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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4日 星期五

(二)鶯歌宏德宮孫臏真人孫臏故里謁祖

                            
      宏德宮孫臏真人孫臏故里謁祖1997年

    
臏公字嘉謀,號伯靈。世乘第五代後,孫武之孫子。生于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1 “史記載臏生阿鄄之間”2 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先後發現兩部《孫氏族譜》及 3 孫臏傳影和畫像兩幅(一代兵師孫臏),且經宏德宮孫臏祖師指示其護法令黄文瑞、廖翠英等諸契子女飲水思源回孫臏故里謁祖。弘揚孫臏文化九天聖帝(九大弟子),宏德宮師尊孫臏真人。副師尊卜商真人。下圖孫臏故里


在黃河母親河孕育下,山東鄄城孫老家村,這塊孫臏諸神聖護持的寶地,彌漫著特殊的文化風情與氣息。由於因緣合和,本人多次入孫臏故里謁祖,踏著孫臏的足跡,沐浴諸聖帝的神聖,見證山東豪放民情。特將多次孫老家村的見聞、心情、觀感,化作精彩的圖片,邀您一塊兒拜訪孫臏的故鄉,觀照並見證孫老家村的轉變。
始祖臏公生平略傳
臏公,字嘉謀,號伯靈。世乘第五代後,孫武之孫子。于田齊侯剡五年,即公元前379年三月初三,生于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史載,臏公的爺爺孫武,生有三子,其二子孫明又稱孫操,字景浩,是臏公生父,食采于富春。以因越王勾踐滅吳,孫操不得已,于周安王(姬嬌)十六年即公元前386年,携眷至祖地山東古鄄之東的冷莊村定居。數年以後生臏等。臏公兄弟三人,長龍次虎三臏。七歲時于,本莊冷善人放牛。放牛間隙勤奮學習文字和爺爺的兵法,决心學武習兵,以備投身戎馬。十二歲上鬼谷山(今汝陽縣雲夢山),路遇龐涓同學于王禪門下。公日夜苦讀,三天之後,將孫武的《孫子兵法》背誦如流。鬼谷子驚奇地贊道﹔“孫武子真是後繼有人哪!"龐涓因鬼谷先生不喜歡他,忌恨先生,妒忌臏公,自以為能不及臏公,恐公超過他湮殁前程。學成後,龐涓到魏國當上將軍,便陰使召公,假借罪名,處以“臏刑”,造成終身殘廢。因而,公將號改為“臏”,意在記其剜骨之冤。為避禍,公在魏裝瘋苦熬三年,後有齊國使者暗中用車運回齊國。被齊將田忌看重,向齊王推薦,任命軍師。上任後策劃指揮有兩次名垂華史之戰役。一次是公元前353年的圍魏救趙,史稱齊魏桂陵之戰。公使“批亢搗虛"戰術,大破魏軍二十萬,活捉魏太子和龐涓﹔十二年後齊魏馬陵之戰,採取“能而士之不能”之戰術,大破魏軍馬陵狹道,殲滅十餘萬,迫使龐涓自刎于馬陵樹下,又一次活捉魏太子申。即拯救了韓國,又雪剜骨之冤,名振諸侯,威服列強,晉升為左丞相。數年後,辭官返鄉,著書收徒,撰寫流芳百世的《孫臏兵法》89篇,插圖四卷,後代與其祖父的“兵法”合稱為《孫子兵法》,流傳于今而不朽,頌稱世代而不衰。

孫臏原始祖姓田姓陳 探微
媯滿
陳完 改姓田
田完 田完的5世孫田無宇次子田書因有功被齊景公賜姓孫氏。
孫書 第一世
孫憑 第二世
孫武 第三世
孫操 第四世 長子 孫龍 次子 孫虎 三 伯靈 (孫操 相傳係燕丹公主
孫臏 第五世 妻 蘇夫人瑞卿《孫氏族譜》。相傳係蘇代之妹妹(族譜記載孫老家提供)

此外,孫氏來源還有如下若干: 1、出自姬姓,為衛國國君康叔的後代。據《元和姓篡》所載,周文王第8子康叔為衛國國君,其九世孫叫惠孫,惠孫有個孫子乙,字伍仲,伍仲以祖父的字命氏,就是孫氏。因此他又叫孫仲。孫仲的子孫世居汲郡,是為河南孫氏。 2、出自羋姓,為春秋時楚國令尹孫叔敖之後。孫叔敖時楚國期思人,字孫叔,在他任楚令尹時,因教化民眾,曾在期思開發水利有功,而深得楚人的擁護,其子孫便以他的字命氏,也稱孫氏。 3、出自媯姓。春秋時,陳(為周武王滅商後所封的媯姓國)厲公的兒子叫陳完,因事逃到齊國後,改姓田,田完的5世孫無宇次子田書,為齊國大夫,因有功被齊景公賜姓孫氏。後來齊國內亂,孫書的後人出奔吳國。吳將孫武,其後也。是為山東孫氏。




孫臏故里發現孫臏族譜
清朝順治十年(公元1653年)的孫氏族譜 証明孫臏誕生于茲


上圖第七行第八記載
也傳吾始祖諱臏號伯靈者,曾為齊威王軍師,因功晉封左丞,誕生於茲,後世丁繁眾多,故定名孫老家,世代冠賞簪纓代不乏人
清朝順治十年(公元1653年)的孫氏族譜 証明孫臏誕生于茲


 孫臏故里1997年謁祖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


下車前往兵法堂整隊出發孫臏故居


兵法堂孫臏祖師誕生故居始建于明景泰五年1454年


兵法堂全景


前故護法黃文瑞


宏德宮孫臏祖師神像歸故里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


中宏德宮故前護法黃文瑞(次龍)、右宏德宮前財務長廖翠英
左四聖帝故前簡護法


兵法堂孫臏祖師、乍見有如多年在外之遊子,投入慈母之懷抱。


諸信眾虔誠禮拜、多少的期待、多少的盼望。幾乎相擁而泣。


參觀孫臏記念館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



孫臏記念館之孫臏真人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

 

 設計一張海報   運籌帷幄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村

小檔案:偷愉告許你們,我看到老信徒禮拜時,感動到好像看到自己的父親淚流滿襟。接下來把孫臏故里相關史料簡明博上。下篇博文雲夢山

孫臏故里在鄄城紅船鎮孫老家有以下無可辯駁的事實:1.地處“阿鄄之間”;2.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先後發現兩部《孫氏族譜》。一為清順治十年(1674) 寫成,一為清光緒九至十一年(1883-1885) 寫成,經專家鑑定家譜年代無誤;3.在鄄城縣箕山鎮孫花園村發現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重修的億城寺碑,有“臏墓址深邃”字樣;4.孫老家和孫花園兩村先後發現收藏于民間的“孫臏傳影”和“畫像”兩幅;5.在孫老家村發現明初建的孫氏家祠;6.在孫花園村至今還保存著孫臏著書館遺址。

孫老家是紅船鎮的一個大村,2300多人中百分之95的人姓孫,村內至今尚有孫氏祠堂,祠堂正中供奉著孫臏牌位,上寫“齊國軍師晉封左丞始祖孫公諱臏字伯靈暨蘇夫人(瑞卿)之神位”。孫臏出生在孫老家,是孫氏家族始祖。1991年7月9日至12日在菏澤召開“全國孫氏族譜及孫臏故里論證會,66名專家學者參加了會議,通過對發現資料的鑑定分析考證,確定今鄄城縣孫老家為孫臏故里。向世界報導孫臏故里── 考古新發現:明代孫臏畫像,引起巨大轟動,美、英、法、日等國著名電視台相繼播出。

依依不捨的與孫老家鄉親道別
謹以此博文給偉大虔誠默默奉獻之信眾
                   四川  成都  武候祠


述:鞠躬盡瘁的諸葛亮

真真天下第一軍師、劉伯溫添字

諸葛亮字孔明,道號臥龍,漢,瑯琊陽郡人,有經天緯地之大才,出鬼入神之大智,初因天下大亂,躬耕南陽,不求仕進,受劉皇叔三顧草廬敦請之恩,始出輔佐,善用智慧,運謀戰略,收四川定西蜀,開蜀漢基業,定安國家之良謀,漢中主駕崩,臨終受命,力輔後主,六出祁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卒於五丈原,葬於定軍山。

劉基字伯溫,明太祖朱洪武的開國軍師,輔佐太祖一統天下。有一日行兵過定軍山,與將軍常遇春,進謁諸葛武侯墓,見武侯之墓牌上刻著:天下第一軍師諸葛武侯之墓字樣,心中甚是不滿,說道:諸葛亮輔佐劉皇叔打天下,不過得到三分之一的蜀國而已,竟敢稱為天下第一軍師,我輔佐太祖一統天下,尚未敢自稱天下第一軍師。乃命常遇春將墓牌取下。常遇春欲取下墓牌之時,竟被墓牌吸著不能動作,常遇春驚出一身冷汗,適時在墓牌上浮現兩行小楷字:卸我牌,常遇春,添我字,劉伯溫,欲免出厄,脫甲而逃。常遇春乃速將戰甲脫卻,始得逃出。

劉伯溫看此情景,始驚駭而慚愧,心服諸葛武侯之智慧,有預知未來一千數百年後,所發生的事情。既提筆在武侯墓牌上添題、真真、二字,為:真真天下第一軍師諸葛武侯之墓。

此乃諸葛武侯有經天緯地的奇才,預知未來之智慧,莫怪劉伯溫拜服的五體投地驚駭不已。
蓋因古之戰士,均穿著鐵製的戰甲,諸葛武侯的墓乃用吸石所製,故鐵甲被吸石吸著,不能脫身也。

四川成都武候祠孔明先師,此回先到古田臨水順天聖母陳奶夫人謁拜再到

成都武候祠謁拜。拍攝的很滿意順便作張海報。

真真天下第一軍師、劉伯溫添字

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不出三天、料事如神。
                 古田  臨水順天聖母

古田臨水順天聖母、陳奶夫人,婦科醫生,婦女的守護神、求子很靈驗。這張是臺灣人拿到這掛在廟裡,將其拍攝回來,在臺灣苗栗獅頭山上空拍攝。
孙膑真人 九天圣帝

九天大聖帝 九曜山 野龍 袁達
九天二聖帝孫燕 九天三聖帝李牧 九天四聖帝田嬰
九天五聖帝李欉 九天六聖帝田忌 九天七聖帝馬昇
九天八聖帝吳勝 九天九聖帝獨孤陳(藤)
孫臏真人九仙山三擒三縱袁達、李牧、獨孤陳(藤)
袁達、李牧、獨孤陳(藤)識主三進三退

揭開孫臏祖師九仙山九天聖帝神祕面紗
揭开孙膑祖师九仙山袁达 李牧 独孤陈 九天圣帝神秘面纱

丹土古城藏遺蹟 豐厚文物處處見

“周末兵營牌孤城 激戰留蹟“百將口”
距五蓮縣城東南約25公里,在九仙山南麓即王世疃鄉遲家莊西北1.5公里處為戰國時期牌孤城遺址。此遺址由該村村民于1964 年冬首次發現,後經專家多次發掘考證,遺址東西長300米,南北寬250米,總面積75000平方米。古城堡城牆的遺蹟尚存,平均高度3 米,基寬 6.5 米,頂寬 3 米,由沙土夯築而成。



九天圣帝
玉不琢 不成器 人不學 不知義 九曜山 野龍 袁達 聖訓
宏德宮九天聖帝、九曜山 野龍 袁達 聽這名就知當年多神勇


山東省日照九仙山


2010年農歷3月2日宏德宮黃主持九仙山謁祖拍攝 入口大門


九仙山孫臏書屋、共有五十五台階沒有護欄爬上去要小心。


九仙山孫臏書屋孫臏真人聖像,前面有個小香爐,用手禮拜。


孫臏書屋合影謁祖任務達成、兩千多年人們還紀念著孫臏祖師、袁達、李牧、獨孤陳,親自特別來見證九仙山齊歷史遺跡 ,憑吊之餘,不勝滄桑之感!


孫臏書屋之天泉長年滴水



地泉


九仙山莊歐式建築

此城址位于群山環抱之中,北倚鳳凰嶺,南瀕遲家河,東鄰“百將口”,西望牌孤山。城東西兩側各有一排長方形土坑,每坑長3.5米,寬2.5米。各坑間隔10米左右,沿山腳延綿遠伸,形成一條很長的防禦線。

經發掘發現戰國時期銅璽 13 枚,諸多銅劍、戈、鏃及人骨等遺物,由此推斷,此城為戰國時所建。就城內外遺蹟、遺物考察,其湮廢時間當在秦統一之際。據清光緒《日照縣志》稱:牌孤山“有營壘遺址,傳為李睦(牧)營”。

清乾隆《諸城縣志》載:“相傳戰國時,孫臏敗李睦(牧)、袁達、獨孤陳(藤)于此。”九仙山東北部,有一片廣闊的的山頂平地,樹茂草深,有巨石壘砌的建築遺蹟,古名石倉,今名敖倉嶺,距牌孤城約7.8公里。清乾隆《諸城縣志》稱,相傳此處為“李睦(牧)等貯糧之所”。


評析:我們從牌孤城遺址可得知:戰國時期各國之間吞並和征討地方王寇的戰爭已相當慘烈,據傳說在此處各參戰方曾損失過百員戰將,故稱“百將口”。
這個“百將口”在牌孤城的東側,東倚鐵固山,西傍鳳凰嶺,居高憑險,地勢十分險要,素稱要衝,相傳是戰國時期李睦(牧)的營壘所在,是古代溝通東方沿海南北交通的咽喉。現在縱貫該地區的通道,仍從此處經過。
由此遺址中也可看到,戰國時期據險建城,防禦城牆牢固,銅制各種武器已相當發達,尤其13枚銅璽的發現,更證明了以銅制印已成為那個年代的時尚,這些銅璽象征著威嚴的軍政權力已形成,分析璽印的文字特征,據其部分出土于齊都臨淄的類似文物,推斷它們應是齊國官璽,又一說為關稅銅印,即是在出關貨物上簽蓋印章。
古代一些傳說有一定道理,給後人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當時孫臏被齊威王任為軍師,這些銅璽和銅劍、戈、鏃等極有可能就是孫臏及其將領們留下的武器遺物、遺蹟,這本身就具有重要的歷史考古價值,隨著考古不斷深入,一些歷史懸念將逐步被解開。希望有關考古專家再去做進一步探索和論證,以便給予人們一個有關歷史真相的更明晰解釋。

九天聖帝
何謂:九天聖帝

何謂九天

道教的九天為:鬱單無量天、上上禪善無量壽天、梵監須延天、寂然兜術天、波羅尼密不驕樂天,洞元化應聲天、靈化梵輔天、高虛清明天、無想無結無愛天。

佛教中的九天:一為中天,二為羨天,三為從天,四為更天,五為睟天, 六為廓天,七為減天,八為沈天,九為成天。
漢揚雄“太玄太玄數“:”九天:一為中天,二為羨天,三為從天,四為更天,五為睟天,六為廓天,七為減天,八為沉天,九為成天。“按“呂氏春秋有始“謂天有九野:中央曰鈞天,東方曰蒼天,東北曰變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顥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東南曰陽天。

九天:九重天九天,也有解釋為天的中央及八方。但此處應解釋為天之極高處,即九重之意天的中央及八方。

楚辭˙屈原˙離騷:指九天以為正兮,夫唯靈修之故也。天之極高處。孫子˙形: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唐˙李白˙望廬山瀑布水詩二首之二: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亦作九霄,九重。天有九野,何謂九野,中央曰鈞天,東方曰蒼天,東北曰變天。

何謂聖帝

猶聖主,聖君。漢 東方朔《答客難》:〝今則不然,聖帝流德,天下震懾,諸候賓服,威振四夷。〞
猶聖主,聖君


【名稱】:聖君賢相


【釋義】:聖明的君主與賢良的輔佐大臣。有君臣相契意。相,輔弼之臣,後專指宰相。


【出處】:《荀子·富國》:“若夫兼而覆之,兼而愛之,兼而制之,歲雖凶敗水旱,使百姓無凍餒之患,則是聖君賢相之事也。”


【例子】:唐有天下二百年矣。~相踵。唐韓愈《答劉秀才論史書》

唐 白居易《泛渭賦》:〝我為人兮最靈,所以愧賢相而荷聖帝。〞

註:荷是謂之意,或就是之意


王翦戰袁達

第五籤甲申

只恐前途命有變、勸君作急可宜先、且守長江無大事、命逢太白守身邊

參考﹕王翦戰袁達(鋒劍春秋)

秦併六國,命王翦為大將,領兵伐燕,王翦部署軍營,燕遣刺客袁達刺之,反為所敗。


第五十八籤癸未
蛇身意欲變成龍、只恐命內運未通、久病且作寬心座、言語雖多不可從

參考﹕袁達入昭國關【前後七國志】【東周列國志】

袁達入昭國關

戰國時,袁達孔武有力,拜孫臏為師,只因秦國元帥王剪擺設國關欲引袁達入關。孫臏觀察袁達五官,知道袁達有劫數,警告袁達不要入昭國關,恐遭不測,但袁達鐵齒不聽忠告,而硬闖昭國關。實乃天意。袁達入昭國關後終遭不測而陣亡。

袁達,【前後七國志】【東周列國志】等書,描寫他是孫臏的徒弟,齊國的猛將,這是眾所皆知,在舞台上,他幾乎都是以綠葉角色姿態去拱托孫臏。

戰國時期著名的關隘是秦國的東大門戶【函谷關】,昭谷關在何處,就不曉得。

老子道德經所謂真人: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中醫專著黃帝內經記載:“真人的境界,“黃帝內經上古天真論篇第一“:”餘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道家學派的莊子中亦有真人的描述如“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莊子內篇逍遙遊“。

道教祖師多稱為真人莊子稱關尹老子古之博大真人“。在無量壽經中也有真人的說法
道教尊莊子為南華真人“,列子為沖虛真人“。全真道祖師王重陽馬丹陽丘長春張伯端等均尊為真人“。正一道張天師在明代改敕正一嗣教大真人
另外一些具有一定修為的道士僧人亦會被尊稱為真人“。天武天皇定八色姓把真人定為第一等授予子孫

九天聖帝聖紀

李牧將軍
武安君
九天三聖帝
史記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列傳所載武安、者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譽名,最早出自西周,周朝歷代國之能安邦勝敵者均號,武安 武安君


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常居代雁門關,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射騎,謹烽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輒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李牧,李牧如故。趙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將。歲餘,匈奴每來,出戰。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復請李牧。牧杜門不出,固稱疾。趙王乃復請起使將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許之。
李牧至,如故約。匈奴數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原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詳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陳,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涀襤,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其後十餘歲,匈奴不敢近趙邊城。趙悼襄王元年,廉頗既亡入魏,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
龐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殺趙將扈輒於武遂,斬首十萬。趙乃以李牧為大將軍,擊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玘。封李牧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番吾,李牧擊破秦軍,南距韓、魏。

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御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使人微捕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蔥,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遂滅趙。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難也,處死者難。方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勢不過誅,然士或怯懦而不敢發。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退而讓頗,名重太山,其處智勇,可謂兼之矣!清坲凜凜,壯氣熊熊。各竭誠義,遞為雌雄。和璧聘返,澠池好通。負荊知懼,屈節推工。安邊定策,廉頗、李牧之功。


山西雁門關李牧廟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飛將指李廣、李牧後代…王昌齡《出塞》靖邊寺 李牧廟



靖邊寺 李牧廟



靖邊寺 李牧廟

河北省邯鄲市武靈叢台──邯鄲古城

景區地址:河北省邯鄲市中華北大街80號武靈叢台──邯鄲古城的象征,趙都歷史的見證,位于邯鄲市中心中華大街中段西側的叢台公園內。相傳始建于趙武靈王時期(公元前325-前299年),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台。武靈叢台是趙武靈王檢閱軍隊與觀賞歌舞之地,名稱源于當時有許多亭台建築連接壘列而成,“連接非一,故名“武靈叢台”


叢臺公園
位于邯鄲知縣于縣城南門外叢台北側。據《史記》載:“程嬰死,趙武為之祭邑,春秋祠之 ,世世勿絕”。趙氏立程嬰等“三忠祠”早已有之,趙都何時始祠難考。舊志載,明萬歷十九年縣令盧龍雲于叢台下建三忠祠。清雍正年間邯鄲知縣于縣城南門外恢復三賢祠,加入趙奢為四賢。民國十一年,駐軍孫禹行、邑紳王文山合三忠四賢于叢台湖北岸建“七賢祠”,為卷棚式磚木結構,進深一間,寬三間。1983年10月遷建于叢台北,為歇山式琉璃頂,進深一間,面寬五間,建築面積131平方米,佔地524平方米,內有程嬰、公孫杵臼、韓厥和廉頗、藺相如、趙奢、李牧七君子塑像。


武靈叢台


武靈叢臺

七賢祠

七賢祠


由左側:李牧、趙奢、藺相如、廉頗、韓厥、公孫杵臼、程嬰


左 李牧、右趙奢

據稱李牧墓在山西省襄汾縣西考村、歷史至今仍時常提及︰邯鄲學步、圍魏救趙、竊符救趙、價值連城、完璧歸趙、負荊請罪、黃粱一夢、胡服騎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退避三舍、紙上談兵、還有很多,不僅僅是一處處遺蹟,還有浸入我們血液的傳統文化,誰都離不開



七賢祠是記念為趙國,建國做出卓著功勛的七位賢人,他們是:李牧、趙奢、藺相如、廉頗、韓厥、公孫杵臼、程嬰

河北省武安市武安東山文化博藝園
為國家AAAA級景區,位於武安市區東郊,距邯鄲市30公里


武安太守欲親征,馬背齊天趙幟升。 未戰太行先賜死,至今遺恨在房陵。東山文化公園

前李將軍李牧 (後李將軍是西漢李廣):(?—前229年),嬴姓,李氏,名牧,華夏族。 戰國時期趙國柏人(今邢台市隆堯縣)人,戰國時期趙國傑出的軍事家、統帥。 官至趙國相,大將軍銜,趙王封武安君。 趙惠文王時期在趙國北疆鎮守雁門關 ,抵制匈奴。 趙悼襄王時期調回邯鄲,封武安君 。 鎮守太行山抵抗秦國。 趙王遷時期,秦國用反間計,賄賂趙國權臣郭開,趙王遷殺害李牧。 《史記》“趙王遷七年,邯鄲破”。 唐詩曰“ 秦襲邯鄲歲月深,何人沾贈郭開金。廉頗還國李牧在,安得趙王為爾擒。 ” 房陵 :現在的湖北省十堰市房縣。 秦王政一十七年(前228年),秦軍攻入趙國國都邯鄲,趙王遷被迫降秦,趙破。 秦王將趙王遷流放房陵。 趙王遷到房陵後,住在城北一個茅屋裡,想起自己聽信讒言,錯殺李牧,導致國破家亡,被流放到深山老林之中,悔恨交加。 趙王遷在房陵思念故鄉,常到山頂北望 ,他把思鄉之愁,化作“ 山木之謳,聞者莫不隕涕 ”,不久,趙王遷餓死在茅屋裡。


武安三君館


武安君 李牧將軍 臺灣敬奉李牧為九天三聖帝李牧


忠臣遇害

靖郭君 田嬰將軍
九天四聖帝
史記卷七十五孟嘗君列傳第十五所載


九天四聖帝田嬰將軍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一] 田嬰自威王時任職用事,與成侯鄒忌及田忌將而救韓伐魏。成侯與田忌爭寵,成侯賣田忌。田忌懼,襲齊之邊邑,不勝,亡走。會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復召田忌以為將。宣王二年,田忌與孫臏﹑田嬰俱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而殺魏將龐涓。[二] 宣王七年,田嬰使於韓﹑魏,韓﹑魏服於齊。嬰與韓昭侯﹑魏惠王會齊宣王東阿南,[三] 盟而去。[四] 年,復與梁惠王會甄。[五] 是歲,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嬰相齊。齊宣王與魏襄王會徐州而相王也。[六] 楚威王聞之,怒田嬰。明年,楚伐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嬰。田嬰使張丑說楚威王,威王乃止。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位三年,而封田嬰於薛。[七]
注[一 ]索隱按:戰國策及諸書並無此言,蓋諸田之別子也,故戰國策每稱「嬰子」﹑「子」,高誘注云「田」﹑「田嬰」也。王劭又按:戰國策云「齊貌辯謂宣王曰:『王方為太子時,辯謂靖郭君,不若廢太子,更立郊師。靖郭君不忍。』宣王太息曰:『寡人少,殊不知。』」以此言之,嬰非宣王弟明也
注[二]索隱紀年當梁惠王二十八年,至三十六年改為後元也。
注[三]正義東阿,濟州縣也。
注[四]索隱紀年當惠王之後元十一年。彼文作「平阿」。又云「十三年會齊威王于鄄」,與此明年齊宣王與梁惠王會鄄文同。但齊之威宣二王,文舛互並不同。
注[五]集解音絹。
注[六]正義紀年云梁惠王三十年,下邳遷于薛,改名徐州。
注[七]索隱紀年以為梁惠王後元十三年四月,齊威王封田嬰于薛。十月,齊城薛。十四年,薛子嬰來朝。十五年,齊威王薨,嬰初封彭城。皆與此文異也。正義薛故城在今徐州滕縣南四十四里也。


戰國時地圖封田嬰於薛、故城在今徐州滕縣南

孟嘗君(-279),姓田,名文,齊國宗室大臣,戰國四公子之一。 其父靖郭君田嬰是齊威王的小兒子、齊宣王的異母弟弟,曾於齊威王時擔任軍隊要職。宣王九年(334),田嬰任齊國宰相。 田嬰在齊國任相十一年,宣王去世,齊湣王立為國君。 湣王即位第三年,賜封田嬰於薛邑(今滕州市官橋鎮、張汪鎮一帶) 田嬰死後,田文繼封薛地,稱為“孟嘗君”,


封田嬰於薛 薛國

孟嘗君在薛邑廣招天下賓客,以食客三千聞名於世。 孟嘗君寧肯捨棄家業也給他們豐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賢士無不傾心嚮往。 孟嘗君招攬的食客,既有犯罪逃亡之徒,也有謀略兼備之士。他們共同演繹了豐富多彩的人生畫卷,給後世留下了跌宕起伏的歷史故事,也留下了“雞鳴狗盜”、“狡兔三窟”等成語典故。

孟嘗君死後,葬於薛國故城內東北隅,與其父親的墓塚東西排列,為古薛“四門八堌堆”之中兩大堌堆。


九天四聖帝靖郭君田嬰之墓

據考證,田文田嬰墓位於今滕州市官橋鎮狄莊村北約百米處。 二墓東西排列,相距30米,原有封土,高6米,直徑20米,兩塚隆然如丘,佔地有二畝有餘。 原墓前有石碑,文革期間兩座墳墓被剷平,墓碑被毀。1991年春,滕州市官橋鎮政府在原址新建孟嘗君陵園,重修孟嘗君田文及其父靖郭君田嬰墓塚並立碑以示垂念。1992年春在陵墓前建“禮賢館”五間和圍牆等,為各地遊人提供了憑弔歷史先賢的地方。1996年又將鎮文化中心的文物展覽遷至孟嘗君禮賢館,徵集了石逐相、石羊等石刻


禮賢館

田忌 將軍
九天六聖帝



九天六聖帝田忌將軍
田忌賽馬
田忌賽馬齊國將軍田忌賞識孫臏的才能,收他為門客。田忌經常與齊王賽馬,卻屢次敗陣。孫臏在得知賽馬分上中下三等進行後,便向田忌建議,要與齊王賭上千金,並且保證必勝。田忌信任孫臏,照其話做了。孫臏便叫田忌以其下等馬裝作上等馬與齊王的上等馬比賽,這場會大敗,接著,將其上等馬裝作中等馬,將其中等馬裝作下等馬,分別與齊王的中等馬及下等馬比賽,便可反勝兩場,獲得最終勝利。田忌結果贏了這場賽馬,得了齊王千金,而孫臏亦因此名震齊國。而「田忌賽馬」在後世亦成為「錯位競爭」的代名詞及典型案例,在商戰及體育競賽中時有運用。
擒龐涓
(使將軍忌子、帶甲八萬至……) 昔者,梁君將攻邯鄲,使將軍龐涓、帶甲八萬至於茬丘。齊君聞之,使將軍忌子、帶甲八萬至…… 境。龐子攻衛,取□□,將軍忌[子]……□ 衛□□救與……救衛是失令。田忌曰:“若不救衛,將何為?”孫子曰:“請南攻平陵。平陵,其城小而縣大,人眾甲兵盛,東陽戰邑,難攻也。吾將示之疑。吾攻平陵,南有宋,北有衛,當途有市丘,是吾糧途絕也。吾將示之不知事。”於是徙舍而走平陵。[□□]陵,忌子召孫子而問曰:
“事將何為?”孫子曰:“都大夫孰為不識事?”曰:“齊城、高唐。”孫子曰:“請取□□□□□□□□□□二大夫□□□□臧□□都橫卷,四達環塗,□橫卷所□陳也。環塗[車+皮]甲之所處也。吾未甲勁,本甲不斷。環塗擊?其後,二大夫可殺也。”於是段齊城、高唐為兩,直將蟻傅平陵,挾[艸世]環塗夾擊其後,齊城、高唐當術而大敗。將軍忌子召孫子問曰:“吾攻平陵不得而亡齊城、高唐,當術而蹶。事將何為?”孫子曰:“請遣輕車西馳梁郊,以怒其氣。分卒而從之,示寡。”於是為之。龐子果棄其輜重,兼取捨而至。孫子弗息而擊之桂陵,而禽(擒)龐涓。故曰,孫子之所以為者盡矣。 四百六


啾啾鴿鳥夜長眠 青鸞之下令九天 孫臏祖師
台灣新北市鶯歌宏德宮孫臏廟孫臏真人、九大弟子九天聖帝

老子道德經所謂真人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THE END

牌孤山

驀然回首齊戰國時代古戰場

袁達、李睦、獨孤臣研究史料:
據清光緒“日照縣志”稱:牌孤山“有營壘遺址,傳為李睦營“。清乾隆”諸城縣志“載:”相傳戰國時,孫臏敗袁達,李睦,獨孤陳於此。“筆者也為此篇幅到了九仙山見証歷史古遺跡,與各位分享。

本篇幅帶領各位進入當時兩千多年的古戰場,當地縣誌記載,與老人們記億中的傳說,仿佛進入群雄並起的時光隧道,用簡潔圖文描述當時的情况。有一座山、有齊牌孤城遺址、古遺跡銅劍、銅戈、銅鏃、8枚古印等文物、“百將口遺址”齊長城等見証著歷史袁達、李睦、獨孤臣,牌孤山到了…牌孤城遺址以北為牌孤山,是九仙山的一個分支。

齊國軍師孫臏為保邊陲安寧,率兵遣將,奪取要塞,曾在牌孤山下與、袁達、李睦、獨孤臣等幾千人馬發生過一次較大規模的激烈爭奪戰,僅在“百將口”就損失大將百餘名。盡管、袁達、李睦、獨孤臣這三員大將驍勇無比,終抵不住孫軍師的精兵強將和神機妙算,經過幾天鏖戰,三擒三縱袁達、李睦、獨孤臣,終不得不臣服孫臏智擒,在九仙山拜孫臏為師。



牌孤山

牌孤城遺址又稱盤古城遺址,坐落于五蓮縣城東南的王世疃鄉遲家莊村,是戰國時的古城堡 因北依牌孤山,故名為“牌孤城遺址”。城址東西長300米,南北寬250米,面積為7.5萬平方米。現存城牆東面較高,平均高度約3米,局部高度為4米;城基寬6.5米,頂寬3米,均為沙土分層夯築而成。其東北部城牆之夯土特別堅硬,上面寸草不生,被風蝕之突出部分,敲擊有聲。牌孤城遺址發現于50年代初,此後,在城內外出土許多銅劍、銅戈、銅鏃等文物。其中尤以1964年秋出土的8枚古印最為珍貴,印文均為“左桁正木”。據此推斷,“左桁”與“左關”當同是齊國東部沿海一帶的重鎮。 距城東北約500米處,有一地名曰“百將口”,其週圍每年都有不少青銅兵器出土,同牌孤城內出土的兵器相同。據傳,在此曾損折過百名戰將,故名“百將口”。據出土文物的分布情況及民間傳說推論,此處是一古戰場,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與牌孤城有直接聯系。牌孤城遺址對研究戰國時期齊國的經濟、文化交流等,都具有重要意義。


牌孤城遺址以北為牌孤山,是九仙山的一個分支,山上有一片佔地十數畝的廢墟,據傳為戰國時期古城壘,袁達、李睦、獨孤臣曾在此佔山為王,被孫臏降服為將。此處現已成石材開發區。


九仙山中倉廒嶺上的楚兵糧倉一座,嶺上曾有石碾12盤

遺址面積約7500平方米。雖經兩千多年大自然的剝蝕,但古城的範圍仍然清晰可辨。東面城牆殘基平均高3米,東南角最高處5米,底寬9-12米,頂寬1-1.5米,系由沙土分層夯築而成,至今夯層十分明顯。城東西側各有一排長方形土坑,每坑長3.5米,寬2.5米,深約1.5米,各坑間隔10米左右,沿山腳綿延眼伸,形成一道防禦線。西側與南側城外有護城河,城北牌孤山前有古道相通,城東北約500米出有一“百將口”,古城北面牌孤山上有點將台,傳與楚軍作戰前孫臏曾在此點將。 據史料記載,牌孤城系戰國時期兵營遺址,是楚齊的邊界要塞,此城堡是守邊大將李睦在這裡建的兵營。 當時袁達、李睦、獨孤臣不時要七國進貢,齊國軍師孫臏,率兵遣將,奪取要塞,曾在牌孤山下與袁達、李睦、獨孤臣等幾千人馬發生過一次較大規模的激烈爭奪戰,僅在“百將口”就損失大將百餘名。盡管袁達、李睦、獨孤臣這三員大將驍勇無比,終抵不住孫軍師的精兵強將和神機妙算,三擒三縱袁達、李睦、獨孤臣經過幾天鏖戰,袁達、李睦、獨孤臣三進三退,終不得不服孫臏智擒,在九仙山拜孫臏為師。 在這次戰役,齊軍還繳獲了九仙山中倉廒嶺上的糧倉一座,嶺上曾有石碾12盤,晝夜不停的輾米,供軍隊食用。解放後石碾被村民拉下山去做碾糧之用,現在只有一碾台還在孫臏書院下的溝底。 得勝後的孫臏為進一步鞏固邊防,隨即重整旗鼓,繼續在牌孤山頂修繕營房、寨柵,派重兵把守,並樹碑立傳,將此城劃歸齊國版圖。現在牌孤山頂的斷碑上仍記載著孫臏的軍功業績,可惜已被千年的苔蘚所淹沒,只留下一部分模模糊糊的字蹟。


至于孫臏在馬陵道打敗龐涓,報仇雪恨,隨棄軍師之職隱居九仙山的靴谷之首抱犢峰下 ,建茅屋修兵書,永不出山,並根據《孫子兵法》和自己的實踐,寫出了萬古流芳的《孫臏兵法》。
該遺址遺存豐富,陶片俯拾皆是,現存五蓮縣博物館有銅鼎、青銅劍等銅器及各類陶器 。其中有一套刻有“左桁正木”的銅璽,為1964年冬季村民在古城發現,據考應為守邊大將的官印。



據史料記載,牌孤城系戰國時期兵營遺址,是邊界要塞,此城堡是的守邊大將李睦在這裡建的兵營。





齊長城遺址齊長城經莒縣東莞段稱“東莞齊長城”,經五蓮縣部分稱“齊長城五蓮段” 。齊長城經莒縣境內的保護地段位于東莞鄉的北山村以北15公里的一段,和曾家山東長嶺的一段, 高約3米,寬逾10米,系黃土粘土夯築而成。該段1977年被公布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五蓮縣地段,西起河湖山,長約50公里,1979年被公布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齊長城遺址


齊長城遺址東南段(今五蓮段)
1996年10月,由山東省華夏文化促進會組織的“齊長城”考察隊來五蓮段進行了考察,對該段長城的修築時間、經由路線、歷史背景做了進一步論證。認為,齊長城始建于齊桓公(公元前685年)以前,成于齊威王(公元前356年),齊宣王(公元前319年)又加以修茸,加固,使其終成霸業的重要軍事設施,是中國歷史上最古老的長城,比秦始皇的萬里長城早470餘年。齊長城今五蓮段橫跨縣境北部丘陵、山脊之間30餘個村莊、91座山頭、10餘條河入諸城境,全長60餘公里,有著較高的歷史文化價值。保護利用好它,作為兩山旅遊配套工程,對于進一步提高五蓮的知名度和山區觀光旅遊業的開發有著重要意

牌孤城遺址又稱盤古城遺址


牌孤城遺址又稱盤古城遺址

牌孤城和牌孤山
位于今街頭鎮東北九仙山南麓,東西南北各300米左右,據考,是戰國時期一座古城。自50年代至今已陸續出土青銅兵器,還出土8枚古銅璽為國內罕見。在東北,有“百將口遺址”,出土文物與牌孤城遺址大致相同,據傳為古戰場,曾損失百員大將。牌孤城遺址以北為牌孤山,是九仙山的一個分支,山上有一片佔地十數畝的廢墟,據傳為戰國時期古城壘 ,袁達、李睦、獨孤臣曾在此佔山為王,被孫臏降服為將。此處現已成石材開發區,應加以保護利用,不勝讓人噓唏……


牌孤城遺址



夯土而成的齊長城


護城河
牌孤城遺址。背景為牌孤山,前景為城南護城河


百將口山峰



百將口山峰


百將囗與牌孤城遺址


東觀牌孤城山


東觀牌孤城山


古戰場百將口


九仙山主峰卡山垛

西側與南側城外有護城河,城北牌孤山前有古道相通,城東北約500米出有一“百將口”,古城北面牌孤山上有點將台,傳孫臏曾在此點將。



五蓮山風景區





九仙山風景區


山東日照市九仙山地圖

THE END


甲子山孫臏洞 孫臏 袁達 李牧史料

山東省 莒南縣 東北36公里處朱蘆鎮 石汪村 據文獻記載,該洞于唐朝、明朝、清朝都曾整修過。 銀雀山漢墓發掘者之一劉心健,在算不上很有名的《莒州志·古蹟》中,查到了一條“莒縣東南百里甲子山前麓有孫臏洞”的記載。 孫臏洞的東面不遠處有一座高山,號稱蒙山,據當地傳說是鬼谷子當年在此設壇授徒的地方



甲子山孫臏洞

就在菏澤地區課題組在鄄城孫老家一帶探尋並為取得的成果而沾沾自喜之時,亦有其他的學者在不同的地方也為此展開了廣泛的調查與考證,並根據考察結果得出了諸如孫臏故里在今陽谷縣、鄆城縣、廣饒縣等等結論。當然還有更奇特的甲子山之說。 銀雀山漢墓發掘者之一劉心健,在算不上很有名的《莒州志·古蹟》中,查到了一條“莒縣東南百里甲子山前麓有孫臏洞”的記載。此後他曾幾次按這個記載到甲子山一帶調查,不但真的找到了“孫臏洞,並1989年底出版的《孫臏兵法新編注譯》中首次公布研究成果,雖沒認定甲子山是孫氏的故里,但認為“孫臏晚年在此隱居是很可能的”。 甲子山的孫臏洞今已屬山東省莒南縣朱蘆鎮的石汪村管轄範圍,確切位置在石汪村北三里拉子山西“樓頂”山的後山坡,即甲子山主峰玉皇頂以東半山腰上。此處群峰起伏,層巒迭嶂 ,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據載孫臏洞“洞旁有泉,下有飲牛汪。山水環繞,境極幽僻”。實際觀察便可發現,此洞洞口朝東南,洞深4米多,高3米多,寬10米許。洞內巨石參差,台坎天然。



甲子山孫臏洞隱約可看到孫臏塑像

洞口有長形磚牆,牆內有孫臏師徒3人及其坐騎的泥塑像一尊。孫臏像高4尺,兩個徒弟,李睦和袁達侍立在側,3尺高的獨角牛作為坐騎居右的塑像叫“小谷達”,是孫臏的放牛娃 ,“小谷達”。 岩洞另設有單獨的鍊丹房,內有鍊丹爐和鍊丹童子塑像。 現依然可見。孫臏洞的東面不遠處有一座高山,號稱蒙山,據當地傳說是鬼谷子當年在此設壇授徒的地方。 蒙山中有鬼谷洞,傳說當年孫臏、龐涓就曾在此讀書受教,也就是說當年鬼谷子搞的那個訓練基地就在此處。甲子山上的孫臏洞選在他曾讀書就學的地方不遠處,當是思鄉和落葉歸根的意思。 孫臏洞前有平地一塊,由東、南、西三面的殘存石垣圍成一個院落,院中央有一飲水池泉,水由洞內石壁縫中流出匯此。暗流至澗,匯成小溪,再下流三裡,抵村東北角斜坡,則嘩然成瀑。瀑下就是個石汪,傳說這就是孫臏當年在此從事耕作休息和飲牛的地方,山村即以此石汪而得名。在村的東北角流淌的一條河邊,現仍可看到在一塊大青石板上有一串串茶碗大的小洞,據說這是孫臏的牛來飲水時踏踩而出的印痕。 按當地風俗,地名以人名命之,並立祠塑像紀念,一定與其人在此活動過有關。莒地既非孫臏的家鄉生地,也不是其採邑封地,而竟然能以孫臏之名命洞,且祠以師徒塑像,一定是有 些來頭。


左李牧 中孫臏 右袁達

按照銀雀山漢墓發掘參與者劉心健的考察研究所得出的結論,此洞很可能與孫臏當年離開齊國官場和戰場後,曾在此隱居過有關。此地遠離齊國都城臨淄,可避開政敵的注意,又不出齊境,還可慰其愛國之心。再加上“山水環繞,境極幽僻”,正是一難得的隱居“聖地”。洞內塑有其二徒,亦與史料記載相符。《孫臏兵法·威王問》篇即有“孫子出而弟子問”的話,但沒書其弟子姓名。根據孫臏洞現有的塑像印證,其弟子中較親近的可能就是在民間傳說中的李睦和袁達,後隨師傅隱居于此。

洞中孫臏的塑像有坐騎,更合情理。孫臏刑餘,不能行走,需要坐騎。官場失意隱居,乘不起車馬,牛即可代步,又可從事耕作,恰合隱士之需。據當地人說,1955年以前,這裡有傳統的“牛旺香”山會。每年農歷正月十五,群眾會于此地,燒香祈禱牛旺豐收,雖然這一做法帶上了迷信色彩,但從當地農業世代相傳並把孫臏和他的牛神化的情況來看,也似乎說明孫臏在此隱居很久,影響很深。


李牧左側孫臏坐騎獨角青牛及小牧童

按劉心健的說法,孫臏的故裡應是司馬遷所說的阿、鄄這間,也就是今菏澤地區內,而離開齊國官場之後,可能來到了甲子山一帶,在此隱居並從事著書立說的事情,只是著名的《孫臏兵法》是否就產生于甲子山這個洞中尚難作出定論。


THE END


中國河北省遷西縣五虎山袁達李牧洞

承德避暑山莊有清康熙皇帝秋彌的木蘭圍場,而與其遙遙相對的關內,三撫線二撥子段南1公里處的五虎山則是康熙冬狩的皇家獵場。



五虎山,原名九山,有九座山頭並排於灤河北岸,上下有九條泉水匯而入灤,似九條銀龍戲水。山北有一條交通要道——米峪口。據《永平府志》載,康熙十年(西元1671年),這裡山路崎嶇,不便通行,山西介休縣有一名叫段文德的商人為商旅之便,捐小米為開鑿之資,米峪口便由此而得名,之後康熙帝出入14次,狩於九山,均有志載,此口為攀九山之要道。



五虎山的虎頭

據《遷西縣志》載,康熙28年冬10月,上送孝懿仁皇后梓宮至清東陵,聞九山有猛虎出沒,傷人性命,仁皇駕幸米峪口,狩於九山,未獲。三十年冬十二月,又至,駐足7日,獲虎5只,詔改九山為五虎山。清代嘉慶年間遷安縣教諭張太複詩雲:“當年萬乘從天來,雲罕羽騎彌山隈,漫岡絡野被網罟,突出白額奔風雷,烏號雕弓夏服箭,一發再發血雨濺,範用三驅禽得五,萬歲聲呼人億萬,仁皇至仁罷窮搜,天顏有喜山名留……”足見當年狩獵場面為壯觀。如今,五虎山仍松林遮日,濤聲不斷,進得山中,隨濤聲常有虎嘯相隨,百鳥啁啾,若遊人有興,獵槍一甩,槍槍都有所獲。若狩獵小憩,還可探得地下長宮之奇。五虎山因載下聖祖仁皇之功德而詔於天下,然天地造化,又早蘊神靈於其中了,密密松林,蔭天蔽日,山中突出一洞,名為枯松洞,洞寬5.5米,高2.4米,洞內右側有小耳洞,小耳洞又套一牛角洞,正洞內有斜井一口,冷風習習。相傳戰國時,有袁達李牧在洞中學道,因其二人殺富濟貧,除暴安良,故後人在洞中塑有袁、李二人遺像,自此改名袁李洞


袁李洞只剩三個香爐


袁李洞


袁李洞


袁李洞前景色

袁李枯松學道,文德捐米鑿路,也許其德行感化上天、示“神武”於這九龍、五虎相傍,人間與地下相通的古獵場,實屬藏龍臥虎之地。

但關於此山的傳說,卻遠不限於上述記載。 袁李洞中的那口斜井,有人說是唐王李世民東征之時,見將士口渴難忍,下令扳倒的。也有人說,是趙匡胤征北時下令扳倒的。但同樣的傳說,有人也將它用於五虎山之北二十公里青山關的一口斜井。

《水滸傳》詩詞大全

第六十四回 呼延灼夜月賺關勝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古來豪傑稱三國,西蜀東吳魏之北。 臥龍才智誰能如? 呂蒙英銳真奇特。 中間虎將無人比,勇力超群獨關羽。 蔡陽斬首付一笑,芳聲千古傳青史。 豈知世亂英雄亡,後代賢良有孫子。 梁山兵困北京危,萬姓荒荒如亂蟻。 梁公請救赴京師,玉殿絲綸傳睿旨。 前軍後合狼虎威,左文右武生光輝。 中軍主將是關勝,昂昂志氣煙雲飛。 黃金鎧甲寒光迸,水銀盔展兜鍪重。 面如重棗美鬚髯,錦征袍上蟠雙鳳。 親衫淡染鵝兒黃,雀靴雕弓金鏃瑩。 紫騮駿馬猛如龍,玉勒錦鞍雙獸並。 寶刀燦燦霜雪光,冠世英雄不可當。 除此威風真莫比,重生義勇武安王。

宋江振旅暫回營,飛虎坡前暗伏兵。 殺得李成無處走,倒戈棄甲入京城。

征袍穿蜀錦,鎧甲露銀花。 金盔鳳翅披肩,抹綠雲靴護腿。 馬蹄蕩起紅塵,刀面平鋪秋水。 滿空殺氣從天降,一點朱纓滾地來。

西江月

漢國功臣苗裔,三分良將玄孫。 繡旗飄掛動天兵,金甲綠袍相稱。 赤兔馬騰騰紫霧,青龍刀凜凜寒冰。 蒲東郡內產英雄,義勇大刀關勝。

亡命呼延計最奇,單人疋馬夜逃歸。 陣前假意鞭黃信,鉤起梁山舊是非。

千丈凌雲豪氣,一團筋骨精神。 橫槍躍馬盪征塵,四海英雄難近。 身著戰袍錦繡,七星甲掛龍鱗。 天丁元是郝思文,飛馬當前出陣。

西江月

捲縮短黃鬚髮,凹兜黑墨容顏。 爭開怪眼似雙環,鼻孔朝天仰見。 手內鋼刀耀雪,護身鎧甲連環。 海騮赤馬錦鞍韉,郡馬英雄宣贊。

生居河北最英雄,累與朝廷立大功。 雙鳳袍籠銀葉鎧,飛魚袋插鐵胎弓。 勇如袁達安齊國,壯若靈神劈華峰。 馬上橫擔金蘸斧,索超名號急先鋒。

爛銀深蓋藏圈套,碎玉平鋪作陷坑。


孫龐演義前後七國志
次目

第一回 潼關城白起偷營朱仙鎮孫龐結義

第二回 白鹿仙擊涓大冰雹鬼穀子授臏假天書

第三回 魏王計賺辟塵珠龐涓大戰宜梁道

第四回 田忌割須歸本國王敖斧劈大言牌

第五回 金鑾殿孫臏來朝演武場龐涓敗陣

第六回 金蘭契仇成刖足木盒歌數定裝瘋

第七回 百花園中冤孽箭卑田院裏祝融災

第八回 征魏國假兩邦旗號 退燕兵賭百錠黃金

第九回 孫臏用計藏木櫃 龐涓被屈受披麻

第十回 造紙人金蟬脫殼 抬頑石撥草尋蛇

第十一回 魯王兩次認靴魚 袁達二番遭陷阱

第十二回 九曜山野龍納款 丞相府太尉退婚

第十三回 假新人華堂變臉 真小姐帥府聯姻

第十四回 廉剛命喪百翎關 龐涓身浸渭河水

第十五回 賺齊師馬安屈死 擒韓後袁達回營

第十六回 駕席雲馮絕技 私金幣鄒忌讒言

第十七回 南平王埋名詐死 顏仲子觀柬詳詩

第十八回 張倩奴用風月賺 魏太子遭虎狼囚

第十九回 龐涓墮計誅皇甫 張才錯刺出齊營

第二十回 踐誓分屍走馬陵 功成拂袖歸雲夢

第一回 潼關城白起偷營 朱仙鎮孫龐結義

古風一首

偶荒色亂計無餘,惹可紛紛怨獨夫。

戡定但教惟至德,征誅端不在謀謨。

忽然夢感飛熊兆,聖主躬下征賢詔。

渭濱老子隱羊裘,八百洪基憑一釣。

同異姓氏沾天祿,分茅烈土禁員幅,籌之七十有二君,倏爾併吞只六國。

周室傾頹無震主,強梁自古多跋扈,心希定霸必尊王,志在攻城與掠土。

機詐困難援世事,天倫豈易委泉台。

漫觀刖足風波險,生死交情安在哉?人心善惡誰能測,天道昭昭肯差迭?野筆由來記得真,代異時移終不滅。

這一篇古風①.. 單慨周室衰微,群雄擾攘,人人欲定伯圖王,個個欲爭強較勝,因而秦、楚、燕、韓、趙、魏、齊各據一邦,瓜分七國②。七國之中,獨秦最強,楚、燕、韓、趙、魏、齊俱屬秦邦挾制。

如今且表燕國,當時,燕王有女,名燕丹公主,招孫操為駙馬。孫操系孫武之子,出自將家,幼習韜鈴③,長嫻④弓馬,也算是一員良將。後生三子:

長孫龍,次孫虎,幼孫臏。燕丹公主懷孫臏在身,常夢紅雲護屋;及生孫臏,眉清目秀,穎悟非常。孫操嘗對燕丹公主道:「此兒長大,必握百萬之權,乃吾家至寶也。」燕丹公主愈加珍惜。

其 年,秦孝公嗣位,差官入燕,催趲進奉。燕王召孫操私議道:「當今七國,獨有秦強,若不納貢,恐反招禍釁。」孫操道:「秦國雖強,吾燕何弱?我王恐秦生釁, 何不興師先自伐秦為上?」燕王道:「卿言最當。今欲伐秦,何人可領大兵?」孫操道:「臣願領五萬人馬,立破強秦。」燕王道:

「孤聞秦邦名將頗多,恐卿一人不能取勝。」孫操道:「我王請勿過慮。臣子孫龍、孫虎,膂力①非常,英名蓋世。臣願攜此二子同行,秦不待戰而自克也。」燕王大喜,賜御酒三杯、金花三朵。孫操辭燕王出朝,帶領孩兒孫龍、孫虎,下教場點齊人馬,即日登程。但見:

① 古風——和絕句、律詩等相稱的古體詩。句式一般有三言、五言、七言、四言、六言等,不講求對仗、平仄等格律,用韻比較自由。

② 七國——周以後,經過長期的爭霸戰爭,諸多小諸侯國逐漸被大諸侯國併吞,到戰國時期,諸侯國已為數不多,只有七國,歷史上稱戰國七雄。

③韜鈐(qián ,音前)——古代兵書有《六韜》、《玉鈐》,此處指用兵謀略。

④嫻(xián ,音閒)——熟練。

①膂(l ǚ,音呂)力——體力。

旌旗亂飏,金鼓齊鳴。密匝匝干戈列隊,亂紛紛甲騎連雲。炮響三聲,天愁地慘;鑼鳴一下,鬼哭神驚。鐵騎卷黃塵,一門三將多驍勇;寶刀橫白日,萬馬千軍播姓名。

不 數日來到潼關,孫操令人馬屯紮關外。那秦王孝公,正坐朝堂與多官議事,忽有潼關報到,說燕國駙馬孫操父子,領數萬人馬屯紮關外,要與我國廝殺。秦王聞報, 冷笑道:「好個不識時務的燕王!孤差人去催趲他進奉,他倒不來納貢,反起兵前來觸犯。」遂令武安君白起為大將,甘龍、杜回為副將,領兵三萬,出關迎敵。

白起領命,來到潼關。孫操聞秦將領兵出戰,吩咐孫龍、孫虎鎮守大營,親領一支人馬殺奔陣前。白起大喝道:「何物麼魔,敢先出陣?」孫操道:

「燕 國駙馬孫操。來將何名?」白起道:「秦國大將武安君白起。」兩將挺身出馬,戰經六十餘合不分勝負。白起掄槍,把孫操刀來架住。孫操道:「你莫非怯戰?」白 起道:「天色已晚,不是廝戰時節,分兵回去,明早再定高下。」孫操道:「也罷!且放你去將養一夜,明早吃刀。」兩家撥馬回營。

且說孫操回營,孫龍、孫虎出營迎接。孫操到中軍坐了。孫龍問道:「爹爹今日出戰,勝負如何?」孫操道:「我兒!好個武安君白起,果然名不虛傳,我與他大戰六十餘合,不分勝負,天晚收兵回來,明日決一死戰。」吩咐軍中備酒,父子三人就在營中暢飲。詩曰:

大戰潼關天日昏,一心直待破強秦。

宵來且盡杯中物,拚醉中軍細柳營①。

且 說那白起回營,與甘龍、杜回計議道:「孫操那廝,與我不相上下,勢難取勝,如今之計,不能力擒,只可智取。不如乘此更闌人靜,分兵三哨,劫了他的營寨,功 必成矣。」甘、杜二人齊說:「好計!」隨即傳令軍士準備劫營。白起中哨,甘龍左哨,杜回右哨。到二更時分,軍士各各銜枚,鑼不鳴,鼓不響,魆②地趲進燕 營,一聲炮響,喊聲連天,一齊殺入。此時孫操飲得大醉,孫龍、孫虎亦有半酣,不曾提防劫寨,睡夢中聽得喊聲,魂不附體,各牽戰馬,自逃性命,哪顧軍士死 生。父子扳鞍上馬,一道煙徑往後哨逃去,白起縱人馬繞營混殺,把燕國五萬人馬殺得罄盡③,屍橫遍地,血滿潼關,扯起得勝旗,奏凱還朝。秦王大喜,問道: 「孤聞燕國孫操智勇兼全,卿何由得此大捷?」白起將劫寨事一一備奏,秦王賜白起黃金千鎰④、彩帛百端,其餘將士犒賞不提。

那孫操父子逃回 燕國,孫操自綁入見燕王。燕王驚訝道:「卿敢被秦師陷了?」孫操道:「臣該萬死!臣領兵到潼關,與秦將白起大戰一日,不分勝負,天晚收兵回營。不料白起到 夜靜時,劫臣營寨,人馬盡被殺傷,臣父子殺出重圍,特來見駕,望王赦臣萬死。」燕王聽說,叫聲:「罷了!真乃貽笑外邦。你為將數年,豈不知提防劫營?如此 胡混,豈堪重用,本當正法,姑念椒房⑤至親,削去兵權,追還牌印,貶去巡視各門。」孫操回府,悶悶不樂,孫臏問道:「爹爹今日伐秦回來,憂愁滿面,卻是為 何?」孫操道:「我兒,你年幼不諳世務,問他怎的?」孫臏道:「兒① 柳營——軍營。典出盧綸《送從叔程歸四川幕》詩:「群鶴棲蓮府,諸戎拜柳營。」②魆(xū,音虛)——暗。

③罄(qìng,音慶)盡——完全。

④鎰(yì,音益)——古時重量單位,約合當時的20 兩。

⑤ 椒房——皇后所居之殿。這裡是說皇室之親。

雖年幼,世事頗知一二,不識吾父隱衷為家為國?」孫操道:「為家怎麼說,為國怎麼說?」孫臏道:「若說為家,家有二位兄長,武藝精強,俱可為父分憂,不必 提了。若說為國,莫非外邦輕視我國,朝中缺少謀臣良相,以此過慮?」孫操道:「我正為此。因秦王倚恃強伯,差人催趲我邦進奉。吾主大怒,著我領兵三萬伐 秦,不料到得潼關,被白起詭計劫了營寨,損兵折將,逃竄回來。朝廷大惱,將我削了兵權,追還牌印,貶巡各門,所以煩惱。」孫臏道:「爹爹且省愁煩。孩兒心 中正想一事,倘若得成,務要兩手補完天地缺,一身份豁帝王憂。」孫操道:「你有何本事敢誇大口?」孫臏道:「孩兒聞得人說,河南汝州雲夢山水簾洞有個鬼谷 先生,兵書戰策、妙略奇謀,無般不諳①。欲去投他為師,傳授六韜三略、入門遁法、呼風喚雨、掣電驅雷、剪草為馬、撒豆成兵,那時回來,替我燕國報仇,未為 遲也。」孫操道:「我兒,你所志在此,我不阻你,不知幾時可得回來?」孫臏道:「多則三年,少則兩載。」孫操道:「只是你母愛惜你,未必肯舍你去。」孫臏 道:「人生天地間,誰不欲建功立業?況男子志在四方,豈可守株待老?望爹爹慰解母親。」孫操同孫臏到後堂,見燕丹公主說道:「孩兒孫臏,今日要往雲夢山鬼 谷先生處學藝,特來拜別。」公主道:「我兒小小年紀,不在家中學習,為何卻要遠去?」孫臏道:「家中學習如何有成?況今正缺賢臣謀士之秋,不去習些武藝, 等待何時?」公主再三苦留不住,沒奈何,吩咐道:「我兒路上須要小心,早去早回,免我懸望。」次日,孫臏收拾行李,拜辭父母並兄弟,出幽州城而去。

再說宜梁魏惠王駕下有個丞相鄭安平,其日朝罷回來,往牛頭街經過。

值 寒冬之際,街道上水漿凝凍,結成寸冰,正行之間,馬蹄踹在冰上,老大一滑,險些把個當朝丞相墜下馬來,左右連忙攙注。鄭安平著惱,吩咐左右把兩邊居民拿 來,一齊跪在馬前。安平道:「你等為何把水漿傾潑街道?」眾人道:「非幹我等之罪,乃開染坊龐衡家傾潑的。小人們屢次說他,他恃頑不聽。」安平差人把龐衡 拿來,打了二十大棍放去。

那龐衡之子,名喚龐涓,性多暴戾,見父親被鄭安平打了,一時怒起,取一條短棍,把十數個染缸打得粉碎。涓母上前 扯住道:「這是生意傢伙,打碎了,把甚過活?」龐涓道:「我父今日受鄭安平如此羞辱,都是染缸的禍胎。我家不開染坊,水漿如何污潑街道,教我此仇如何得 報?」其母道:

「這卻是他管的事情,這也無可奈何。你把這染缸打碎怎的?只要下次小心,不潑街道上罷了。」龐涓道:「今後勸父親不要開甚 染坊罷。我如今收拾行李,到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先生處,教他傳些兵法,他日倘得執一印、掌一國,也可報鄭安平之仇。」遂拜別父母,出了宜梁城,挑著行李,來 到一株大樹邊。正欲歇擔少息,見樹下一人席地而坐,在那裡打盹。龐涓暗想道:「這個人年貌似我彷彿,莫不往哪裡攻書的?」遂近前問道:「兄長往何處去 的?」 那人醒來,看見龐涓,倒身施禮。龐涓道:「兄長上姓?何邦人氏?」孫臏道:「吾父是燕王駙馬,姓孫名操。我是第三子孫臏。」龐涓道:「失敬。

欲往何方?」孫臏道:「將往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先生處學藝。敢問兄長上姓?貴邦何處?」龐涓道:「小可姓龐名涓,魏國人氏,也要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孫臏道:「如此甚好。兄長不棄,就此訂個生死之交。」龐涓道:

①諳(ān,音安)——知,精通。

「公子金枝玉葉,小可閭閻匹夫①,安敢過扳!」孫臏道:「說哪裡話!同到前面朱仙鎮,買些香燭,拜告大地,長者為兄,幼者為弟,方是結義之禮。」龐涓道: 「有理。」二人各取行李,行到朱仙鎮,備下香燭,對天發誓。龐涓道:「大哥居長,請先誓。」孫臏遂對天告道:「孫臏,燕邦人氏,路遇魏國龐涓,結為兄弟, 同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有書同讀,有藝同學,一有私心,天地鑑察,永為畜類。」龐涓聽了沒奈何,也對天告道:「龐涓,魏國人氏,路遇孫臏,結為兄弟, 同到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有書同讀,有藝同學,如有昧心,不得還鄉,夜走馬陵道,亂箭射死,七國分屍。」誓畢,二人對拜八拜,孫臏為兄,龐涓為弟,龐涓 道: 「哥哥,你我既結拜了,可把行李並作一擔,待小弟挑。」孫臏遂並了行李。龐涓挑著一路走,一路想,心生一計,假意一交跌倒,把行李撇在地上,叫道:「大 哥,不好了!」孫臏不知是計,問說:「兄弟怎麼?」龐涓道:「小弟在家,自不曾挑著擔子,一身骨痛難當。」孫臏道:「快到前面客店歇宿,明日再行。」遂一 手攙著龐涓,一手按著行李在肩,往前面旅店歇宿。明日又行,孫臏只得把行李挑了在前。龐涓在後,以為得計。

二人行不多時,到了一座高山。 山上樹木交加,並無人跡。龐涓唬怕,暗想。高山峻嶺,必多豺虎,我在後走,倘有疏虞,怎生是好?又心生一計,道:「大哥,山上草深露濕,不好行走,小弟當 先開路。」遂走過前。忽見樹林中跳出一隻花斑猛虎,張牙舞爪,望龐涓亂撲,嚇得龐涓大聲叫道:「大哥,快上來救救!」孫臏趕上前,見是隻虎,遂歇下行李, 近前對虎唱個喏道:「虎哥,我孫臏同龐涓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望你讓條去路。」那虎見孫臏吩咐,張睛怒目,照定龐涓。龐涓慌了,望一株大樹上溜將上 去,那虎又緊緊蹲在樹邊。龐涓在樹上叫道:「大哥同行,莫疏伴,救我一救!」孫臏又對虎道:「虎哥,樹上的就是我兄弟龐涓,望你方便他下來同去。」那虎搖 頭擺尾,從林中去了,龐涓方爬下樹來。原來這虎不是凡虎,就是鬼谷仙師駕車神虎,特奉仙師差遣,來探孫、龐二人心術的。

孫臏道:「這山上樹木叢密,不便遊玩,快下山去。」二人遂走下山。

又 見一條深澗,並沒橋樑,單見有一獨木。龐涓害怕道:「大哥,這獨木橋如何過去?」孫臏正在待渡,忽然來了一個道童,挑兩個筐兒慢慢行來。孫臏歇擔上前,問 道:「童哥,借問一聲。我要往雲夢山訪鬼谷仙師,別有去路麼?」道童道:「沒有別路。此處名獨木橋、鷹愁澗,是去雲夢山的正路。

二位不便 過去,與我些不鬼,待我挑二位過去。」孫臏取二十文錢,送與道童。道童接了錢,問道:「二位是哪個居長?」孫臏道:「我長。他是兄弟。」龐涓在旁道:「與 你錢,你只管挑我們過去,何兄何弟,幹你甚事?」道童笑道:「我問你年長幼,有個因由:年長的坐在前面筐裡,年幼的坐在後面筐裡。」龐涓暗想:在前面筐 裡,坐歪斜些還可抱定繩索,若掉下澗尚可救,坐在後筐掉下澗去,哪個看見?就說道:「童哥,我從來膽小,望你把我坐在前面筐裡。」道童道:「也罷,你就在 前筐坐著。」孫臏坐於後筐。道童吩咐二人俱合著眼。不知道童怎生挑過去,且聽下回分解。

① 閭閻匹夫——閭為裡門,閻為裡中門,泛指民間;匹夫,指庶人、尋常之人。

第二回 白鹿仙擊涓大冰雹 鬼谷子授臏假天書

話 說道童把孫臏、龐涓挑了到獨木橋中間,故意把擔兒賣幾個轉折。孫臏並不吃驚,只龐涓害怕,兩手緊緊摸著筐索,連聲叫道:「童哥挑穩,莫唬殺我!」 道童道:「不妨。合著眼坐著,開眼就要掉下澗去。」龐涓愈加把眼閉緊,心頭別別跳個不了,暗想:道童恁般無理,過橋去,著實打他一頓,才消這口氣。少頃, 過了橋,道童歇下筐兒,叫二位開眼。孫臏、龐涓走出筐來,開眼一看,那道童並筐兒都不見了。看官,你說道童是准?即鬼谷仙師焚香童子,仙師特地差來試探 孫、龐心術。孫臏道:「奇事!分明是個仙童,來度我們過橋,不可不拜謝。」兩人望空遙拜。

又行數日,來到雲夢山,定睛觀看,但見那:叢崖 怪石,峭壁奇峰,滿山前瑤草瓊芝,四下里禽飛鶴唳,澗畔密結薛籮,沿堤叢生花竹,雖然塵世逍遙地,半是蓬萊小洞天。兩人來到洞前,見洞門緊閉,門上一個石 碑,上鐫六個大字是:「雲夢山水簾洞」,兩人徘徊良久,忽見一個簷夫從洞前經過。孫臏問道:「樵哥,這裡可是鬼谷仙師的洞府麼?」樵夫道:「正是。

二位問他何干?」孫臏道:「我是外邦人氏,聞仙師之名,特來投他學藝。」樵夫道:「要見仙師,須要誠心拜開洞門,方才得見。」龐涓道:「拜幾拜才開?」樵夫道:「有誠心一拜即,沒誠心一年半載也拜不開。」樵夫說罷,拱手而去。

孫臏對龐涓道:「兄弟,千山萬水來到此間,怎說沒誠心,就拜幾拜,有甚相虧?」孫臏倒身下拜。龐涓拜了一拜,站在後邊自想道:「不要拜,少不得孫臏得見,我也得見,拜他何為?」孫臏回頭,見龐涓不拜,便說:

「兄弟,不要灰了道心,還來同拜才是。」龐涓勉強下拜,拜到午時三刻,洞門一聲響亮,忽然大開,裡面走出一個道童,問道:「二位到此何干?」孫臏道:「燕國孫臏同魏國龐涓,來投鬼谷仙師學藝,敢煩通報。」道童聽了,轉身進去,稟知鬼谷。

這 鬼谷①乃晉平公時人,姓王名利,世居清溪,嘗入雲夢山採藥,得道不老,業於谷中,因號鬼谷。當時吩咐道童:「掇②張交椅放在洞門下,待我出來。」道童依 命,連忙取交椅放了。鬼谷行至洞門下坐定叫道:「學藝的過來。」孫臏、龐涓近前下拜,鬼谷問道:「二子姓甚名誰?何邦人氏?」孫臏道:「弟子孫臏,燕國人 氏。」又指龐涓道:「他姓龐名涓,魏國人氏,是弟子途中相遇,遂爾結義,同叩吾師,望乞收錄。」鬼谷看孫臏相貌,熊腰虎背,道骨仙肌,有懷仁尚義之心;又 看龐涓,鬼頭蛇眼,背後見腮,忘恩負義,嫉賢妒能,不得善終之相,遂道:「孫臏堪以授藝,龐涓難以學習,回家去罷。」孫臏哀告道:「師父!同胞莫蹉違③, 況路途結義,尤勝同胞。

弟子學得藝成,龐涓也學得成,望師父一併收留。」鬼谷道:「也罷,你們試試聰明我看。若把我賺得出洞門,就收了 他,賺不出,打發回龐涓沉吟半晌,高叫道:「師父!雲端裡兩條龍斗,請師父觀看。」鬼谷微笑道:「此時冬月,有甚麼龍斗。」龐涓又道:「師父,南天門李老 君來了。「鬼谷道:

① 鬼谷——或稱鬼谷先生,史書上記載的鬼谷子系楚人,傳說為蘇秦、張儀師,戰國時縱橫家之祖。本書中的鬼谷先生,繫著者假托。

②掇(duō,音多)——用雙手拿,用手端。

③ 蹉違——差誤,離別。

「李老君適才別我去,怎的又來!」龐涓道:「弟子在師父椅後放把火,師父怕燒,只得出洞。」鬼谷笑道:「權當你的見識。」又問孫臏:「有甚見識賺我出 洞?」孫臏道:「弟子愚頑,無甚見識。師父把椅拿在外面坐了,待弟子想個見識賺師父進去還可,若師父在洞內,一世也賺不出來。」鬼谷叫道童掇交椅向外坐 了。孫臏道:「弟子已賺師父出洞了。」鬼谷大笑道:

「我倒被你賺了。」遂引二人到裡面拜祖師聖像,吩咐今日將晚,歸房歇宿,明日習學。孫、龐領命去訖。

次 日,鬼谷喚孫臏、龐涓吩咐道:「古云:『徒弟徒弟,先供使令,方才學藝』。二人每日一個攻書,一個打柴。如孫臏攻書,龐涓打柴;龐涓攻書,孫臏打柴。」二 人齊道:「依遵師令。」鬼谷道:「今日為始,孫臏年長,先攻書,龐涓去打柴。」鬼谷打發龐涓去,取本書遞與孫臏,囑咐:「此書與你自讀,不可與別人看。」 孫臏接書,竟往房中去讀。不料龐涓打柴回來,先見了師父,後到房中問孫臏道:「大哥,今日不知讀何書?我看看。」孫臏道:「兄弟,我與你當日朱仙鎮上結義 之時,對天發誓有書同讀,有藝同學,怎不與你看?」連忙將書遞與龐涓。龐涓接來,燈下讀幾遍,通讀熟了。明日當孫臏打柴,龐涓讀書。鬼谷取書遞與龐涓,龐 涓接書,進房攻習。

孫臏回來,問龐涓:「今日讀的什麼書?」龐涓支吾道:「師父今日道友相訪,烹茶煮飯混了一日,教我也忙了一日,不得工 夫讀書。」孫臏信他。如此多番,凡孫臏讀書日子,晚來與龐涓看;龐涓讀書日子,託故不與孫臏光陰如梭,兩人學藝到了一年,龐涓叫孫臏道:「大哥,你我學藝 一年,皆有些本事,不知中用不中用。明日稟過師父,只說同下山打柴,把本事試演一番如何?」孫臏道:「此言正合吾意。」次日,孫臏、龐涓稟過師父,一同下 山。孫臏把頑石擺下一陣,叫龐涓看是什麼陣?龐涓看了道:「青龍出水陣。」孫臏道:「這陣你破得麼?」龐涓道:「要破何難!」拿起扁擔從哪方起,哪方止, 把個青龍出水陣點破。

孫臏道:「兄弟,你也擺一陣,看我認得麼?」龐涓也把石擺下一陣,孫臏看不出,問道:「是什麼陣?」龐涓道:「就是 大哥才擺的青龍出水陣。」孫臏搖頭說:「不像。」龐涓道:「此是我擺差了,大哥故看不出。」口裡雖說,心內暗暗歡喜說:「吾學足矢!我知認得他的陣,他認 不得我的陣,豈非我高似他?」傍晚兩人依舊安歇。

一日,鬼谷吩咐二人道:「我今日要往終南山赴松花會,你們好生看守洞門,過七七四十九日,同下山來接我。」鬼谷囑畢,駕一朵祥雲騰空去了。

到 了四十九日,孫臏對龐涓道:「師父吩咐在先,去四十九日回來,今日已滿,你我可同下山迎接。」當下忙備仙桃、仙酒,二人攜了下山,到曼多羅石邊,把酒桌擺 在石上。正擺得下,忽有一隻白鹿慢慢前來。孫臏看那白鹿生得奇,但見遍身皎如瑞雪,潔似秋霜,走到石邊再不走動。孫臏篩杯酒放在石上,白鹿張口吃了,連篩 兩杯,吃兩杯。龐涓道:「大哥,白鹿不過山中走獸,怎與酒吃?」孫臏道:「此鹿形象非常,或是仙家馴養也未可知。」龐涓道:「豈有此理!待我打殺了,做個 下酒之物。」孫臏道:「大小俱是性命,殺他則甚,此心何忍!」龐涓不聽孫臏之言,提起頑石望白鹿打去,白鹿轉身就走,龐涓趕去一二里之地,立時不見白鹿。 忽起一陣狂風,降下許多冰雹,把龐涓打得面青臉腫,倒在地上,孫臏見冰雹,過來尋龐涓,只見龐涓倒傷在地。孫臏扶他回到洞中,乃復自到曼多羅石邊。那白鹿 又走來,忽口吐人言道:「孫先生,生受你。吾非凡鹿,乃上界白鹿大仙。汝師

鬼谷,乃吾至友。適間龐涓心懷不善,欲害吾命,被我降下冰雹打傷。汝師頃刻回 來,他還有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俱不曾傳你。你回去可要他的。」說罷,化一陣清風而去。

須臾,空中半雲半霧,鬼谷駕虎車從空而下。孫臏倒身下拜,進上酒果。

鬼 谷吃了,問道:「龐涓怎麼不來?」孫臏道:「他今下山迎接師父,適被冰雹所傷,回洞去了。」鬼谷道:「因他貪口,要食白鹿,自取其禍。」師徒回到水簾洞, 孫臏近前道:「聞知師父有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望師父傳與弟子。」鬼谷道:「此書秘傳已久,非人莫傳①。」遂喚道童取天書出來。道童開了書箱, 取出付與孫臏。鬼谷道:「此書只可自讀,不可與人看。」孫臏得了天書,燃燈夜讀,龐涓見孫臏讀書,假做睡熟,聽了一會,假做睡醒,起來叫道:「大哥,為何 私心?當初朱仙鎮結義,對天發誓,有書同讀,有藝同學,今晚悄悄在此讀天書,可不背了前盟?」龐涓一把搶過手,看了又看,便曉天文義理,使性掉在地下,依 舊睡了。孫臏收拾放在桌上,只得也睡。龐涓待孫臏睡熟,悄地起身,把天書向燈火上燒燬,假意大驚小怪叫道:「大哥快醒!天書被燈煤掉下燒燬了。」孫臏大 驚,忙爬起來,天書已作灰燼,愁眉緊鎖,面帶憂容。次早,孫臏到鬼谷榻前跪告道:「弟子有罪。昨夜正讀天書,燈煤掉下把天書燒燬了。」鬼谷道:「此乃世間 難得之寶,如何燒燬?好不小心!」孫臏怏怏而去。

過幾日,八月中旬,黃昏時候,鬼谷著道童喚孫臏、龐涓,同步出洞門。

但 見瑤階淨洗,玉宇無塵,冰輪乍展,寶鏡初升。鬼谷坐於石上,孫臏、龐涓侍立。鬼谷道:「二子從吾受業已經三年,未聞二子之志。今乘明月,試各自陳。」孫臏 道: 「弟子孫臏,願明王在上,政治隆昌,耳不聞金鼓之聲,目不觀烽煙之驚,使臏得享太平,濡沾雨露,以樂天年。臏所志也。」鬼谷佯笑道:「迂腐之談,不足處當 今之世。」遂問龐涓:「所志若何?」龐涓道:「弟子龐涓,願奉一人命令,統百萬威權,戰必勝,攻必取,使天下諸侯雲從賓服。此涓志也。」鬼谷笑道:「處戰 國之世,非龐涓不足以成大事。」說罷,孫臏、龐涓一齊跪下道:「弟子二人,離家三年,思念父母,明日欲拜辭師父,回家探望,不識可否?」鬼谷道:「龐涓聰 明,他的兵法通學會了,可以去得。孫臏駑鈍①,尚未通徹,還不可去。」孫臏道:「弟子二人,路逢結義,同心合膽,對天發誓。既與龐涓同來,要與龐涓同去, 有終有始,乃見交情,望師父垂念。」鬼谷道:「你既苦苦要去,我也難留,明日隨你二人去罷。」又說些閒話,到了三更,師徒進洞就寢。

次 早,孫臏、龐涓拜辭鬼谷下山。行至半山,見一老婆手拿鐵鏨,磨於石上。孫臏問道:「婆子手磨何物?」婆子答道:「小主母在家做針指,無處覓針,教我把鐵鏨 磨做繡花針兒。」孫臏笑道:「奶奶差矣!老大鐵鏨怎麼磨得成繡花針?」婆子道:「先生豈不聞俗語云:『只要工夫深,鐵鏨磨做針。』」孫臏聞言大悟,自想: 「婆子之言其實深奧,凡事只要工夫精到,畢竟可成。所以師父說我駑鈍,還欠攻書,即此可喻。」又行數里,見一大漢手拿錐鑿,在山腳鑿山。孫臏問道:「漢子 鑿山何用?」大漢道:「鑿透山眼,要通大海。」孫臏笑道:「鑿山如何通海?」大漢道:「你不聞古語說:『鑿山通海泉,心堅石也穿。』」孫臏連見兩事,心回 意轉,想道:「我① 非人莫傳——若不遇遵道之人不得傳授。

① 駑鈍——低能,愚笨。

兵法未深,下山去也沒用,何不返去見師父,再讀幾時書,回去未遲。」因對龐涓道:「兄弟,你果聰明,兵法精通。只我駑鈍未通,豈可中道而廢?你今先回,我再上山習學幾時。待我寫一封家書,煩你送至幽州我父處投下。

你可在我家住下,待我父奏聞燕王,就在燕邦受職,等我回來,與你共掌朝綱。」說罷,向行囊中取出紙筆,寫書遞與龐涓。兩人拜別,龐涓往幽州去。

孫 臏復上山,回水簾洞拜見師父。鬼谷道:「你去了為何復來?」孫臏道:「弟子下山,見一老婆鐵鏨磨針,又一大漢鑿山通海,弟子一時省悟,想起師父金石之言, 說我攻書未深,因此別了龐涓,又上山來,望乞指示愚頑。」鬼谷道:「那婆子、大漢俱是神將,我特差他點化你的,我有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珍藏已 久,非人勿授。幾欲傳你,因龐涓為人妒賢嫉能,忘恩負義,所以不好傳你,故此著他先回,特遣神將點化你上山,慢慢傳你天書。」孫臏驚問道:「天書前番燈煤 燒了,怎麼還有天書?」鬼谷微笑道:「燒燬的乃是假的。我預知龐涓心懷不善,故把假天書與他燒燬,他才肯下山去。我今與你取個表字『守愚』,別號『伯齡 』。」孫臏拜謝。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魏王計賺辟塵珠 龐涓大戰宜梁道

再 說龐涓別了孫臏,曉行暮宿,來到幽州燕山府。是日,孫操正在中堂,見門上報導:「府門首有個黃衣道人,說是雲夢山捎書來,要求面見。」孫操叫請進來,道人 進見,與孫操施禮,分賓坐下,孫操問道:「先生何來?」道人道:「某乃魏國人,姓龐名涓,表字宏道。三年前去雲夢山學藝,途遇三公子,八拜為交,同投鬼谷 仙師處習學,同眠共食,情甚同胞。因想回家,先下山來。公子還有幾時耽擱,不久也回,特先寄家書在此。」孫操接書大喜,吩咐擺酒款待,喚孫龍、孫虎出來陪 了龐涓,徑到後堂,與燕丹公主一同拆閱。那音書上道:

憶別膝下,倏經三載,溫清久疏,甘旨尚缺。身雖居雲夢山,而無日不神馳燕山府也。今有龐涓,昔緣途遇,義結蘭交,業同鬼谷,有安邦定國之謀,斬將勤王之技。幸吾大人留入府中,奏聞主上,委以重任。臏因學業未精,羞歸故里,終有日與涓同事也。二親希勿垂念,謹此奉慰。

不孝男臏百拜孫操與燕丹公主看罷,見兒子不回,心內反不快活。忽家童來說,酒席完備,擺列中堂了。孫操出來入席。酒至數巡,孫操道:「先生,小兒書上教我奏過朝廷,授先生官職,不識尊意何如?」龐涓欠身說:「領教。」飲至日晚方止。孫操令家童打掃書房,送龐先生安歇。

次日上朝,燕王升殿,百官朝罷,孫操出班奏道:「臣子孫臏,有一結義兄弟龐涓,是魏國人氏,同在雲夢山鬼谷仙師處學藝回來,捎帶臣子家書。

書 中力薦其人精通戰策,熟諳韜略,有定國安邦之才。今臣奏聞,望我王准奏,留在駕前,必堪重用。」燕王問道:「其人何在?」孫操道:「現在朝門外。」燕王傳 旨宣入。龐涓上殿,高呼拜畢。燕王問道:「壯士何處人氏?」龐涓道:「臣魏國人氏,曾向雲夢山鬼谷仙師處授得韜略戰策,聞我王招賢納士,特來投用。」燕王 心中不悅,暗想:「此人鬼頭蛇眼,腦後見腮,背義忘恩之徒。分明孫臏薦他投燕,怎麼在孤面前不提孫臏,反說自來投燕,眼見不是好人。留他在此,後來必亂朝 綱,打發他去罷。」便對龐涓道:「寡人只用本邦人,不用外來賢士。」吩咐孫操,即時打發龐涓出城,不許容留燕境。

龐涓吃了一場沒趣,同孫操回府,收拾行李出城。行十數里,見路旁一株大樹,龐涓記恨燕王,取出解手刀,把樹皮削去一塊,題詩八句。詩云:

雲夢曾攻戰策文,燕山七國望彰名。

乾坤有道何無道,日月雖明猶未明。

寶劍早持星斗燦,征旗展處鬼神驚。

一朝落在龐涓手,燕國人民剗①草平。

行 了數日,已到齊邦,恰好齊威王著太師鄒忌在教場招賢納土,龐涓聞此消息大喜,忙投教場。把門官通報,鄒忌令見,龐涓走到演武台前參見鄒忌。鄒忌問龐涓哪方 人氏?龐涓道:「某魏國人氏,姓龐名涓,曾在雲夢山鬼谷仙師處學藝,戰策佈陣無所不通,特來投謁,望乞錄用。」鄒忌把龐涓仔細一看,見他相貌不端,暗想: 「這廝奸心顯露,無義之徒,不必留他。」就把幾句話打發龐涓。龐涓走出教場,大嚷道:「這廝在做太師之職,好不①剗(chān,音顫)——全部,一律。

重賢。待我面見齊王,倘用了我,慢慢教這廝吃虧。」一直來到西華門,黃門啟奏,齊王宣龐涓上殿。龐涓就把姓名、鄉貫說了一遍。齊王道:「既是魏邦人,家住 何處?」龐涓道:「住牛頭街兔兒巷。」齊王喝道:「這廝無狀!牛頭街兔兒巷,有犯寡人名諱,輒敢亂道!」喝令武士綁出斬首,班中閃出上大夫卜商,奏道: 「我王若斬龐涓,閉塞賢路了。」齊王問:「怎的閉塞賢路?」卜商道:「龐涓犯我王名諱,理所當斬。知道的,無別議論,不知道的,只說我王不重賢才,來的不 用,反賜其死。日後縱有英雄,不敢投齊。」齊王依奏,放龐涓免死,趕出朝門。

龐涓含怒,行到新梁橋上。前面旗旛雜彩,金鼓齊鳴,人馬簇 擁。龐涓閃在橋下觀看,卻是魏惠王駕來。你說惠王到齊何事?原來眾諸侯三年入覲周王一次,其年當朝覲②,魏王特來與齊王同去。當時,魏王駕到橋上,馬不肯 行。魏王道:「馬不肯行為何?」左護駕徐甲、右護駕鄭安平上前奏道:

「橋下必有物件。」魏王著軍士橋下搜尋。軍士下橋,把龐涓拿到魏王駕前。

魏 王道:「這廝必是外邦奸細!」龐涓道:「臣非奸細,本邦宜梁人,名喚龐涓,授得鬼谷仙師兵書戰策,正回本邦見駕,不期路遇,望乞赦罪。」魏王道:「要見寡 人,為何躲在橋下?」龐涓道:「臣因行李在身,不敢朝見,暫且迴避。」鄭安平奏道;「臣認得此人,牛頭街兔兒巷開染坊龐衡之子。

三年前冬 月,他家潑污街道,結成冰塊,馬蹄滑倒,險些將臣跌傷。臣將其父龐衡責治,想龐涓必記恨於心,如今學了武藝回家,一定先投別邦,因別邦不用,才欲歸本國, 況且雲夢山不是這條路走,且有不仁之心,望我王詳察。」魏王傳旨,押回本國南牢監候,回朝審問。那些軍校就把龐涓押去本國。

魏王進臨淄城,在金亭館驛安歇。齊王就來金亭館驛相見,設宴款待魏王,約定來日起駕,入周朝覲。次日,二王排駕往齊。及朝覲事畢,二王駕返,齊王即設宴於萬卉園中,與魏王餞行。斯時正值春光明媚,百花開放。

二 王賞玩多時,遂入席飲宴。忽見一陣大風,颳起一天塵土,齊王席前約有半寸厚,魏王席上一些也無。齊王道:「奇事!孤王席倒起許多塵土,君席並無一點,此何 說也?」魏王道:「孤帶有辟塵珠在身,塵土不敢近前。」齊王道:「孤從沒有見過辟塵珠,多應至寶,敢求一見。」魏王於錦囊中取出,近侍將金盤盛了,送到齊 王駕前。齊王接過手,那珠繞盤滾個不了。齊王道:「定了!孤家好看。」魏王道:「他要王贄見之禮①。」齊王叫道:「辟塵珠住了!孤賜你銀餞一百文並紅羅十 匹。」那珠在盤中響亮一聲,就不動了。齊王連聲喝彩:「好件寶貝,果世罕有!」便對魏王道:「孤將連城二座換此珠,不識可否?」魏王眉端一蹙,心生一計 道:「此珠有雌雄二顆,還有一顆在孤隨身的箱篋中,每一相離,立乾涸而死。孤且帶回,君當沐浴齋戒三日,孤再送來。」齊王聽信,著近侍仍舊送還。魏王仍歸 錦囊。

及宴罷回到金亭館驛,宣鄭安平、朱亥、徐甲、侯嬰等近前道:「孤今日與齊王宴飲,忽起狂風,塵沙障目。孤自有辟塵珠在身,一塵不 染。齊王怪而問之,孤失於檢點,便說有辟塵珠佩身之故耳。他要借看,此時不好不拿出來,豈知他一見,就要將連城二座換取此珠。孤想此珠乃傾國之寶②,口② 朝覲(jìn ,音進)——古代諸侯春朝天子曰朝,秋朝曰覲。

①贄(zhì,音至)見之禮——初見尊長所送的禮品。

② 傾國之主——此處指全國之寶。

雖許他,心實未願,被孤賺歸。倘齊王堅執要換,如何是好?」鄭安平對道:

「臣 聞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辟塵珠雖為異寶,非國之所重。今齊王既肯以連城二座相易此珠,廣土眾民,未為不可。今王又面許相易,一旦棄約,是謂失信,何以服齊 王之心?將來興兵構怨,勢所必至。依臣愚見,竟將辟塵珠易此連城,使鄰國聞此,皆知我王輕寶貨而重土地,天下歸心,誠王霸之舉也。願王圖之。」魏王道: 「卿知其一,不知其二。當此之時,能走士聚兵,土地易得,此珠產自三韓,實為無價。吾聞君子不奪人之所好。齊王一見我珠,便思構取,貪戾無禮。我便失信, 有何妨礙?」朱亥見魏王不肯,恐逗留齊國惹出禍來,因說道:「依臣愚見,不如連夜回國,再作商量。」魏王道:「卿言有理。」即密傳號令,結束行裝,命鄭安 平、朱亥、徐甲護駕前行,侯嬰領兵殿後。約二更時分,掩旗息鼓,趨路回國。

次早,齊衛御殿,就有人報導:「魏王君臣連夜起身回國了。」齊王聞言,想是不肯換辟塵珠,故不辭而去,一時大怒,即命魯王田忌興師,說:

「魏 王受宴不謝,還國不辭,詐言哄賺辟塵珠,有此三罪,欺孤太甚!爾等前去,獻出珠來,萬事休論,半言相違,立擒魏國君臣前來,夷其疆上,方快孤心。」田忌遂 領兵前進。魏王回國聞知,即令徐甲、侯嬰迎敵,兩兵相接,田忌道:「魏國君臣知罪不知罪?」徐甲道:「魏國君臣有何得罪?」田忌道:「你主受宴不謝,還國 不辭,詐言哄賺辟塵珠,如此失信,大罪三條,說甚無罪!快獻出辟塵珠,萬事幹休,若說半個『不』字,把你君臣一併斬首!」說得徐甲、侯嬰一齊大怒,舉刀殺 來。田忌取槍迎敵,戰了三十合,徐甲、侯嬰敗走,逃入城去,田忌把魏國的殘兵混殺一陣,收軍回營。

徐甲、侯嬰敗入宜梁,去見魏王,說齊師利害,臣等被田忌殺得片甲無存。

魏王聞言大驚,憂見於色。鄭安平奏道:「我王勿優,臣願統兵五萬,與田忌決一死戰。」魏王准奏。鄭安平結束上馬,綽①槍在手,統兵出城高叫道:

「哪 個是田忌,快出馬受降!」田忌聞言,就要出營交戰,須文尤、須文虎止住道:「料魏國不過是棄甲拋戈之輩,何勞主將親剿,待某兄弟二人去生擒將來便了。」田 忌就令先鋒須文龍、須文虎出兵。二將領兵出陣,認得是鄭安平,大喝道:「鄭安平!你主還不獻出辟塵珠,更待何時?」安平道:

「閒話休說, 快通姓名來。」二將道:「我們是魯王麾下先鋒須文龍、須文虎。」鄭安平挺身出馬,兩家戰不數合,鄭安平勢不能敵,又大敗去,入城見魏王道:「齊將果是難 敵,臣又被他殺敗。」魏王大驚道:「怎麼連敗二陣!如今如何破齊?」鄭安平道:「我王為今之計,可速速出榜招賢,庶幾可退齊兵。」魏王就令寫皇榜滿城張 掛:有能退得齊兵者,千金賞、萬戶侯,招為本國駙馬,共享榮華。

時龐涓監禁南牢,聽得獄中紛紛傳說齊兵犯魏,魏國喪師,滿城張掛皇榜,招 賢退齊。龐涓問獄子道:「大哥,聞說齊兵侵我魏邦,城中大張皇榜,招募英雄,此事真麼?」獄子道:「這廝死在目前,原自不知,管這閒事怎麼?」龐涓道: 「大哥,非我管閒事。我昔日曾在雲夢山水簾洞鬼谷仙師處學藝,戰策韜略無所不通,願替我王解紛排難,退得齊兵,不負生平所學。」獄子道:「既從鬼谷仙師, 一定有些本事。」遂通報獄官,獄官即奏上魏王,登時傳旨,南牢取出龐涓。龐涓行至殿前,魏王問道:「你既是鬼谷先生徒弟,武藝必精,要你去退齊兵,可退得 麼?」龐涓道:「臣非自誇,那田忌①綽(chāo,音超)——抓取,拿起。

不是臣對手,管教殺他馬敗兵消。」魏王道:「若退了齊兵回 來,寡人將公主招汝為駙馬。」遂令左右取出一副盔甲,遞與龐涓。龐涓接盔甲,結束起來,就領兵出城搦戰①。齊營哨馬報入中軍,田忌帶了須文龍、須文虎出馬 對陣。龐涓叫道:「哪個是田忌?快來受死!」田忌道:「這廝敢誇大口,叫甚麼名?」龐涓道:「吾乃英雄蓋世,姓龐名涓。」兩下遂交戰起來,從午戰至日暮, 足有五十餘合不分勝負。畢竟不知龐涓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①搦(nùo ,音諾)戰——挑戰。

第四回 田忌割須歸本國 王敖斧劈大言牌

龐 涓戰到天晚,田忌、須文龍、須文虎漸漸手鈍。龐涓使個拖刀計,轉馬便走。田忌不知是計,縱馬追趕。龐涓按下手中刀,取出紅錦套索望空拋去,大喝一聲: 「著!」正中田忌,龐涓拖他下馬,活擒了去,入朝見魏王道:「我王洪福齊天,臣將紅錦索生擒魯王田忌。」魏王大喜,吩咐左右帶他去監候南牢,待齊邦有降書 來,放他回去。

那須文龍、須文虎見龐涓擒了田忌,勢不能勝,連夜引敗兵逃回本國,來見齊王。齊王便問:「魯王安在?」須文龍道:「魯王連勝魏師二陣。次日第三陣,見出龐涓,用拖刀計,拋起紅錦索,把魯王生擒去了。」齊王道:

「魯 王死活如何?」須文龍道:「臣遣探子打聽來報,魏王把魯王監禁南牢了。」齊王忙召文武眾官商議道:「御弟被龐涓擒去,被龐涓監禁南牢,諸卿有何奇策,可救 御弟回來!」上大夫卜商奏道:「我王肯用降書、貢禮,臣敢入魏救回魯王。」齊王准奏,備下降書、貢禮,遣卜商入魏。卜商來到魏邦,朝見魏王,奏道:「臣齊 國下臣卜商,為因魯王冒犯天威,被擒受禁。

寡君差臣進上降書、貢禮,伏乞大王仁慈,恩放魯王回國,年年納貢,決不爽言。」魏王將降書看 罷,便要放田忌回齊。龐涓奏曰:「我王事須三思而行。田忌乃上邦王子,放他回國,情必不甘,異日必尋我王復仇。我王既饒他死罪,不可饒他活罪,將田忌割下 鬚髯,面揩脂粉,放他回去,才不失魏邦綱紀,使各國聞知。也羨我王天威凜冽。」魏王准奏,向南牢取出田忌,押赴殿前,把須割下,滿臉塗脂粉,放他歸國去不 提。

卻說魏王之女,名喚瑞蓮公主,年方二八,月貌花容。魏王選定吉日,將公主招龐涓為駙馬,就封龐涓為武音君、鎮魏飛虎大元帥,敕賜玉帶寶劍。

一 日,魏王升殿謂龐涓道:「寡人得卿,如山有猛虎。列國雖雄,必不敢近。今欲乘此機會,稱霸諸侯,卿意若何?」龐涓道:「我王未可輕舉,今齊邦已納降進貢, 尚有秦、楚、燕、韓、趙。如今待臣於本國都城建一座亭子,立一大言牌,上寫著大言詩,曉諭各邦,限三年內俱要進奉我國,如若不來進奉,然後遣將出師,併吞 列國。」魏王大喜,隨即傳旨,遣官於都城內興工建造亭子,立大言牌。牌上刻詩三首,詩曰:

魏邦駙馬武音君,天下諸侯盡知聞。

欲遣雄師於列國,先馳虎卒破齊軍。

魏國臣中一大蟲,成名獨振列邦雄。

一朝牙爪乘風動,天下圖輿①掌握中。

魏國龐涓有大名,龍韜虎略鬼神驚。

若還六國來朝貢,各守邊隅免動兵。

龐涓吩咐五十名軍士亭前看守,倘有別邦過往之人來看大言牌,就問他哪一邦,著他抄寫回去,限三年內要來進奉。軍士一一領命去了。

時魏有一賢士,名為尉繚,乃鬼谷高徒,善理陰陽,深達兵法,與弟子王敖隱於夷山之內。聞知龐涓立了大言牌,遂與王敖說道:「龐涓之術未及孫臏,今在本邦妄自尊大,他日孫臏下山,倘見用鄰國,吾魏必危。吾欲遣① 圖輿——地圖,此處指疆土。

汝向都城破其大言牌,舉進孫臏,須走一遭。」王敖遵命,袖藏剛斧,布袍草履,羽扇綸中,扮為游士,來到都城,站立亭下把大言詩看。軍士問道:「先生哪邦人 氏?」王敖道:「楚國人氏。」軍士道:「先生可將此詩抄回本國,限三年內來進魏邦。」王敖道:「待我取出筆來。」那些軍士只道取筆抄寫,不曾防備。王敖袖 中取出剛斧,把大言牌劈碎。軍士把王敖縛了,拿到駙馬府內稟龐涓。龐涓聞劈碎大言牌,發怒道:「何方奸黨,破吾大言牌!」王敖怒目罵道:「龐涓!你本無名 小子,妄自稱尊,明欺天下無英雄也。」龐涓喝令梟首①。王敖道:「且勿動手。吾聞盛名之下難以久居,故強者不誇能以速禍,勇者必晦武以收功。今汝初臨魏 邦,僥倖敗齊,立此大言牌,難道名邦再無英俊了?」龐涓道:「你試把各邦英俊講與我聽。」王敖道:「秦有白起,楚有黃協,趙有廉頗,韓有張奢,燕有孫操, 齊有田文、田忌。設使六國連兵伐魏,汝持何策破之?」幾句話說得龐涓心服,忙令軍士釋了王敖,迎上中堂,待以客禮。然後問道:

「先生尊姓 大名?」王敖道:「吾姓王名敖,尉繚先生徒弟。吾師亦受業鬼谷,與足下有同宗之誼,故進是言。」龐涓道:「先生游於海內,延攬必多,不知何處還有賢才?」 王敖微笑道:「昔年與足下八拜為交的孫臏,自公入魏之後,鬼谷授他兵書戰法,善能呼風喚雨,策電用雷,若使行兵演武,草木成陣,砂石皆兵,非俗機凡法可 破。聘得此人下山,同僚治政,魏有泰山之安,公無毫未之損,各國諸侯必然相率貢於魏矣。」言畢,遂與龐涓相別,復返夷山。

龐涓暗思,孫臏 如此多才,莫若奏過魏王,聘他下山,同扶魏國,即可掩吾之短了。主意定下,次日早朝,遂奏魏王道:「臣立大言牌,昨被尉繚徒弟王敖將斧劈碎,就把幾句話說 得臣心傾服。」魏王道:「他說什麼?」龐涓道:「他說當今七雄之世,以強凌弱,甚至虎鬥龍爭,人民塗炭②,軍士勞苦,全是未得賢人輔佐。彼因舉薦一人,說 起來即臣昔年結義之兄,名喚孫臏,燕國人氏。此人還在雲夢山鬼谷仙師處,精通韜略,若得此人,七國不敢再動甲兵。我王聘得此人下山,取列國如垂手矣。」魏 王大喜,即備玉帛,差徐甲往雲夢山去聘孫臏。

且說孫臏在水簾洞日侍鬼谷,求講兵略、遁甲變化。一日問道、「師父,國之興衰亦可預知否?」 鬼谷道:「國之興衰,不過望星象而已。周伯者,國之瑞星;天堡者,國之災星。國將興,周伯黃光;國將亡,天堡流墜。」孫臏再拜受命。鬼谷道:「徒弟,後山 裡有株桃木,乃海上仙種,每至十年開花一度,結桃四十九個,結成之後,又過四十九日,其桃始熟,食之卻病延年。我昨日採藥回來,見樹上已結四十九個,目下 將熟,恐被人偷取廢了仙果,今著你前去用心看守。」孫臏應諾,帶一條短棍來到後山。把仙桃數一數,止有四十八個,心內暗想,師父明明說四十九個,怎麼樹上 止有四十八個?多是被人偷了,但不好就對師父說。次早,又去把桃數數,又少了一個。孫臏道:「奇怪!我昨日數有四十八個,今日又沒一個,不知什麼人偷去? 我今晚躲在樹旁,看是什麼人,拿住他,好對師父講。」遂等到二更,忽聽得樹上一聲響,孫臏忙走過來,望樹上一瞧,原來是個白猿,生得渾身如雪,遍體似銀。 孫臏提起棍子望樹上打去,那白猿滾下樹來,伏倒在地,①梟(xiāo,音消)首——斬首懸於木上。

② 塗炭——泥淖與炭火之中。即指處在困苦之境。

口吐人言,只叫:「師父饒命!」孫臏道:「你這孽畜,如何會說話?」白猿道:「師父聽稟,小猿家居水簾洞西北,祖乃巴西侯,父乃狙公,母乃山花公主。三世 俱有仙氣,因會人言。」孫臏道:「你怎麼把我師父仙桃偷去?「白猿道:「不瞞師父說,近因老母病在窠中,思吃仙桃,因此小猿來偷二次,偷回奉母。不想老母 吃了身輕體快,病減大半,要救老母病癒,故此今夜又來再偷一個,不期遇著師父。師父要打死小猿不打緊,可憐母在窠中,不得小猿回去,又是一死。望師父垂 慈,活我母子二命。」孫臏道:「你既有一點孝心,我不難為你,再與你一個仙桃保全你母,只是下次再不可來。」遂摘下一個,遞與白猿。白猿叩謝道:「蒙師父 活命之恩,反賜仙桃,無可酬答。一個所在,有三卷天書,待小猿取來報答師父。」孫臏道:「你有甚天書?」白猿道:「小猿沒有,就是鬼谷仙師的,藏在禱金洞 石匣內,我取來奉與師父。」說罷就走。不多時,空中叫道:「師父接天書!」從空撂將下來,小猿卻不見影。孫臏連忙上前,雙手接住,卻是小小一部,分作三 卷。

上有四句云:

大人何事洩天機,因此天機數可知。

孫臏洞中傳異術,白猿月下獻天書。

孫 臏得了天書,大喜,連忙回去燃燈細讀。正讀之間,只見寒風凜凜,冷氣森森,空中雷聲微動。鬼谷仙師正在蒲團上打坐,聽得空中有雷聲,即起來周圍行走,行至 孫臏房門,只見孫臏在內朗誦天書。鬼谷聽了,吃了一驚,推門進去問道:「這天書是我藏在禱金洞石匣內,未曾傳你,因你緣份未到。你今從何得來?」孫臏就把 白猿之事說了一通。鬼谷道:「原來是那孽畜偷來與你,可惜得了太早。況你接天書之時不曾沐浴焚香,又不曾洗手漱口,褻瀆天神,惹下一百日大災難。」孫臏變 色道: 「師父可救得弟子麼?」鬼谷道:「若要我救,不可違我的魘①鎮法。」孫臏道:「不敢。」鬼谷道:

「後山正南上,有一所空的石墓, 你將頭向南、足向北睡在石墓裡,口中含生白米四十九粒,把唾津裹著,不要嚥下,自然會飽。只要躲過四十九日,大難已脫,可保無虞。」孫臏道:「謹奉命。」 鬼谷連夜引孫臏到後山正南上,果見一所空墓。孫臏依師父魘鎮法術,口中含了四十九粒生白米,頭南足北睡在墓中,墓前立了個碑,碑上寫「燕國孫臏寄葬之 墓」。

再說徐甲領魏王旨意,行到雲夢山水簾洞。門首有一道童,上前問道:

「公非魏國使臣乎?」徐甲心內驚訝,他怎知我是 魏國使臣?遂對道:「我正是魏國使臣,特來叩見鬼谷仙師。」道童引他入洞,見了鬼谷,徐甲倒身下拜。鬼谷扶起,分賓坐下。徐甲道:「某奉魏王旨意,特來聘 取高人孫臏先生下山,同輔魏王。」鬼谷道:「枉了先生跋涉一遭,愚徒孫臏身故多時了。」徐甲大驚道:「得何病症身故?」鬼谷道:「他因資質駕鈍,學藝六 年,兵文戰法一些不精,因而終日煩悶,染成氣病而亡。」徐甲聽了道:「非我魏君無緣,多是孫先生無福。某就此告別,回覆魏王。」遂星夜回魏邦,奏上魏王 道:「臣奉旨去雲夢山聘取孫臏,不料此人已身故了。」魏王大驚道:「有這樣事!他得何病症而亡?」徐甲把孫臏得病緣由說了一遍,魏王卻也肯信。駙馬龐涓上 前道:「啟上我王,孫臏不死,乃鬼谷仙師不肯放他下山,託言身故的。」魏王道:「卿何以知他不死?」龐涓道:「臣夜觀星象,如孫臏真死,本命星就該墜了。 今彼本命星不墜,絕無身死之理。」魏①魘(yǎn,音眼)鎮——魘為夢中驚怖之意。此處魘鎮用作以妖術鎮魔之法。

王道:「駙馬既觀星象,豈有差訛。」遂問徐甲:「你曾見孫臏的墓麼?」徐甲道:「不曾見。」龐涓道:「墳墓既不曾見,怎麼信他真死?我王還差徐甲再走一遭,一定要看孫臏墳墓,速來回覆,真假便知。

徐 甲又領旨意,星夜行到雲夢山謁見鬼谷,說道:「某星夜回國,將仙師所言奏與吾主。吾主不信,說孫先生既故,必有墳墓,故著某來看驗墳墓。」鬼谷就引徐甲到 後山,果見一所墳墓,墓前立個碑,碑上寫「燕國孫臏寄葬之墓」。徐甲看了一會道:「孫先生果真死了。」遂別鬼谷。翌日,奏魏王道:「臣領旨去看孫臏墳墓, 真是身死,墳墓現存,墓前立一碑,碑上書『燕國孫臏寄葬之墓』。」魏王聽了,信以為真。龐涓又上前道:「臣連日又觀星象,孫臏斷乎不死。可將徐甲定一個罪 名,他才肯盡心去宣他下山。」魏王道:「孫臏既死,苦苦要他怎的,難道海內再無賢人?」龐涓道:「非臣苦苦要他,奈他法術神奇,無人可比。我國若錯過了, 明日用於別國,我魏必受其禍。」魏王沉吟半晌道:「卿言亦是。如今將徐甲定什麼罪?」寵涓道:「我主可將徐甲一門老幼通拿來監禁南牢,再差徐甲前去。若宣 得孫臏下山,不但饒他一家性命,並升徐甲官職三級,如仍然空身回來,將他一門老幼盡行殺戮,徐甲凌遲處死。」魏王聽了,竟傳旨差官將徐甲家屬百餘口一併拿 來,監入南牢,仍遣徐甲前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雖年幼,世事頗知一二,不識吾父隱衷為家為國?」孫操道:「為家怎麼說,為國怎麼說?」孫臏道:「若說為家,家有二位兄長,武藝精強,俱可為父分憂,不必 提了。若說為國,莫非外邦輕視我國,朝中缺少謀臣良相,以此過慮?」孫操道:「我正為此。因秦王倚恃強伯,差人催趲我邦進奉。吾主大怒,著我領兵三萬伐 秦,不料到得潼關,被白起詭計劫了營寨,損兵折將,逃竄回來。朝廷大惱,將我削了兵權,追還牌印,貶巡各門,所以煩惱。」孫臏道:「爹爹且省愁煩。孩兒心 中正想一事,倘若得成,務要兩手補完天地缺,一身份豁帝王憂。」孫操道:「你有何本事敢誇大口?」孫臏道:「孩兒聞得人說,河南汝州雲夢山水簾洞有個鬼谷 先生,兵書戰策、妙略奇謀,無般不諳①。欲去投他為師,傳授六韜三略、入門遁法、呼風喚雨、掣電驅雷、剪草為馬、撒豆成兵,那時回來,替我燕國報仇,未為 遲也。」孫操道:「我兒,你所志在此,我不阻你,不知幾時可得回來?」孫臏道:「多則三年,少則兩載。」孫操道:「只是你母愛惜你,未必肯舍你去。」孫臏 道:「人生天地間,誰不欲建功立業?況男子志在四方,豈可守株待老?望爹爹慰解母親。」孫操同孫臏到後堂,見燕丹公主說道:「孩兒孫臏,今日要往雲夢山鬼 谷先生處學藝,特來拜別。」公主道:「我兒小小年紀,不在家中學習,為何卻要遠去?」孫臏道:「家中學習如何有成?況今正缺賢臣謀士之秋,不去習些武藝, 等待何時?」公主再三苦留不住,沒奈何,吩咐道:「我兒路上須要小心,早去早回,免我懸望。」次日,孫臏收拾行李,拜辭父母並兄弟,出幽州城而去。

再說宜梁魏惠王駕下有個丞相鄭安平,其日朝罷回來,往牛頭街經過。

值 寒冬之際,街道上水漿凝凍,結成寸冰,正行之間,馬蹄踹在冰上,老大一滑,險些把個當朝丞相墜下馬來,左右連忙攙注。鄭安平著惱,吩咐左右把兩邊居民拿 來,一齊跪在馬前。安平道:「你等為何把水漿傾潑街道?」眾人道:「非幹我等之罪,乃開染坊龐衡家傾潑的。小人們屢次說他,他恃頑不聽。」安平差人把龐衡 拿來,打了二十大棍放去。

那龐衡之子,名喚龐涓,性多暴戾,見父親被鄭安平打了,一時怒起,取一條短棍,把十數個染缸打得粉碎。涓母上前 扯住道:「這是生意傢伙,打碎了,把甚過活?」龐涓道:「我父今日受鄭安平如此羞辱,都是染缸的禍胎。我家不開染坊,水漿如何污潑街道,教我此仇如何得 報?」其母道:

「這卻是他管的事情,這也無可奈何。你把這染缸打碎怎的?只要下次小心,不潑街道上罷了。」龐涓道:「今後勸父親不要開甚 染坊罷。我如今收拾行李,到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先生處,教他傳些兵法,他日倘得執一印、掌一國,也可報鄭安平之仇。」遂拜別父母,出了宜梁城,挑著行李,來 到一株大樹邊。正欲歇擔少息,見樹下一人席地而坐,在那裡打盹。龐涓暗想道:「這個人年貌似我彷彿,莫不往哪裡攻書的?」遂近前問道:「兄長往何處去 的?」 那人醒來,看見龐涓,倒身施禮。龐涓道:「兄長上姓?何邦人氏?」孫臏道:「吾父是燕王駙馬,姓孫名操。我是第三子孫臏。」龐涓道:「失敬。

欲往何方?」孫臏道:「將往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先生處學藝。敢問兄長上姓?貴邦何處?」龐涓道:「小可姓龐名涓,魏國人氏,也要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孫臏道:「如此甚好。兄長不棄,就此訂個生死之交。」龐涓道:

①諳(ān,音安)——知,精通。

「公子金枝玉葉,小可閭閻匹夫①,安敢過扳!」孫臏道:「說哪裡話!同到前面朱仙鎮,買些香燭,拜告大地,長者為兄,幼者為弟,方是結義之禮。」龐涓道: 「有理。」二人各取行李,行到朱仙鎮,備下香燭,對天發誓。龐涓道:「大哥居長,請先誓。」孫臏遂對天告道:「孫臏,燕邦人氏,路遇魏國龐涓,結為兄弟, 同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有書同讀,有藝同學,一有私心,天地鑑察,永為畜類。」龐涓聽了沒奈何,也對天告道:「龐涓,魏國人氏,路遇孫臏,結為兄弟, 同到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有書同讀,有藝同學,如有昧心,不得還鄉,夜走馬陵道,亂箭射死,七國分屍。」誓畢,二人對拜八拜,孫臏為兄,龐涓為弟,龐涓 道: 「哥哥,你我既結拜了,可把行李並作一擔,待小弟挑。」孫臏遂並了行李。龐涓挑著一路走,一路想,心生一計,假意一交跌倒,把行李撇在地上,叫道:「大 哥,不好了!」孫臏不知是計,問說:「兄弟怎麼?」龐涓道:「小弟在家,自不曾挑著擔子,一身骨痛難當。」孫臏道:「快到前面客店歇宿,明日再行。」遂一 手攙著龐涓,一手按著行李在肩,往前面旅店歇宿。明日又行,孫臏只得把行李挑了在前。龐涓在後,以為得計。

二人行不多時,到了一座高山。 山上樹木交加,並無人跡。龐涓唬怕,暗想。高山峻嶺,必多豺虎,我在後走,倘有疏虞,怎生是好?又心生一計,道:「大哥,山上草深露濕,不好行走,小弟當 先開路。」遂走過前。忽見樹林中跳出一隻花斑猛虎,張牙舞爪,望龐涓亂撲,嚇得龐涓大聲叫道:「大哥,快上來救救!」孫臏趕上前,見是隻虎,遂歇下行李, 近前對虎唱個喏道:「虎哥,我孫臏同龐涓往雲夢山鬼谷先生處學藝,望你讓條去路。」那虎見孫臏吩咐,張睛怒目,照定龐涓。龐涓慌了,望一株大樹上溜將上 去,那虎又緊緊蹲在樹邊。龐涓在樹上叫道:「大哥同行,莫疏伴,救我一救!」孫臏又對虎道:「虎哥,樹上的就是我兄弟龐涓,望你方便他下來同去。」那虎搖 頭擺尾,從林中去了,龐涓方爬下樹來。原來這虎不是凡虎,就是鬼谷仙師駕車神虎,特奉仙師差遣,來探孫、龐二人心術的。

孫臏道:「這山上樹木叢密,不便遊玩,快下山去。」二人遂走下山。

又 見一條深澗,並沒橋樑,單見有一獨木。龐涓害怕道:「大哥,這獨木橋如何過去?」孫臏正在待渡,忽然來了一個道童,挑兩個筐兒慢慢行來。孫臏歇擔上前,問 道:「童哥,借問一聲。我要往雲夢山訪鬼谷仙師,別有去路麼?」道童道:「沒有別路。此處名獨木橋、鷹愁澗,是去雲夢山的正路。

二位不便 過去,與我些不鬼,待我挑二位過去。」孫臏取二十文錢,送與道童。道童接了錢,問道:「二位是哪個居長?」孫臏道:「我長。他是兄弟。」龐涓在旁道:「與 你錢,你只管挑我們過去,何兄何弟,幹你甚事?」道童笑道:「我問你年長幼,有個因由:年長的坐在前面筐裡,年幼的坐在後面筐裡。」龐涓暗想:在前面筐 裡,坐歪斜些還可抱定繩索,若掉下澗尚可救,坐在後筐掉下澗去,哪個看見?就說道:「童哥,我從來膽小,望你把我坐在前面筐裡。」道童道:「也罷,你就在 前筐坐著。」孫臏坐於後筐。道童吩咐二人俱合著眼。不知道童怎生挑過去,且聽下回分解。

① 閭閻匹夫——閭為裡門,閻為裡中門,泛指民間;匹夫,指庶人、尋常之人。

第四回 田忌割須歸本國 王敖斧劈大言牌

龐 涓戰到天晚,田忌、須文龍、須文虎漸漸手鈍。龐涓使個拖刀計,轉馬便走。田忌不知是計,縱馬追趕。龐涓按下手中刀,取出紅錦套索望空拋去,大喝一聲: 「著!」正中田忌,龐涓拖他下馬,活擒了去,入朝見魏王道:「我王洪福齊天,臣將紅錦索生擒魯王田忌。」魏王大喜,吩咐左右帶他去監候南牢,待齊邦有降書 來,放他回去。

那須文龍、須文虎見龐涓擒了田忌,勢不能勝,連夜引敗兵逃回本國,來見齊王。齊王便問:「魯王安在?」須文龍道:「魯王連勝魏師二陣。次日第三陣,見出龐涓,用拖刀計,拋起紅錦索,把魯王生擒去了。」齊王道:

「魯 王死活如何?」須文龍道:「臣遣探子打聽來報,魏王把魯王監禁南牢了。」齊王忙召文武眾官商議道:「御弟被龐涓擒去,被龐涓監禁南牢,諸卿有何奇策,可救 御弟回來!」上大夫卜商奏道:「我王肯用降書、貢禮,臣敢入魏救回魯王。」齊王准奏,備下降書、貢禮,遣卜商入魏。卜商來到魏邦,朝見魏王,奏道:「臣齊 國下臣卜商,為因魯王冒犯天威,被擒受禁。

寡君差臣進上降書、貢禮,伏乞大王仁慈,恩放魯王回國,年年納貢,決不爽言。」魏王將降書看 罷,便要放田忌回齊。龐涓奏曰:「我王事須三思而行。田忌乃上邦王子,放他回國,情必不甘,異日必尋我王復仇。我王既饒他死罪,不可饒他活罪,將田忌割下 鬚髯,面揩脂粉,放他回去,才不失魏邦綱紀,使各國聞知。也羨我王天威凜冽。」魏王准奏,向南牢取出田忌,押赴殿前,把須割下,滿臉塗脂粉,放他歸國去不 提。

卻說魏王之女,名喚瑞蓮公主,年方二八,月貌花容。魏王選定吉日,將公主招龐涓為駙馬,就封龐涓為武音君、鎮魏飛虎大元帥,敕賜玉帶寶劍。

一 日,魏王升殿謂龐涓道:「寡人得卿,如山有猛虎。列國雖雄,必不敢近。今欲乘此機會,稱霸諸侯,卿意若何?」龐涓道:「我王未可輕舉,今齊邦已納降進貢, 尚有秦、楚、燕、韓、趙。如今待臣於本國都城建一座亭子,立一大言牌,上寫著大言詩,曉諭各邦,限三年內俱要進奉我國,如若不來進奉,然後遣將出師,併吞 列國。」魏王大喜,隨即傳旨,遣官於都城內興工建造亭子,立大言牌。牌上刻詩三首,詩曰:

魏邦駙馬武音君,天下諸侯盡知聞。

欲遣雄師於列國,先馳虎卒破齊軍。

魏國臣中一大蟲,成名獨振列邦雄。

一朝牙爪乘風動,天下圖輿①掌握中。

魏國龐涓有大名,龍韜虎略鬼神驚。

若還六國來朝貢,各守邊隅免動兵。

龐涓吩咐五十名軍士亭前看守,倘有別邦過往之人來看大言牌,就問他哪一邦,著他抄寫回去,限三年內要來進奉。軍士一一領命去了。

時魏有一賢士,名為尉繚,乃鬼谷高徒,善理陰陽,深達兵法,與弟子王敖隱於夷山之內。聞知龐涓立了大言牌,遂與王敖說道:「龐涓之術未及孫臏,今在本邦妄自尊大,他日孫臏下山,倘見用鄰國,吾魏必危。吾欲遣① 圖輿——地圖,此處指疆土。

汝向都城破其大言牌,舉進孫臏,須走一遭。」王敖遵命,袖藏剛斧,布袍草履,羽扇綸中,扮為游士,來到都城,站立亭下把大言詩看。軍士問道:「先生哪邦人 氏?」王敖道:「楚國人氏。」軍士道:「先生可將此詩抄回本國,限三年內來進魏邦。」王敖道:「待我取出筆來。」那些軍士只道取筆抄寫,不曾防備。王敖袖 中取出剛斧,把大言牌劈碎。軍士把王敖縛了,拿到駙馬府內稟龐涓。龐涓聞劈碎大言牌,發怒道:「何方奸黨,破吾大言牌!」王敖怒目罵道:「龐涓!你本無名 小子,妄自稱尊,明欺天下無英雄也。」龐涓喝令梟首①。王敖道:「且勿動手。吾聞盛名之下難以久居,故強者不誇能以速禍,勇者必晦武以收功。今汝初臨魏 邦,僥倖敗齊,立此大言牌,難道名邦再無英俊了?」龐涓道:「你試把各邦英俊講與我聽。」王敖道:「秦有白起,楚有黃協,趙有廉頗,韓有張奢,燕有孫操, 齊有田文、田忌。設使六國連兵伐魏,汝持何策破之?」幾句話說得龐涓心服,忙令軍士釋了王敖,迎上中堂,待以客禮。然後問道:

「先生尊姓 大名?」王敖道:「吾姓王名敖,尉繚先生徒弟。吾師亦受業鬼谷,與足下有同宗之誼,故進是言。」龐涓道:「先生游於海內,延攬必多,不知何處還有賢才?」 王敖微笑道:「昔年與足下八拜為交的孫臏,自公入魏之後,鬼谷授他兵書戰法,善能呼風喚雨,策電用雷,若使行兵演武,草木成陣,砂石皆兵,非俗機凡法可 破。聘得此人下山,同僚治政,魏有泰山之安,公無毫未之損,各國諸侯必然相率貢於魏矣。」言畢,遂與龐涓相別,復返夷山。

龐涓暗思,孫臏 如此多才,莫若奏過魏王,聘他下山,同扶魏國,即可掩吾之短了。主意定下,次日早朝,遂奏魏王道:「臣立大言牌,昨被尉繚徒弟王敖將斧劈碎,就把幾句話說 得臣心傾服。」魏王道:「他說什麼?」龐涓道:「他說當今七雄之世,以強凌弱,甚至虎鬥龍爭,人民塗炭②,軍士勞苦,全是未得賢人輔佐。彼因舉薦一人,說 起來即臣昔年結義之兄,名喚孫臏,燕國人氏。此人還在雲夢山鬼谷仙師處,精通韜略,若得此人,七國不敢再動甲兵。我王聘得此人下山,取列國如垂手矣。」魏 王大喜,即備玉帛,差徐甲往雲夢山去聘孫臏。

且說孫臏在水簾洞日侍鬼谷,求講兵略、遁甲變化。一日問道、「師父,國之興衰亦可預知否?」 鬼谷道:「國之興衰,不過望星象而已。周伯者,國之瑞星;天堡者,國之災星。國將興,周伯黃光;國將亡,天堡流墜。」孫臏再拜受命。鬼谷道:「徒弟,後山 裡有株桃木,乃海上仙種,每至十年開花一度,結桃四十九個,結成之後,又過四十九日,其桃始熟,食之卻病延年。我昨日採藥回來,見樹上已結四十九個,目下 將熟,恐被人偷取廢了仙果,今著你前去用心看守。」孫臏應諾,帶一條短棍來到後山。把仙桃數一數,止有四十八個,心內暗想,師父明明說四十九個,怎麼樹上 止有四十八個?多是被人偷了,但不好就對師父說。次早,又去把桃數數,又少了一個。孫臏道:「奇怪!我昨日數有四十八個,今日又沒一個,不知什麼人偷去? 我今晚躲在樹旁,看是什麼人,拿住他,好對師父講。」遂等到二更,忽聽得樹上一聲響,孫臏忙走過來,望樹上一瞧,原來是個白猿,生得渾身如雪,遍體似銀。 孫臏提起棍子望樹上打去,那白猿滾下樹來,伏倒在地,①梟(xiāo,音消)首——斬首懸於木上。

② 塗炭——泥淖與炭火之中。即指處在困苦之境。

口吐人言,只叫:「師父饒命!」孫臏道:「你這孽畜,如何會說話?」白猿道:「師父聽稟,小猿家居水簾洞西北,祖乃巴西侯,父乃狙公,母乃山花公主。三世 俱有仙氣,因會人言。」孫臏道:「你怎麼把我師父仙桃偷去?「白猿道:「不瞞師父說,近因老母病在窠中,思吃仙桃,因此小猿來偷二次,偷回奉母。不想老母 吃了身輕體快,病減大半,要救老母病癒,故此今夜又來再偷一個,不期遇著師父。師父要打死小猿不打緊,可憐母在窠中,不得小猿回去,又是一死。望師父垂 慈,活我母子二命。」孫臏道:「你既有一點孝心,我不難為你,再與你一個仙桃保全你母,只是下次再不可來。」遂摘下一個,遞與白猿。白猿叩謝道:「蒙師父 活命之恩,反賜仙桃,無可酬答。一個所在,有三卷天書,待小猿取來報答師父。」孫臏道:「你有甚天書?」白猿道:「小猿沒有,就是鬼谷仙師的,藏在禱金洞 石匣內,我取來奉與師父。」說罷就走。不多時,空中叫道:「師父接天書!」從空撂將下來,小猿卻不見影。孫臏連忙上前,雙手接住,卻是小小一部,分作三 卷。

上有四句云:

大人何事洩天機,因此天機數可知。

孫臏洞中傳異術,白猿月下獻天書。

孫 臏得了天書,大喜,連忙回去燃燈細讀。正讀之間,只見寒風凜凜,冷氣森森,空中雷聲微動。鬼谷仙師正在蒲團上打坐,聽得空中有雷聲,即起來周圍行走,行至 孫臏房門,只見孫臏在內朗誦天書。鬼谷聽了,吃了一驚,推門進去問道:「這天書是我藏在禱金洞石匣內,未曾傳你,因你緣份未到。你今從何得來?」孫臏就把 白猿之事說了一通。鬼谷道:「原來是那孽畜偷來與你,可惜得了太早。況你接天書之時不曾沐浴焚香,又不曾洗手漱口,褻瀆天神,惹下一百日大災難。」孫臏變 色道: 「師父可救得弟子麼?」鬼谷道:「若要我救,不可違我的魘①鎮法。」孫臏道:「不敢。」鬼谷道:

「後山正南上,有一所空的石墓, 你將頭向南、足向北睡在石墓裡,口中含生白米四十九粒,把唾津裹著,不要嚥下,自然會飽。只要躲過四十九日,大難已脫,可保無虞。」孫臏道:「謹奉命。」 鬼谷連夜引孫臏到後山正南上,果見一所空墓。孫臏依師父魘鎮法術,口中含了四十九粒生白米,頭南足北睡在墓中,墓前立了個碑,碑上寫「燕國孫臏寄葬之 墓」。

再說徐甲領魏王旨意,行到雲夢山水簾洞。門首有一道童,上前問道:

「公非魏國使臣乎?」徐甲心內驚訝,他怎知我是 魏國使臣?遂對道:「我正是魏國使臣,特來叩見鬼谷仙師。」道童引他入洞,見了鬼谷,徐甲倒身下拜。鬼谷扶起,分賓坐下。徐甲道:「某奉魏王旨意,特來聘 取高人孫臏先生下山,同輔魏王。」鬼谷道:「枉了先生跋涉一遭,愚徒孫臏身故多時了。」徐甲大驚道:「得何病症身故?」鬼谷道:「他因資質駕鈍,學藝六 年,兵文戰法一些不精,因而終日煩悶,染成氣病而亡。」徐甲聽了道:「非我魏君無緣,多是孫先生無福。某就此告別,回覆魏王。」遂星夜回魏邦,奏上魏王 道:「臣奉旨去雲夢山聘取孫臏,不料此人已身故了。」魏王大驚道:「有這樣事!他得何病症而亡?」徐甲把孫臏得病緣由說了一遍,魏王卻也肯信。駙馬龐涓上 前道:「啟上我王,孫臏不死,乃鬼谷仙師不肯放他下山,託言身故的。」魏王道:「卿何以知他不死?」龐涓道:「臣夜觀星象,如孫臏真死,本命星就該墜了。 今彼本命星不墜,絕無身死之理。」魏①魘(yǎn,音眼)鎮——魘為夢中驚怖之意。此處魘鎮用作以妖術鎮魔之法。

王道:「駙馬既觀星象,豈有差訛。」遂問徐甲:「你曾見孫臏的墓麼?」徐甲道:「不曾見。」龐涓道:「墳墓既不曾見,怎麼信他真死?我王還差徐甲再走一遭,一定要看孫臏墳墓,速來回覆,真假便知。

徐 甲又領旨意,星夜行到雲夢山謁見鬼谷,說道:「某星夜回國,將仙師所言奏與吾主。吾主不信,說孫先生既故,必有墳墓,故著某來看驗墳墓。」鬼谷就引徐甲到 後山,果見一所墳墓,墓前立個碑,碑上寫「燕國孫臏寄葬之墓」。徐甲看了一會道:「孫先生果真死了。」遂別鬼谷。翌日,奏魏王道:「臣領旨去看孫臏墳墓, 真是身死,墳墓現存,墓前立一碑,碑上書『燕國孫臏寄葬之墓』。」魏王聽了,信以為真。龐涓又上前道:「臣連日又觀星象,孫臏斷乎不死。可將徐甲定一個罪 名,他才肯盡心去宣他下山。」魏王道:「孫臏既死,苦苦要他怎的,難道海內再無賢人?」龐涓道:「非臣苦苦要他,奈他法術神奇,無人可比。我國若錯過了, 明日用於別國,我魏必受其禍。」魏王沉吟半晌道:「卿言亦是。如今將徐甲定什麼罪?」寵涓道:「我主可將徐甲一門老幼通拿來監禁南牢,再差徐甲前去。若宣 得孫臏下山,不但饒他一家性命,並升徐甲官職三級,如仍然空身回來,將他一門老幼盡行殺戮,徐甲凌遲處死。」魏王聽了,竟傳旨差官將徐甲家屬百餘口一併拿 來,監入南牢,仍遣徐甲前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金鑾殿孫臏來朝 演武場龐涓敗陣

卻 說徐甲一路去,淚如泉湧。及行到雲夢山謁見鬼谷,鬼谷道:「先生連來三次,又要說什麼?」徐甲哭道:「仙師,某知孫先生真死,不想我主聽信龐涓之言,說孫 先生未死,仙師不肯放他下山,如今將我滿門家屬百餘口,通拿來監禁南牢,特著某又來,再若宣不得孫先生下山,要將我全家殺戮,某亦凌遲處死。我想一個人死 了,難道又活得來?某之一死,必不能免。

仙師可借碗蔬飯,待某到孫先生墓前開讀詔書,獻上羹飯,從頭哭訴一番,好教孫先生陰靈知道,某即自盡,死亦瞑目。」鬼谷笑道:「先生不可如此短見也。叫道童拿蔬飯相陪前去,我隨後就來。」道童拿蔬飯同徐甲來到孫臏墓前,徐甲擺下香案,獻上羹飯,就把詔書開讀。詔曰:

堯舜至聖,非得賢臣何由輔翊?湯武至德,若無英賢曷①能致治?孤當七雄之世,慕賢若渴。聞孫先生韜略佈陣,無所不通,遣臣徐甲,奉請來朝,同扶社稷,為孤股肱。勿辜朕意。

徐 甲讀罷詔書,高聲道:「孫先生!某乃徐甲,奉魏王旨意,來聘先生,上山已經三次。被讒臣龐涓奏我不用心,將我家屬百餘口盡關南牢,死在旦夕,望先生陰靈空 中鑑察。」說罷,放聲大哭不住。孫臏睡在墓中,聽見徐甲哭得苦楚,暗想:「他家百餘口為我一人死於非命,想我到魏邦去亦無害於事,何苦害他一家。」遂用兩 腳把石門蹬開,走將出來。徐甲見了,又驚又喜,驚的是死的人怎麼會活?喜的是就活了不怕他又死,好同下山見主,一家性命安然無事。

那孫臏 出墓來,叫道:「徐先生,難為你連來三次。我實不欲下山,恐累你一家受死,故此出來。」徐甲聞言,心歡意喜。只見鬼谷走來叫道:「徒弟,你怎違吾魔鎮法 術!百日之災不肯忍耐,如今反惹下千日之災了。你此一去,必遭刖足之禍。」孫臏驚道:「師父可救得弟子麼?」鬼谷搖頭道:

「我難救你!此 乃天數,絕躲不過。我今與你聚神鏡一面,一應神煞俱在鏡內。你可秘密地藏在身上,待掌權之日,臨陣將此出用,凡百兵馬,隨心所欲。我尚有一木盒一發與你, 如遇急難,打開來看,一過此災,即掌兵權,受封將相。那時方是你用兵的時節。」孫臏接了兩般物件,藏在身邊,登時拜別師父,與徐甲同下山來。

行 了數日,已到宜梁城,兩人同見魏王,魏王大喜道:「久仰先生盛名,願欲一見,為何連聘三次始得相見?」孫臏道:「臣非屢召不至,因臣命犯災厄,鬼谷師父用 魔鎮法術,於墓中暫時躲避,後徐甲在墓前哭訴苦楚,欲行自盡,臣心不安,因此不顧生死遂同下山,望乞赦罪。」一旁閃過龐涓,與孫臏相見,各道契闊①之情。 魏王即時釋放徐甲家屬還家,並升他官,又問龐涓:「孫臏今來,授他什麼官職?」龐涓道:「他今日初到國中,未見奇謀,豈可便授官職?演武場有三萬御營軍 士,弓馬未熟,武藝未精,且把孫臏封為御營團練使,操練軍士。待弓馬熟嫻,武藝精通,那時加官授職未遲。」魏王准奏,即封孫臏為御營團練使。孫臏謝恩。

當下魏王朝散,鄭安平、朱亥、徐甲、侯嬰等上馬同行,一路議論說:

「三番五次請得孫臏下山,朝廷聽了龐涓之言,將他封為團練官。我們明日①曷(hé,音何)——古代疑問詞,何時,怎麼。此處作「怎麼」解。

①契(qì,音氣)闊——離合、聚散,偏指離散。

早朝一齊合奏,令駕到演武場看孫臏與龐涓斗陣。孫臏得勝龐涓,還要加官與他;龐涓若勝孫臏,只這駙馬之職儘夠了。」眾官議定回去。

次早,魏王設朝,眾官高呼拜畢,鄭安平、朱亥、徐甲、侯嬰等向前奏道:「我王三次才召得孫臏下山,當授其高官顯爵,使孫臏得展胸中才學。

今 封為團練使,明日聞於外邦,只說我王輕賢慢士,縱有高人,誰肯再來?臣等今日請我王御駕到演武場,看孫臏與龐涓各擺陣勢,若是認得的,賞其厚祿,加其大 官,若是認不得的,罰其俸祿,以濟軍需。此乃賞罰大公,即使外邦,無有言說。亦惟我主參洋。」魏王准奏,即傳旨:令文武官員,隨寡人到演武場觀孫、龐斗 陣。

不片時,魏王駕到演武場,對孫臏道:「寡人聞先生精於武略,今日特求先生把新奇陣勢擺與寡人先看。」孫臏領旨,下堂上馬,手執令旗, 馬上一招,軍隊排開,按定方位。魏王吩咐龐涓:「你去看一看是什麼陣?」龐涓上馬來到陣前,低聲問孫臏道:「大哥,你擺的是什麼陣?」孫臏悄悄對龐涓道: 「兄弟,你不認得?是『五虎靠山陣』。」龐涓聽了,走到魏王面前奏道:「這陣臣曾擺過,名為『五虎靠山陣』。」魏王召孫臏吩咐道:「你把別樣陣再擺與寡人 看。」孫臏到陣前,把令旗一展,散了五虎靠山陣,重新把令旗一招,別整軍伍,換了個陣。魏王喚龐涓再去看來。龐涓又到陣前,低聲問道:「大哥,這是什麼 陣?」孫臏道:「這陣名為『一字長蛇陣』。」龐涓上前上奏魏王道:「臣觀此陣,淺而易見,家下小廝通會擺得,名為『一子長蛇陣』。」魏王不快活起來,叫侯 嬰:「你快去對孫臏說,把好陣勢擺來。」侯嬰領旨,至陣前對孫臏道:「先生,我王著你擺個好陣。先前『五虎靠山陣』,龐涓說他曾擺過的陣,後來『一字長蛇 陣』,龐涓說他家小廝通會擺得。我王大不快活,要你把好陣勢擺來。」孫臏聽了這話,心中大惱道:「龐涓好生無理!既是你擺過的陣,家中小廝通會擺,何必兩 次問我?我今再擺一陣,看他怎麼問!」遂把令旗一展散了隊伍,重新又把陣勢擺下。

魏王又遣龐涓來看。龐涓走到陣前,滿面堆笑,問道:「大哥,你把這陣勢再對小弟說說。」孫臏道:「兄弟不要作難,這陣是你擺過的。」龐涓道:

「小 弟從沒有擺過這陣。」孫臏道:「休不曾擺過,你家下小廝也曾擺過。」龐涓兩耳通紅,滿面慚愧,暗想:「奇怪!我與魏王說這話,他怎麼曉得?誰走露的消 息!」翻身上堂,見魏王道,「孫臏這陣比前更醜,擺得不得名,為「敗國亡家陣』。」魏王大惱,叫宣孫臏上來。孫臏慌忙來到駕前。魏王喝道:「你怎把這『敗 國亡家陣』擺出來,欺孤太甚!」孫臏道:「臣幼習兵書,不曾見兵書上有甚『敗國亡家陣』,這陣是『九宮八卦陣』。若有人破得此陣者,臣願認作『敗國亡家陣 』,甘當重罪,便死何辭!」龐涓上前道:「小弟破得。」孫臏道:「兄弟,你若破了我的陣,把當年結義的好意通沒了,可不傷了和氣!」龐涓道:「大哥,除了 小弟,再沒個可破,還待我破。」孫臏道:「也罷!你既要破我的陣,陣東上有兩個金盔金甲的人叫你,你決不可答應。」龐涓卻把忠言當惡言,信口回答,即換了 披掛,騰身上馬,奔入垓心。孫臏暗把靈文諷誦,霎時霧鎖雲漫。龐涓心驚膽顫,困在垓心①,左衝右撞,並沒一條出路。忽正東上果見兩個金盔金甲的人叫道: 「龐涓駙馬,快往這邊來,救你出去。」龐涓連聲答應,把馬加上一鞭,向東就走。四下喊聲振起,孫臏取紅錦索從空撂去,當頭一套,龐①垓(qāi,音該)心 ——兵陣界限的中心。

涓翻身墜馬。兩邊將台上三、四百員猛將,演武堂上百十多位官僚,盡失聲發笑,連魏王也忍不住。

龐 涓滿面羞慚。魏王叫宣龐涓上來,龐涓強挺身子,走到魏王駕前。魏王道:「龐涓,你當日立大言牌,妄自稱尊,為何今日要破孫臏的陣,反被孫臏擒捉下馬?」龐 涓只不做聲。魏王又宣孫臏近前道:「孫先生,寡人久聞大名,今日才見神韜妙略。寡人不勝之喜,欲授卿一個大大的官。此時天色晚了,不是加官晉級時候,明日 受封便了。」孫臏叩謝,魏王返駕回朝。

卻說龐涓當晚回到府中,心內忿恨,瑞蓮公主問他何事不悅,龐涓也不答應。走入書房,屈指尋文,就佔 一卦,見今夜三更三點當有火星下界,眉頭一蹙,心生一計。遂喚家將何茂才過來,吩咐道:「你如今假扮作朝廷錦衣武士,速到孫臏府內去見孫臏,只說奉朝廷旨 意差來,司天台觀見今夜三更時分有火星下界,請先生速去皇城門首魘鎮,不可遲誤。說了就回,我自有賞。萬不可露出風聲,說我差你去的。」茂才領命,連忙上 馬,飛奔到團練使府門首下馬,徑進內廳,見了孫臏,說道:「孫先生,吾乃錦衣武土,奉朝廷旨意,說司天台觀見今夜三更有火星下界,請先生往皇城門首魘鎮, 即刻起身,不可遲誤。」茂才說罷,轉身上馬,回報龐涓而去。

那孫臏袖佔一卦,見今夜三更時候必有火星下界,即點起三千御營軍,吩咐:「一千鳴鑼擂鼓,一千手執桃枝、水碗,向皇城南門首將法水灑去。

我 把劍往東一指,眾人吶一聲喊,擂一通鑼鼓。劍指三通,擂三通鑼鼓,吶三聲喊。」眾人得令。孫臏帶了軍士來到南門,散發披頭,踏罡步斗,口含法水,把劍望東 連指三通,軍土連擂三通鑼鼓,吶三聲喊。時魏王在宮中酒醒,聽見鳴鑼擂鼓,喊殺連天,不知外面什麼事情,急問宮官是哪裡作亂?宮官道:「不知是哪裡?若有 急事,自有聲聞傳報。」天曉,魏王設朝,便問眾臣:「昨夜三更時候,四下鳴鑼擂鼓,叫喊連天,為什麼事?」龐涓奏道:「啟上我王,昨夜三更,孫臏生心造 反,領數干御營軍,正欲攻打南門。臣聞消息,連夜出來,略施一計,才退得兵士去。」魏王大惱,欲把孫臏監入南牢,又欲把數千御營軍盡行誅剿。龐涓道:「孫 臏造反,罪所固宜。但御營軍有三萬,其中好歹不一,知道哪幾千是孫臏羽翼?不可輕動。只是孫臏初到我魏邦,將臣拿下馬來,明欺我國再無良將。

況且此人父母兄弟俱在燕國,誠恐輕覷①朝廷,結納軍心,要謀天下,則蕭牆之禍②不遠矣。」魏王越發焦躁,就著龐涓領五百名刀斧手,把孫臏立時綁赴雲陽市上,斬首示眾。

龐 涓領旨,即帶刀斧手將團練使衙門密密圍住。龐涓進府,孫臏不知其故,下堂迎接。龐涓道:「大哥,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昨夜來幹得好事!」孫臏 道:「我昨夜奉朝廷旨意,著我向皇城門首魘鎮火星,別無甚事。」龐涓道:「大哥,朝廷著你魘鎮火星,不曾叫你造反,怎麼帶領軍士鳴鑼擂鼓,喊殺連天,驚動 魏王,連累於我,說我與你結交,接你下山,共謀天下。我再三力奏,方脫自己幹系。魏王說:『你既不知情,就著你領五百名刀斧手,把孫臏綁赴雲陽市斬首回 話。』今特奉旨而來。」孫臏聽說,魂飛魄散。龐涓令刀斧手把孫臏綁了,赴雲陽市去。不知孫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①覷(qù,音去)——輕視,小看。

② 蕭牆之禍——蕭牆指門屏,古代宮室用以分隔內外的當門小牆。後常以蕭牆之禍喻內部潛在的禍害。

第六回 金蘭契仇成刖足 木盒歌數定裝瘋

話 說龐涓押孫臏來到雲陽市上,只見愁雲點點,慘霧漫漫,刀槍四下襬圍,軍士兩相簇擁。孫臏止不住淚如雨下。龐涓問:「什麼時辰了?」刀斧手答道: 「將近午時三刻。」孫臏哀告龐涓道:「龐駙馬,孫臏今日料不能活,你須念當年結義之情,略停一會,待我把心事仰天哭訴一番,到九泉之下省得做個怨鬼。」龐 涓吩咐刀斧手:「且慢開刀,聽他哭些什麼?」孫臏仰天叫苦道:「孫臏自出燕邦,別父母,拋兄長,投師學藝,空受了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通救不得 眼前一死。天呵!我好苦也!」說罷,越覺哭得恓惶①。龐涓聽了暗想:「兵書戰策,我通看過,止有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眼裡不曾看見。若得了這三 卷天書,愁些甚麼?不要說魏邦,就是各國也無人居我之上。」遂近前對孫臏道:「大哥,小弟見你哭得苦楚,甚覺心酸。我想自朱仙鎮結義之後,你我二人如同胞 共母一般。大哥今日遇難,舉目無親,小弟在此,若不出一攢之力救大哥性命,枉了結義一場。你且不要哭,待我捨身抗命,去駕前苦奏一番。奏得準,大哥不要歡 喜,奏得不准,大哥不要煩惱。」孫臏道:「兄弟,生受你見憐之心。

若奏得準,萬幸之至,慢慢報你恩處。設若奏不准,你可把一口棺木收了, 念結義情分,寄個信息到燕邦去,叫我父兄知來取拾。」龐涓道:「大哥不要說那盡頭話,待我去保。」龐涓飛騎來見魏王,奏道:「臣奉旨將孫臏押赴雲陽市去處 決,即想得孫臏乃燕王之甥,其父是燕國駙馬,母乃燕丹公主,兄乃孫龍、孫虎,恐殺了他,明日燕國聞知,興兵前來取討,把甚麼人還他?不若留他性命,待燕國 有降書來取討,那時還他也可,不還他也可。」魏王道:「饒他不打緊,恐其日後再反叛。」龐涓道:「我王如今把他刖①了雙足,做個廢人,便不愁他反叛。」魏 王道:「怎麼刖了雙足?」龐涓道:「不傷他的命,將他去了十個足趾。」魏王准奏。

龐涓徑至雲陽市上,見孫臏道:「大哥,朝廷饒你死罪,不 饒你活罪。」孫臏道:「有什麼活罪?」龐涓道:「要把大哥刖了雙足。」孫臏道:「這個使不得。寧可殺我,死去做個爽快鬼,若刖了足,做個廢人,在世何 用?」 龐涓道:「大哥,小弟只可奏一番,怎奏得兩番?倘或朝廷涉起疑來,說我與你通同一路,那時連我性命也難保了。」吩咐刀斧手快些下手。

眾 軍士抬出銅鍘,把孫臏捆住,將十個足趾放在銅鍘中間,「披」的一聲響,登時鍘將下來。兩旁軍士個個寒心喪膽。孫臏足趾落地,血湧如泉,牙關緊閉,死了多時 方才甦醒。龐涓道:「大哥,王法無情,教你受這等災難。」吩咐左右,不要抬到別處去,竟抬到我府中,早晚好著人伏侍,喂養湯藥。孫臏道:「多謝兄弟大恩, 無可當報。」眾軍士登時把扇板門抬了孫臏,到龐涓府內。龐涓回覆魏王,魏王問:「孫臏放在何處?」龐涓道:「臣恐他將養好了逃往別國,放在臣邊。」龐涓奏 過,回到府中,吩咐家童把書院打掃潔淨;好送孫先生調養。遂喚樊廚吩咐:「孫先生是我結義兄弟,勝似同胞,三餐茶飯、湯藥、飲食,俱託付在你身上,小心服 侍,不可怠慢。」①恓(xī,音希)惶(huáng,音皇)——驚慌煩惱的樣子。

刖(yuè,音月)足——斷足,古代砍掉雙腳的酷刑。據《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載,龐涓砍掉了孫臏的①雙腳,本書寫鍘斷十個足趾,似為認靴魚,穿靴魚留作伏筆。

樊廚領命。

真個光陰過隙,日月飛光。孫臏在龐涓府內過了兩月,兩足十分疼痛,流膿滴血不住。多虧樊廚,每日三餐,端茶送飯,服侍湯藥,甚是虔心。一日,龐涓來到書院,問孫臏道:「大哥,尊足疼痛可略止些麼?」孫臏道:

「兄弟,我兩足疼痛難忍,膿血又不乾淨。」龐涓道:「大哥,你倘要移動遊蕩甚覺不便,我著人去做兩條沉香木拐來與大哥,早晚好活動些。」當下吩咐樊廚置酒,與孫先生散悶。不多時,樊廚整治完備,龐涓與孫臏對飲。

酒 至數巡,龐涓問道:「小弟聞得人說,大哥記得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果真的麼?」孫臏道:「真是記得。」龐涓道:「大哥肯傳與小弟麼?」孫臏道: 「兄弟說哪裡話!你我雖非同胞,已曾結義,要我傳,就傳與你。」龐涓聽了大喜,連聲說道:「多謝。」兩人又吃了幾杯酒,龐涓道:

「大哥若 果真心肯傳與小弟,明日就煩大哥抄寫出來,足見愛弟之情。」孫臏道:「兄弟,我與你當日在雲夢山同業三年,你豈不知我的肝肺?要寫,今日就寫起。」龐涓笑 道:「只要大哥應許,今日且酌酒,明日寫起不遲。」孫臏道:「省得道我有口無心,把酒席取去了,取紙筆來,等我就寫。」龐涓叫家童取文房四寶來。家童奉過 紙筆,孫臏寫了數行。龐涓道:「天色已晚,看不見了,大哥且歇手,明日再寫,省有差錯。」說罷,各歸安寢。

次日,孫臏在書院抄寫天書,但足負疼痛,起起倒倒,每日寫得沒多。

其 日,龐涓朝罷,來到書院,問孫臏道:「難為大哥負痛在這裡寫,小弟甚不過意,可曾寫下多少了?」孫臏道:「連日雖寫,因歇的工夫多,十分之中還只寫得三 分。」龐涓道:「大哥不必上緊寫,緩則不至遺失。足見美情。」兩人又說些閒話,龐涓拱手而別。回進內院,瑞蓮公主問道:「孫臏在書院抄寫大書,曾寫完 麼?」龐涓道:「我才去看,十分中寫了三分。」公主道:

「寫過好些日子,才寫得這些?」龐涓道:「我巴不能夠寫完。今日完了,明日好定計 殺他;明日完了,後日好定計殺他。」公主道:「上緊催他寫,那廝才肯上心。」不料龐涓與公主兩下說話,一一被樊廚聽見。原來樊廚正去打午飯米,往內院門首 經過,聽見這話,嘆口氣道:「咳!好人難做。孫臏這等待駙馬,要寫天書就寫,駙馬反生歹意,要定計殺他。」停了一會,龐涓又到書院看孫臏寫天書,恰好樊廚 送午飯進來。龐涓取肴饌嘗一嘗道:

「這廝不中用,安排肴饌滋味通沒有,咸不咸,淡不淡,造出這樣吃食,褻慢①我兄長,如褻慢我一般。」就 把樊廚打了二十大棍。龐涓起身竟去。樊廚見龐涓去了,捶胸大哭。孫臏問道:「樊廚,你才打之時不哭,為何打後悲傷?」樊廚道:「孫先生,我不為自己受刑而 哭,其實為先生悲傷。」孫臏道:「怎為我悲傷?」樊廚道:「孫先生,你還不知!我今日去打午飯米,往內院門首經過,聽見駙馬與公主商量,說今日寫完天書, 明日定計殺你,明日寫完天書,後日定計殺你。你遲寫完一日,多活一日;早完一日,少活一日。」孫臏不信,暗想:「這廝被打痛恨,故生言造語,要使我怪他的 意思,不必介懷。」孫臏吃完午飯,把紙筆又寫,忽見幾個蒼蠅飛來把筆尖抱住,逐去又來,連逐三四次,那蒼蠅不肯去。孫臏好生疑慮,把筆放在紙上。蒼蠅向紙 上抹來抹去,抹出「假瘋魔」三字。孫臏見了,不解其故。

恰好龐涓宅內一個丫頭,抱著龐涓所生之子,年方三歲,名喚龐英,來①褻(xiè,音謝)慢——輕慢,親近而不莊重。

書院玩耍。好似鬼使神差,那孩兒一面頑跳,口中說出一句道:「孫臏,你快寫完,我家爹爹等不得要殺你哩。」丫頭連忙抱了孩兒出去。孫臏聞言大驚道:「孩子 之言斷然不假,龐涓果有此意。」尋思半晌,無計可脫,忽想起前日下山,師父與我一個木盒,教我有難打開來看,如今難到了,不免打開看看。遂向身邊取出木 盒,揭開看時,止有一個柬帖,折作四折,帖下一個紙包。先把束帖開看,上有兩首詩。詩云:

雲夢山中鬼谷仙,教了孫臏與龐涓。

兄弟刖了哥哥足,三卷天書永不傳。

木盒中藏幾句歌,賢徒仔細用心磨。

若還要出龐涓府,假做瘋魔脫網羅。

孫 臏看了,痴呆半晌,原來師父也教我假作瘋魔。又把紙包開看,卻是些藥,紙上有字道:此藥可放患處。孫臏依言,如法放上,兩足疼痛即止,膿血也不流了。登時 變卦,把寫就的天書扯得粉碎,通放口內嚼得稀爛,吞了下去。又把身上的衣服,橫一塊豎一塊扯得破碎,披頭散髮,把書院內好古畫、好玩器,打的打,摜的摜, 一些不留,口裡大呼小叫,做出萬千呆狀。

家童見了,忙去報龐涓道:「孫臏在書院寫天書,忽然瘋魔起來,把天書扯得粉碎,吃下肚了。」龐涓 道:「有這樣事!」隨即到書院,叫一聲「大哥!」孫臏掇起條板凳,望龐涓劈面打去。龐涓連忙閃過,叫道:「大哥!你認我是哪個?」孫臏道:「你是六丁六 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我正要打你!」又掇起板凳慣去。龐涓又閃過了,道:「這廝連我也認不得!」吩咐家童取一碗飯、一碗糞放他面前,看他吃哪一樣。家 童登時拿一碗飯、一碗糞,放在孫臏面前。孫臏拿起糞來,把飯一澆,使個鬼神搬運法,通掇運了開去。龐涓道:「這廝當初發誓之時,說有書不同讀,有藝不同 學,永遠為禽獸之類。可知他有昧心,如今受此現報。」遂吩咐家童道:「不知這廝真瘋假瘋,且把鐵索鎖他,押去後花園內。」家童領命,拿條鐵索把他鎖了,押 去後花園內,受了羅網之災。樊廚暗暗拿些茶飯與他充飢,孫臏心內不勝感激。

朝去暮來,到了初冬時候。是夜,月明之下,孫臏手指一株小松樹,口吟一首道:

眼見孤松數尺高,龐涓覷我作蓬蒿。

有朝透入青霄內,七國擎天柱①一條。

正 吟之間,聞得空中有人叫道:「孫先生,吟得好詩也!」孫臏抬頭看時,見一位先生面如敷粉,眼若含星,身穿素服,頭戴方中,從空墜雲而下。孫臏叫道:「師 父,救我一救。」先生道:「孫先生,我非別人,乃尉繚先生徒弟王敖,聞你有難,特來看你。你不要心焦,該有千日羅網之災。我如今去雲遊六國,曉諭各邦,如 有緣有份的,把你盜出宜梁城。那時,扶一邦,定一國,你就好了。」說罷,依舊騰雲而去。

又過幾日,是瑞蓮公主壽誕。朝中文武,一大早打發夫人、小姐來上壽。

前 廳龐涓與文武飲宴,後廳公主與眾女客飲宴。那夫人、小姐身邊,各帶幾個丫環使婢,共有三四十人,乘著夫人、小姐飲宴,一齊到花園耍耍。來到花園門首,見兩 扇門緊鎖。那些女婢,各有夫人、小姐的鑰匙,你的開不得,①擎(qíng,音晴)天柱——比喻擔負重任的人。典出《宋史·劉永年傳》:「一柱擎天。」

我 的開不得,換來換去,剛剛一個湊巧,把鎖開了,一齊進了園門。孫臏見眾使女來,用隱身法脫出園門,高呼大叫,嚷將出來。前廳文武各官齊問道:

「駙 馬府中什麼人這等吵嚷?」龐涓道:「是孫臏那廝!他瘋魔了,被我鎖禁花園內,不知怎的走得出來。」眾官道:「他既瘋魔了,在這裡也不便,可不打發他去?」 龐涓道:「我恐怕是假瘋,所以鎖禁在內。」眾官道:「駙馬難道真瘋假瘋通看不出?叫他出來,待我等看看。」龐涓喚左右叫孫臏來。

孫臏不知 哪裡尋個紅柬帖,做了一面旗拿在手裡拐將出來,口裡亂叫。眾官一看,見他面黃肌瘦,散發披頭,衣衫粉碎,狂言妄語,一齊對龐涓道:「駙馬,看他這等模樣, 難道說得是假瘋?留他在此無益,趁早打發他去了罷。」龐涓道:「既是列位講,就打發他去。」遂令左右,快把孫臏打發出去。眾人把孫臏亂推出去,孫臏偏要掙 將進來,推了多時方才推出,閉了大門。孫臏越發裝個真瘋,拿起兩塊石頭,向大門一起一落,打了一會,大叫道:「龐涓!快些開門,放我進去。我要到花園玩 耍。」叫了又打,打了又叫,裡面只不開門。孫臏從此就在人家屋簷下蹲身,日間與市上小兒拋磚弄瓦,夜間與獵犬同眠。龐涓看見他如此,心頭也轉了些。

孫臏在街上,凡見官員經過,拿起污泥瓦屑,不管身上馬上,亂打將去,那些眾官員遽②被他侮弄,甚是懊惱,要計較他,奈他是個瘋魔無用之物,只索罷休。

一 日,龐涓入朝,孫臏看見,抓兩手糞劈面撒來。龐涓大怒,令從人趕去,那些從人皆受了些醃漬。龐涓快馬加鞭,才脫得去。朝罷,眾官問龐涓道:「駙馬今日為何 不樂?」龐涓道:「適才在街上遇著孫臏,撒了許多糞,為此不樂。」眾官道:「我等每日遇著,亦被他把污泥瓦屑打來,這也無可奈何。何不吩咐地方,驅逐他 去。」龐涓道:「列位,不妨事,待我想個計較出來。」不知龐涓想出什麼計較?且聽下回分解。

②遽(jù,音巨)——驟然,突然。

第七回 百花園中冤孽 箭卑田院裡祝融災

卻說龐涓別了眾官,回到府中設想一計,著人到卑田院①叫個丐頭②來,吩咐道:「這瘋魔孫臏,與我領到卑田院去好生看管,三年不許放他出來,若放他出門,一院人都加重罪。」丐頭領命,把孫臏帶入卑田院不在話下。

卻 說秦國孝公一日早朝,黃門奏道:「朝門外有一道人,大哭三聲,大笑三聲,不知何故?」孝公叫宣進來,問道:「你是哪裡道人?為甚在朝門外大哭三聲,大笑三 聲?」道人道:「臣夷山尉繚徒弟王敖。哭三聲,哭的燕邦孫臏。他投雲夢山鬼谷仙師處學藝,受得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能呼風喚雨,驅石為兵。龐涓 與他結義同業,今在魏邦做了駙馬,猶恐孫臏日後下山扶助別邦,低他名望,差官往雲夢山連走三次,苦賺孫臏入魏,把他別了雙足,受了羅網之災。笑三聲音,笑 天下諸侯不識高賢。如有人至魏邦,盜出孫臏者,愁甚江山不穩,社稷不寧?因此貧道遍告諸邦,不可失此英俊。」秦孝公道:「朕豈知有此高人埋藏魏邦?非君曉 諭,可不錯過?」一面令光祿寺款待王敖,一面問群臣誰能入魏盜取孫臏?閃過武安君白起,奏道:「臣可去得。」秦王問:「你怎樣去?」白起道:「當日龐涓妄 自尊大,立大言牌,催趲各國進奉。我主如今修下降書表章,不與他貨禮,只說納降入魏,管取盜出孫臏。」秦王准邦。

白起見魏王奏道:「臣秦白起。當日龐駙馬立大言牌,催趲①各國進奉,寡君因邦國空虛,乏物進奉,差臣特奉降表,權為獻敬之禮。」魏王大喜,收了降表,待白起茶飯。白起辭駕出朝,扮作白衣秀士,到卑田院探訪孫臏。

見卑田院乞丐上千,不知哪個是孫臏。行到矮簷下,見一丐子拄著雙拐,口中歌:

山川毓秀生英俊,父子家聲名世振。

拋離父母訪名師,雲夢山中修道行。

受得天書六甲文,驅雷掣電召天神。

呼風喚雨擊冰雹,等閒撒豆成軍兵。

詎知運艱逢災殃,陷入天羅並地網。

不患邪兮不患瘋,只為陰謀施惡障②。

誰知度日如度年,守厄持災過此愆。

誰施妙藥正吾病,滿焚爐香謝上天。

白 起聽了便問道:「足下敢是孫臏先生乎?」孫臏道:「白大人,你若不聽此歌,永世亦不知我是孫臏。」白起道:「奇怪!我又不曾道姓通名,先生為何知我?今先 生既知未來過去之事,可知我今日到此何干?」孫臏微笑低聲道:「大人是奉秦王旨,要盜我出城。」白起大笑道:「孫先生,你真有先見之明,其實為此而來。」 孫臏道:「空勞大人跋涉,奈我千日之災未滿,不可脫去。況龐涓不時差人察聽,倘洩了風聲,即釀禍矣。大人請回,拜上秦王,待孫臏守滿千日災,再助一臂力可 也。」白起見孫臏不肯去,只得辭① 卑田院——本為「悲田院」,中國佔代佛寺救濟貧民之所,佛教以施貧為悲田,故名悲田院,又叫卑田院。

② 丐頭——叫花子的首領。

①催趲(zǎn,音攢)——催促,催逼。

② 惡障——障通「瘴」。惡障指惡毒凶狠的手段。

別回秦。

再 說王敖,不日來到楚國,曉諭楚王。楚王即著黃歇假以納貢,入魏盜取孫臏,亦不得。王敖又到韓國與趙國,曉諭韓王、趙王。韓王遣張奢,趙王遣廉頗,俱托貢獻 入魏,又盜不得孫臏。王敖一連曉諭四國,四國通盜孫臏不去,看起來總是四國不該得此高人。且說龐涓,幾番與朱亥商量要害孫臏,朱亥每每不然其言。一日,朱 亥來到卑田院看望孫臏,見孫臏臥於矮簷石上,拍手閒吟道:

孤高百尺一株松,蔽雲遮日觸蒼空。

枝柯茂盛生吳楚,校葉盤桓燕趙宮。

碧葉枝枝迎綵鳳,青柯曲曲臥蒼龍。

若逢天地光明照,散漫清香七國中。

有一樵夫無耳目,手中握定無情斧。

東崖砍倒棟樑材,枝葉不堪蓋茅屋。

又好哭時又好笑,朝朝日日簷前叫。·淺潭三尺錦鱗魚,誰人肯把絲綸釣。

人不採時我不採,到處只嫌天地窄。

若把困魚救出來,敢與蛟龍爭大海。

朱 亥聽罷,輕輕問道:「先生得非佯狂乎?」孫臏不答。朱亥道:「先生無驚,某乃朱亥。龐涓每與某商量,要定計害先生,某再三不從,先生可要防備。」孫臏道: 「既承大人報我,我亦報大人,目下大人有百日災難到了。」朱亥變色道:「先生,可避得過麼?」孫臏道:「你速躲避一百日,方保無事。」朱亥作別回家,說與 夫人劉氏得知。劉氏道:「孫臏習學鬼谷,必知先天之數,此言不可不信,依他躲避百日。明早,待我進朝起奏,只說你染病沉重,不得朝賀便了。」計議停當,次 早,魏王設朝,劉夫人至駕前奏道:

「臣夫朱亥,染病危篤,有失朝賀,望乞憐念。」魏王准奏,朱亥遂不進朝,在家躲難,過了九十九日。這 日,與夫人道:「好了,百日之災,明日脫了,在家坐了三個多月,好生氣悶,今日去外面走走。」劉夫人道:「有心躲避百日,哪在乎這一日,過了明日,出去走 罷。」朱亥道:「也罷,只到後花園中消遣會兒。」劉夫人道:「這也使得。」朱亥來到園中,見一老鴉歇在牆上,對著朱亥叫了幾聲。朱亥不快活道:

「這怪物偏對我叫,待我送他性命。」遂取了弓箭,對他一箭射去,倒不曾射著老鴉,徑往間壁牆上射去。原來間壁是鄭安平丞相家的百花園。鄭安平一個小女,名喚愛蓮,年十七歲,生得描不成,畫不就,鄭安平極其珍愛。

這日,小姐帶幾個侍兒到園中打鞦韆耍子,才上得鞦韆架,被間壁裡一箭射過來,正中心窩,翻下架子,倒在地上。眾侍兒上前,拽箭的拽箭,叫喚的叫喚,可憐一個花朵般小姐,霎時做了黃泉之鬼。

眾 侍兒唬得魂飛天外,不知這箭哪裡射來。只見間壁朱家牆上有一步梯兒,站個小女,問道:「我家一枝箭,射在你家園裡,可曾見來?」眾侍兒道:「原來是你家射 過來的,把我家小姐射死了。這般好鄰舍!要打人命官司哩!」即拿這枝箭,跑到府中,報與鄭安平道:「禍事來了!小姐到花園閒耍,被間壁朱家園裡射箭過來, 把小姐射死了。」鄭安平大驚,趕到花園,果見小姐死在鞦韆架下,淚落如泉,大叫道:「朱亥!你詐病在家,打量謀反,操演弓馬,把我女兒射死了!」遂上了 馬,徑到朝門首喊起屈來。君王

宣入,鄭安平道:「朱亥詐病在家,操演弓馬,心生謀反,將臣女兒一箭射死了。」魏王道:「有這樣事!」即著武士捉拿朱亥 來。

霎時,朱亥拿到駕前。魏王問道:「朱亥!你怎詐病在家,操演弓馬,無故射死鄭安平之女,當得何罪?」朱亥道:「臣該萬死!臣染病在家 才好,昨來到花園,見牆上一怪鳥對臣連叫不止,臣取弓箭射鳥,不期射在那邊而誤傷鄭女,望鑑其情。」魏王道:「誤傷人命,也當抵罪。但天時不早,寡人要往 天神廟祈雨,且押去監候南牢,另日審問。」是晚,朱亥夫人劉氏見朝廷拿了朱亥去,遂心生一計,喚了家童到卑田院,以散錢為由,來見孫臏。院中乞丐眾多,不 知哪個為孫臏?回頭看時,見一人拄著沉香木拐,站立矮簷下,不來討錢。夫人叫家童取十文錢放他面前。孫臏道:「生受夫人。」夫人問:「你是何人?」孫臏 道: 「我是孫臏。

前次我對朱大人說,有百日災難,當躲一躲。不料他不依我說,如今被禁南牢。」夫人聽說,忙下拜道:「我因要見師父,以散錢為由,望師父救我夫君一命,感恩不淺。」孫臏道:「夫人就回。我自有處。」夫人即便回家。

其 夜三更天氣,孫臏在院內按定天甲靈文、地甲靈文,手捻秘決,望空拂一下袍袖,喝聲:「齊來!」忽見東南上一聲響亮,滾下鬥來大一塊紅輪,西南上又一聲響 亮,滾下鬥來大一塊白輪,孫臏俱收入袖內。這兩輪,就是金烏、玉兔,通被孫臏收了。次日,魏王設朝,眾臣朝拜畢。魏王問道:「寡人每日設朝,天已大明,今 日為何這等昏暗,看什麼時候了?」司天官奏道:

「辰時了。」魏王道:「古怪,辰時怎麼不見日色?」眾官道:「今日不止朝內昏暗,城裡城外 俱一般不明。」魏王大駭,問眾官:「這什麼緣故?」眾官俱沒回答。魂王沉吟良久,道:「莫非牢中有冤枉之人,寡人當放郊天大赦①。」魏王即頒赦書,一應大 小監牢,毋論輕重囚徒、已發覺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者,盡可赦免。孫臏又在卑田院作法,霎時紅輪照耀,日月還光。

魏王大喜。

那 朱亥遇赦出了南牢,魏王仍舊復還官職。朱亥回到府中見了夫人,抱頭痛哭。夫人道:「這是你不信陰陽,致招此禍。你道今日誰救你來?」朱亥道:「天恩大赦, 幸脫此災。」夫人道:「你還不知,是我親到卑田院,以散錢為由,求孫師父解救。孫師父作法,收了日月,天地不明,朝廷才頒下郊天大赦。」朱亥驚訝道:「果 有此事!這般說,孫先生如我重生父母一般,如何報他?」夫人道:「你今可把孫先生接到家裡,早晚奉養他,有事又好與他計較。」朱亥道:「此言有理。只是我 到卑田院去不免走漏消息,如今怎麼樣處?」夫人道:「我有一計。可做幾石米飯抬到卑田院,只說大人患病之時,曾許下設牢心願。今朝廷大赦,輕重囚徒通放去 了,如今許到卑田院散與貧人,准過設牢之願,就可暗暗拜謝孫先生,並接他到家下來。」朱亥道:「此計甚妙。」到了明日,造下五石米飯,著幾個家童擔了,徑 到卑田院,劉夫人親來散飯。少頃,將次散完,夫人趲到矮簷下,悄悄對孫臏道:「多虧師父救我丈夫一命,我夫自要來拜謝,恐耳目昭彰,以此特著妾來,託言散 飯,要請師父到我家去住。」孫臏道:「多謝夫人。我今日未可動身,待月半後戊午日,可約先生到吳起廟中等我。」劉夫人道:「師父為何要到那時?」孫臏① 郊天大赦——郊天:指古代在郊外祭祀天地,稱「郊天祭」,周代冬至祭天稱郊,夏至祭地稱社。大赦指對罪犯普遍赦免或減刑。

道:「那日龐涓定計放火燒院,害我性命。我便脫身好走,只做燒死了,使他不疑,隨即到府上來,亦不得走透消息。」劉夫人就別孫臏回府。

朝 去暮來,不覺到月半後戊午日。朱亥領家童悄悄到吳起廟中等候。漸至日暮,孫臏在院裡口誦六甲靈文,望空中拂下袍袖。須臾,天昏地暗,黑霧迷漫。孫臏拄了沉 香木拐,拐啊拐的,拐到吳起廟中,與朱亥相見。朱亥倒身拜謝,就要請孫臏回家。孫臏道:「再停些時,待龐涓放了火,便好同走。」兩個坐在廟中閒話。

到 了二更時分,龐涓率領多人,都帶著蘆葦、乾柴、引火之物,來到卑田院,鎖上大門,四面放起火來。只見烈焰騰空,喊聲震地,把那卑田院霎時化作瓦礫場。可憐 院裡上千無辜乞丐,個個燒死。那孫臏一見火起,就與朱亥同回府了。少頃火熄,龐涓心滿意足,自謂孫臏必遭火死,率了眾人,依然回去。

次 早,魏王設朝。諸臣奏道:「夜來卑田院失火,一院干數乞丐盡皆燒死。」魏王大驚道:「有這樣事!這火從何而起?」龐涓道:「這火必是孫臏放的。他一面放 火,一面乘機逃走,只做燒死,令人不疑。我王如今速速吩咐各門,畫影圖形,多差軍人晝夜防守,不可放走孫臏。」魏王准奏,傳示各門,將孫臏畫影圖形,晝夜 防守不提。

卻說燕王一日昇殿,王敖又到朝門首,連哭三聲,連笑三聲。百官奏聞,燕王叫宣進來,問以哭笑之故。王敖道:「臣夷山尉繚子徒弟 王敖。大哭三聲者,為我王駕前孫駙馬之子孫臏,投雲夢山鬼谷處學藝,韜略戰陣無般不請,又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龐涓恐其下山扶助別國,滅其名望,差徐甲 連請三次,賺彼入魏,刖了雙足,受了羅網之災。連笑三聲者,笑天下諸侯,輕賢慢士,不識高人。如有到魏盜出孫臏者,何慮天下不歸?方才貧道為此曉諭各國, 不知哪一國洪福,得遇此人。」燕王大喜道:「若非先生示教,險些失此擎天柱。」即吩咐近侍,送王敖到光祿寺①茶飯。遂問群臣,誰能往魏國盜取孫臏?言未 了,班中閃出一員官來,上前啟奏。畢竟這官不知姓甚名誰?怎生盜得孫臏入燕?再聽下回分解。

① 光祿寺——主掌皇家膳食之所。

第八回 征魏國假兩邦旗號 退燕兵賭百錠黃金

原來那官就是孫臏之父孫操,上前奏道:「啟上我王,孫臏是臣之子。我王要去盜他,只消臣帶了兩個孩兒,領三萬人馬,到魏邦名正言順討了孫臏回來。」燕王 道:「倘魏王被龐涓間阻,不放孫臏回來,怎生區處?」孫操道:「龐涓若有阻擋,誓當先取其首,為魏國除奸可也。」燕王大喜,就令孫操起兵。

次日,孫操帶著孫龍、孫虎,領三萬人馬徑離幽州,往魏進發。這番出兵,人強馬壯,器械鮮明。行了多日,到了宜梁界口,孫操傳令,安營於十里之外。父子營 中商量道:「兵不厭詐,如今屯作三營,一營扯起秦國旗號,一營扯起楚國旗號,一營扯起燕國旗號。」計議已定,孫操道:「孫龍領一萬人馬扮作秦軍,打白起旗 號;孫虎領一萬人馬扮作楚軍,打黃歇旗號,俱在中道埋伏。我自帶一萬人馬,當先出陣。待與龐涓交鋒之際,兩哨伏兵一齊殺入。彼兵亂,必敗矣。」孫龍、孫虎 得令,各領兵埋伏。

孫操親領一支兵馬到宜梁城下,令軍士大叫道:「快送燕國三公子孫臏出來,萬事全休。若道半個不字,殺進城中,將你 一國人民不留一個!」巡城官連忙飛報入朝。魏王聞報,遂問龐涓:「如今燕國孫操領兵在城外,取討孫臏,如之奈何?」龐涓道:「我王勿憂。臣料孫操不過匹夫 之勇,何足為慮。待臣領兵出城,生擒那廝。」遂辭魏王,領兵三萬出城迎敵。」孫操道:「龐涓!我今來不為爭城掠地,只要送出我孩兒孫臏還我,免致燕、魏成 仇。」龐涓道:「不還你怎的?」孫操道:「不還孫臏,先斬汝頭,後剿魏國。」龐涓大怒,舉刀劈面相迎。

正戰之間,忽見得左哨裡一隊人 馬殺出,旗號寫秦國白起;右哨裡一隊人馬殺出,旗號寫楚國黃歇。龐涓見秦、楚合兵,心中驚懼。暗想:「秦、楚二國兵馬相助,我這裡寡不敵眾,如何取勝?」 虛架一刀,轉馬就走。孫操大殺一陣,得勝回營。且說龐涓逃得入城,見魏王說:「臣與孫操交戰,不料那廝借了秦、楚二國人馬,埋伏中道,殺入陣來。臣兵寡不 敵眾,只得折了人馬,逃陣回來。」魏王大怒道:「你當日立大言牌,自誇天下有一無二。今三路兵出就不能抵敵,逃陣而回,可不被別邦輕視!」說猶未了,忽見 探馬來報,說打聽得只有燕國兵馬,並沒秦、楚二國人馬,孫操要振軍威使的詭計,假張秦、楚二國的旗號。龐涓道:「有這樣事,我反中了那廝之計,明日定擒此 賊!」魏王散了文武。

且說朱亥回府,見了孫臏,就把龐涓與孫操交戰始末說了一遍,並道:「今龐涓聞令尊是用詭計,假張秦、楚二國旗號,明日決要再戰。」說罷,日已暮了,兩人散去不提。

卻說次日早朝,龐涓披掛停當,奏魏王道:「臣昨日誤中孫操詭計,不能取勝,今日誓必生擒那廝。」遂領兵出城,與孫操大戰。

原來孫臏其時在朱亥花園內,觀看燕、魏交鋒兩邊殺氣,只見魏邦殺氣愈猛,燕邦內殺氣漸衰。孫臏即按定六甲靈文,口中默默誦念。霎時,雷擊電閃,走石飛 沙,半空中降下碗大冰雹,亂打將去,只傷得魏邦人馬,不傷燕邦士卒。一頓冰雹,打得龐涓鼻青嘴腫,大敗逃回進城。孫操父子見霧中神聖助陣,十分歡喜,得勝 回營。

那龐涓逃回,見魏王道:「臣與孫操交戰,正要擒拿,不知那廝有何法術,半空中降下碗大冰雹,往下打來,只傷我魏國人馬,那廝人馬一個不傷。臣也被他打壞了,委實不能勝。」魏王大怒,罵龐涓不肯竭力,退入宮去,眾多文武遂散。

朱亥回到府中,孫臏問道:「大人,今日龐涓與老父廝戰,不知哪家勝了?」朱亥道:「恭敬!今日又是令尊大勝,龐涓大敗。」就把孫操作法得勝情形說了一 遍。孫臏聽了,微微冷笑。朱亥吩咐置酒,與孫臏同飲。飲酒中間,朱亥嘆道:「兩國相併,燕兵不退,不知幾時才得安靜?」孫臏道:「要我老父退兵,甚是容 易。這場功,管取做在大人身上。大人明日可去奏上魏王,出城退兵便了。」朱亥搖頭道:「學生弓馬欠熟,武藝欠精,如何能退兵?」孫臏道:「大人肯去,不費 一刀,不用一卒,只消我寫一個簡帖與大人帶去。只要明日入奏魏王,打算些說話。倘魏王問你退兵之法,你說:『臣不與他武鬥,只與他文勸。』倘魏王問你如何 文勸?你說:『孫臏明於五遁,神法太高,蹤跡不定,他要見人極易,人要見他最難。暫且退兵回燕,寬限一年,尋著孫臏送還。一年內如無孫臏,任從起兵征 伐。』龐涓聽見,必然笑你。你就說:『駙馬不要笑我。我若退不得燕兵,情願輸顆首級與你。我倘然把燕兵退去,你輸什麼與我?』龐涓必許你一百錠黃金。你就 與他賭。」

朱亥道:「設使退不得令尊兵馬,無辜輸了個首級。」孫臏道:「大人放心。老父見我親筆書柬,哪有不退兵之理?況我在府中攪擾多日,無些報答,明日且取龐涓的金,將公報私,與大人墊箱也好。」朱亥歡喜。

次日入朝,魏王問群臣道:「燕兵猖披,勢不可當。眾文武中誰敢臨陣取勝?」朱亥應聲道:「臣朱亥敢退燕兵。」魏王道:「你武藝不甚高強,恐難與對敵。」 朱亥道:「臣退燕兵自有妙法,不用廝殺,與他幾句話,與孫操文講和好,他必退兵去。」魏王問道:「怎與他文講?」朱亥道:「臣見孫操,說你家公子明於五 遁,神通高妙,蹤跡不定,他要見人甚易,人要見他實難。大人暫且退兵,寬限一年,待我國尋著孫臏送還。如過期爽約,任從領兵取討。」魏王道:「果去說得他 退兵,重加升賞。」龐涓在旁,呵呵大笑。魏王問龐涓:「你笑什麼?」龐涓道:「孫操那廝狡詐異常,怎肯聽這迂腐之言退兵回去!」朱亥道:「駙馬不要笑人。 倘若被我說幾句話,他肯退兵回,賭什麼與我?」龐涓道:「你若果能退孫操兵,我輸你二十錠黃金。你若退不得兵,輸什麼與我?」朱亥道:「若退不得兵,就把 我首級輸與你。」龐涓道:「你若肯輸首級,我情願把一百錠黃金與你賭賽。」朱亥便奏魏王道:「望我王命一員官做個明證,保這百錠金子。」魏王就著鄭安平作 保。鄭安平出班道:「臣等要你兩個在我王駕前寫一張軍令狀,各附畫押,臣才可保。」魏王道:「卿言有理。」當下朱亥、龐涓動筆就寫,各附畫押,付鄭安平收 下。

朱亥待退了朝,回家帶了孫臏書,令十數個軍士跟隨,出宜梁城,徑到孫操營門首下馬。旗牌官一把扭住,只道是奸細,便帶進見孫操。 孫操問道:「你是何人?」朱亥道:「某乃魏邦丞相朱亥,奉魏王命,差來與大人講和。」孫操道:「怎樣講和?」朱亥道:「今有三公子,法明五遁,神通元妙, 蹤跡不定,他見人甚易,人見他甚難。今請大人收兵回國,寬限一年,尋著公子,送到燕國。如一年內不還,那時興兵征戰,兩無怨心。」孫操道:「那有什麼憑 據?」朱亥道:「我無甚憑。求大人屏去左右,還有一言相告。」孫操即叫左右退後。

朱亥袖中取出孫臏書,送與孫操。孫操拆開,認得是孫臏筆跡,仔細念來:知父興師入魏,為兒負屈根原。兒深感朱亥救出,隱藏宅院。龐賊深仇終報。今祈老父,休兵斂甲,回燕有日,高堂聚首。父親大人膝下男臏百拜

孫操看罷,大喜道:「原來小兒蒙大人垂憐救留,正是深恩難報,我就退兵。」登時傳令,打起回兵旗號。那些兵馬一齊起身,徑回燕國。

朱亥看了大喜,策馬入城,奏魏王道:「臣蒙我主洪福,把孫操人馬通退去了。」魏王大喜。龐涓在旁滿面羞愧,不敢作聲。鄭安平道:「駙馬,一言既出,駟馬 難追。他若輸了,決要在我身上殺首級與你。你今輸了,要在我身上取一百錠金子與他。」登時,龐涓臉紅眼白變了色,沒奈何只得回府取百錠金子與朱亥。鄭安平 當眾焚了那張軍令狀。魏王又賜朱亥綾錦緞帛、金花御酒。朱亥謝恩出朝,回到府中拜謝孫臏,不在話下。

卻說龐涓輸了百錠金,好生焦躁, 直去坐在廳上,心中暗忖:「朱亥怎麼幾句言語,孫操就肯退兵?其中必有緣故。」至夜靜更深,走到後花園內,抬頭向天上一看,見孫臏本命星正照朱亥府中。龐 涓道:「呀!朱亥那廝原來把孫臏藏匿在家,暗通燕國,書信來往,所以孫操便肯退兵回去。那廝可恨!我明日奏與朝廷知道,差些軍士把朱亥府門四下圍住,仔細 搜去。若拿得孫臏出來,朱亥一家人口說不得要死了。」

黑夜,孫臏正與朱亥飲酒,朱亥忽然打個噴嚏,孫臏道:「大人這噴嚏打得不好,明 日龐涓入朝奏王,要起軍來圍住府門搜我。」朱亥大驚道:「這事倒怎麼好?」孫臏道:「不妨事。明日他來時,不可害怕,吩咐一家老幼,不要慌張。我自有藏身 之法,任他各處搜尋,決不落他的手。」朱亥口中勉強答應,心上卻放不下。

次早,魏王設朝,龐涓奏道:「啟上我王,臣夜觀天象,見孫臏 本命星照在朱亥府中,卻是朱亥把孫臏隱匿在家,暗與燕邦書信往來,以此孫操退兵回去。臣今日特來奏過我王,起軍圍了朱亥家,要去搜出孫臏來。」魏王道: 「孫臏果在他家,你去搜出來,朱亥欺君之罪不消說起,自應承受。萬一搜不出孫臏,可不反受朱亥一場沒趣?」龐涓道:「孫臏現藏在他家,不怕他走了去,臣決 要搜尋拿來。」魏王見他堅執要去,只得準奏。

龐涓就帶了軍士來到朱亥門首,前後密密圍住,下馬行至府中,朱亥迎著道:「駙馬今日到舍 下何事?」龐涓道:「朱亥,你把孫臏藏在家,暗與燕邦書信往來,跡同謀叛,佯退孫操人馬,騙我百錠金子,如今奉旨到你家搜尋孫臏去,要將你全家殺戮。」朱 亥道:「駙馬,孫臏果在我家,搜出自然受罪,不必說了。倘搜不出,你也難出我的門。」龐涓不由分說,叫眾軍士登樓上閣,庫房、寢房、內院、廂廊各去搜了又 搜,共搜了七八遍,哪裡見孫臏?龐涓暗想:「必是走了風氣,那賊預先往別處躲去。」吩咐軍士仔細再搜。那些軍士把那天井裡大長石板通翻轉來了,花園裡老大 樹根都掘起了,哪裡搜得出?

搜了一日,龐涓也覺沒趣,不別朱亥,徑帶軍士回朝。魏王問道:「孫臏搜出了麼?」龐涓道:「不知哪個走了 消息,躲藏別處去了。」魏王道:「你說孫臏現在朱亥家,及至去搜又搜不出,分明胡言誑奏,侮主欺君。」龐涓再不敢饒舌,只得退朝回去。說那朱亥,見龐涓搜 不出孫臏,掃興而回,便與劉夫人說:「龐涓沒趣,回了。不知孫先生藏在何處?」忽背後叫道:「我在這裡!」不知孫臏哪裡出來?再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孫臏用計藏木櫃 龐涓被屈受披麻

卻說朱亥聽得孫臏聲音,急回頭來,見孫臏在背後,遂問道:「先生躲在哪裡?」孫臏道:「我在香案底下。」朱亥不信道:「香案下翻來覆去搜了幾遍,不見先 生。」孫臏微笑道:「我明於五遁,遇金金遁,遇木木遁,遇水水遁,遇火火遁,遇土土遁,適遁於木,所以搜我不著。」朱亥道:「先生真神人也!」吩咐家童擺 酒相慶。

說那龐涓被魏王發作,回到府中,甚不快活,暗想:「昨夜孫臏本命星明明照在朱亥家,為何搜尋不出?今夜再去看他本命星照在哪 裡?」回到花園,抬頭觀看,孫臏本命星端只照在朱亥府中。龐涓暗想:「我明早不要奏知朝廷,省得走漏消息,悄悄帶了家將,再到朱亥家搜一遍,出其不意,難 道也藏過了?」算計已定,轉到廳上,連夜點齊一百名家將,只候天明就行。

說那孫臏,正與朱亥飲酒。孫臏道:「我今再佔一卦,看龐涓還 來不來?」即屈指尋文,對朱亥道:「大人,龐涓心猶不死,明早還要來搜。大人可收拾一間空房,抬一口木櫃放在中間,櫃中放了磚頭瓦屑,上了鎖,用了印信封 皮,把房門亦封鎖,鑰匙交與管家婆。只要叫出管家婆來,等我吩咐她言語。」朱亥一面依計行事,一面喚一個六十餘歲的管家婆出來。孫臏叫近前,附耳低聲說如 此如此。管家婆應了曉得,遂走了去。

孫臏又向朱亥耳邊說:「如此如此,不怕他不換一櫃金銀與你。」朱亥領受孫臏之計,各回寢室。

天曉,龐涓果帶百十名家將徑至朱亥府中。朱亥出來相見道:「龐駙馬,你昨日搜了一日,是搜不出孫臏,今日又來則甚?」龐涓道:「你昨日把孫臏藏過了,今 日特來細搜一搜。」朱亥道:「駙馬,你既要搜,難道不教你搜?只是再搜不出,你我難好開交。」龐涓吩咐眾人從大門搜起,直搜到後院,前後左右,各各搜遍, 絕搜不出孫臏。

龐涓到內廳後,見旁邊一所空房封鎖牢固,便問道:「什麼房?」朱亥道:「是庫房。」龐涓道:「裡面藏什麼東西?」朱亥 道:「裡面藏的通是金銀器皿,就是前日贏駙馬的百錠金子,亦藏在內。」龐涓道:「其中有弊!孫臏決藏在裡面,快開來我看!」朱亥道:「財帛庫房,怎肯輕易 開與人看!」龐涓執意要開,朱亥沒奈何,叫管家婆取鑰匙來。管家婆一邊走一邊絮聒道:「這人不達道理,人家財帛庫房,怎麼硬要開看!」龐涓聽見大惱,把那 婆子拽過掀翻在地,拳打腳踢,打了一頓。

婆子不敢啼哭,正去動手開門,只聽得裡面孫臏說道:「管家婆!昨日來你家你不曾開門,今日你 開了,看不害了我的性命?」龐涓聽了暗喜:「孫臏藏在裡面,反與我說是財帛庫,如若不是我搜得細,不又被他瞞過了?如今插翅也難飛去了。」管家婆開了門, 龐涓先走進去四下一看,不見孫臏,只有一口大木櫃,上面封鎖牢固。龐涓道:「孫臏決躲在櫃裡,開來我看。」朱亥道:「這櫃裡正是金銀器皿,怎肯開與人 看?」忽櫃裡又做聲道:「朱大人,千萬不要開,等我再活幾日。」龐涓氣起來道:「明明孫臏說話響,還要替他遮掩!」叫眾人連這櫃抬上朝去。眾人進房,一齊 抬了就走。

朱亥頓腳捶胸,大叫冤屈道:「龐涓,你太無理!假托搜孫臏名頭,把我一櫃金銀器皿都抬了去。」登時趕到朝門,魏王正坐朝, 朱亥進前奏道:「啟上我王:龐涓托搜孫臏為因,昨來搜了一日,今日天未明,又帶百數家將到臣家裡,搶入庫房,見財起意,把一櫃金銀器皿通抬了去,望我主矜 矜,財物給還,恩同天地。」魏王道:「有此異事!你可候著,等他進朝來,看他怎麼說?」且說龐涓叫眾家將抬了大櫃,緊緊跟隨在後,聽得孫臏在櫃裡叫道: 「龐駙馬!我當日與你八拜為交,同師學藝,有甚虧負你,今日恁下毒手!」龐涓道:「我吃你哄得夠了,一同見駕去。」孫臏在櫃裡言三語四,直說到朝門首。龐 涓先去見了魏王。魏王問道:「你怎麼托搜孫臏之名,把朱亥通櫃金銀器皿抬了回去?」龐涓道:「臣豈不知理法,敢抬他一櫃金銀?只因朱亥把孫臏藏在櫃內,假 說是金銀器皿,以此著人抬來駕前,當面開看。」魏王道:「你怎知裡面是孫臏?」龐涓道:「抬在路中有說話響。」魏王道:「那櫃抬進來!」眾人把櫃就抬到殿 上,揭去封皮,打開鎖一看,也不是孫臏,也不是金銀器皿,卻是一櫃磚石瓦屑。

朱亥在殿上叫苦道:「龐駙馬,你太狠心!把我一櫃金銀器 皿,換了磚石瓦屑,與強盜何異?」兩班文武看了,各不平心,一齊奏道:「分明是龐駙馬換了他的!朱亥入朝奏王已有半日,他卻才來,莫說一櫃,十櫃也換過 了。」魏王大惱道:「龐涓!你貪財枉法,私換金銀,該得何罪?」龐涓道:「臣一路跟來,又不曾抬回家去,怎說是臣換了!」魏王道:「還要抵賴!朱亥來奏寡 人已是半日,你卻才來。你說孫臏在櫃裡說話響,怎麼開來是磚石瓦屑?難道磚瓦也會說話?眼見是你換了,快拿出來還他。」龐涓渾身有口也難分說。

群臣見龐涓呆住,一發認定是他換了,一齊開口道:「龐駙馬,扭來扭去,總扭理不過,既是你換他的,名正言順,要你還他。」龐涓被眾官指說不過,只得回家把釵鐶首飾、散金碎銀、器皿什物收拾許多,當殿上裝入櫃去,著朱亥收回。魏王就把朝退了。

朱亥鎖了這一櫃物件,心歡意喜,回到府中拜謝孫臏,置酒暢飲不提。再說龐涓回府,大怒交加,等到夜靜時分,又往後園觀看星斗,見孫臏本命星仍不離朱亥 家,遂自道:「古云:『無毒不丈夫!』左右與他結下冤仇,明日還要去搜。」龐涓這裡蓄意,孫臏那裡早知道了。孫臏對朱亥道:「大人,龐涓那人適看我本命星 還照在府上,他不肯幹休,明日又要來搜。」說未畢,忽家人來報:「管家婆被龐涓打傷致命死了。」朱亥吃驚,頓時變色。孫臏道:「大人,乘此機會,就可設 計。快收拾一間齊整房屋、床鋪,把管家婆屍首抬上床上,把被蓋好,待龐涓來,如此如此,不怕他不吃虧。」朱亥聽了歡喜,連夜打點行事。

次日早,龐涓帶了家將又到朱亥府中。朱亥變臉道:「龐涓,你來搜了兩日,孫臏搜不去,反換了許金銀器皿,卻又把我老母驚出病來,命在旦夕,你來得恰 好!」龐涓大怒:「朱亥!你昨日在殿上扭我作強盜,反詐我許多物件,今日打點將人命壓我?我不怕你!決要細搜。」遂叫眾人搜去。那些家將聽了,一齊穿東過 西,往來倒去,搜了多時,又搜不著。

轉過東廊,見一所房半開半掩。龐涓問道:「這什麼房?」朱亥道:「老母的臥房,如今養病在內。」 龐涓要進去看,朱亥扯住道:「使不得。老母命在頃刻,倘又受驚,命必休矣,不可進去。」龐涓道:「一定藏匿孫臏在內,假說老母臥房。」一腳把門踢開,趕到 房裡,眾丫環喊道:「老夫人病體沉重,大驚小怪趕到房裡則甚?」朱亥上前把把龐涓扭住,故意扭到床邊,推上幾推,乒乓一聲響亮,連五六扇窗門通倒下來。朱 亥一手扭著龐涓,一手扯開被看,厲聲高叫道:「不好了!把我老母驚死了,快還我老母命來!」那些丫環、小廝都是說通的,一齊大哭。

龐 涓不覺心慌,被朱亥扭過來,叫眾丫環、小廝拳頭腳尖打了一頓。那眾家將怕人命干連,通逃散了。朱亥道:「我與你去見駕!」就把龐涓當胸扭了,扭進朝來。此 時魏王尚未退朝,見他兩個扭結到殿上,魏王問道:「你兩個為甚事?」朱亥大哭道:「龐涓到臣家連搜兩次,將臣老母驚出病來,正在危急之際,不料今日又帶許 我多家將來搜孫臏,打入臣母臥房,將臣母打死!」說罷大哭。

魏王對龐涓道:「昨日的事還可開解,今日人命是真,再推不去,要償他 命。」龐涓道:「他母原有病在床,非臣活活打傷,不過是誤傷,也不至償命。望我王求朱大人,教他看同僚份上,略鬆些罷。」魏王把龐涓痛責了一番,又向朱亥 勸慰了一番。朱亥道:「也罷!若不叫他償命,必要叫他扮做孝子,披麻戴孝,手執哭喪棒,親送我母出殯,就饒了他。」魏王道:「這個極易處的。」龐涓滿口應 承,肯做孝子。

朱亥出朝回家,把前事一一對孫臏說了。孫臏笑道:「儘夠他了。」朱亥道:「我有一事與先生商量。今先生在我這裡,難以 脫身出城走回燕國,如今將計就計,做一口夾底棺材,上面盛了管家婆屍首,下底藏了先生,打發出城,可為先生脫身之計。」孫臏道:「此計雖好,恐龐涓知了風 聲,脫身不去。」朱亥道:「再不怕他開棺搜驗,只要做得機密。」孫臏點首應承。朱亥連忙合起一口夾底棺材,把管家婆屍首盛於上面,下面藏了孫臏,一家大小 俱換了孝,只等龐涓來到,發柩起身。

原來龐涓受了兩樁無頭屈事,心甚不平,回去袖佔一卦,知孫臏今日必藏在棺材內逃脫出城。心中思想 定了:「棺木一出城,限時要他埋葬入土,不怕他往地隙裡走去。」沒奈何,到朱亥家披麻執杖,扶柩舉哀,送出城去。這回管家婆盡死得風光,落得附馬做個孝 子。棺木一出城,龐涓就吩咐土工埋葬。朱亥暗想:他要將棺木埋葬,可不斷送孫先生?遂開口止住道:「且把棺木停在這裡,待擇個黃道吉辰,方可下殯。」再三 不肯埋葬。龐涓再三要限時埋葬才去。朱亥違他不得。龐涓叫土工把棺木埋了下去。朱亥心下熬煎,甚覺難過,暗想:「我本要脫他身子,不料反斷送他性命。」及 埋葬畢,朱亥悶悶回家。

走到房中,忽見孫臏呼道:「大人回來了!」朱亥吃了一驚道:「孫先生,你在棺木裡已埋下土了,怎麼在這裡?」 孫臏笑道:「大人,我見龐涓心懷不善,曉得我藏匿棺木裡,出城要害我命,故先遁了回來。」朱亥道:「好個知命的孫先生,空教我熬煎了一日。」當下置酒壓驚 不在話下。

再表齊國威王一日坐朝,群臣朝拜畢,奏事官上前奏道:「朝門首有一道人,大哭三聲,大笑三聲,要候旨見

駕。」齊王令宣進來,問道:「何處道人,敢在朝門外大哭大笑?」道人道:「臣夷山尉繚子徒弟王敖。哭者,哭燕邦孫臏,自幼投鬼谷仙師學藝,受得天書戰 策,被龐涓哄到魏邦,刖了雙足,受了羅網之災。笑者。笑天下諸侯不識英俊。如有人到魏國盜得孫臏出城者,江山穩久,社稷堅牢。小道因此遍告諸國,不知哪一 國洪福,得遇此人。」齊王大喜道:「我國正缺賢士,不枉先生推薦。」吩咐光祿寺整飯款待王敖,遂問群臣:「誰人往魏邦盜得孫臏回朝,加陞官職。」上大夫卜 商奏道:「臣敢到魏邦假納降表,帶茶車五十輛以進奉為由,盜孫臏出城。」齊王道:「茶車內怎盜得他出來?」卜商道:「五十輛茶車都做下夾箱,藏孫臏於箱 底,就可盜出來。」齊王准奏,即令速備茶車,令卜商往魏邦。不知盜出孫臏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造紙人金蟬脫殼 抬頑石撥草尋蛇

卻說齊國卜商,帶五十輛茶車離臨淄城,行了多時,到得魏邦,將茶車進上魏王。魏王大喜,令人收下,著光祿寺設宴於金亭館驛中,差宰相朱亥相陪。朱亥領 旨,同卜商來到金亭館驛。光祿寺排宴齊整。飲酒中間,卜商問道:「朱大人,當日燕國孫操興兵征戰,因為何事?」朱亥道:「孫操興兵,因其子孫臏在我魏邦, 特來取討。」卜商道:「為此何須征伐!後來曾還他孫臏麼?」朱亥道:「不曾還。那孫臏明於五遁,法術精奇,蹤跡不定,雖然在魏,畢竟難得出城。」卜商又 問:「孫操既不得孫臏回去,怎肯退兵?」朱亥道:「某與講和,寬限一年,尋訪送還,如一年不還,再來征戰。」卜商道:「如今孫臏還有尋處麼?」朱亥道: 「不知他藏在哪裡。」及宴罷,朱亥遂別回府。卜商在館驛歇下。

朱亥回家,孫臏問道:「大人今日朝罷何晚?」朱亥道:「齊國遣卜商來進 茶五十輛,朝廷著我金亭館驛中陪宴,以此來晚。」孫臏道:「大人,卜商此來名為進茶,實乃訪我蹤跡。我今若錯過此機會,永世不得回去。明日大人再到金亭館 驛去,我有緘書,煩寄與卜大人看。」朱亥應諾。

次日,朱亥帶了孫臏書,到館驛中來見卜商。四顧無人,袖中取出,奉下卜商。卜商接書 看,上寫:「卜大夫開拆。話不漏洩。明早於朱大人府中相會。孫臏頓首。」卜商道:「朱大人,孫先生書上教我明早到府上一會,我已領教,望大人多多拜復。」 朱亥辭了卜商回家,見孫臏道:「先生,卜子夏看書,說多多拜復,已知道了。」孫臏道:「我明日要行,大人可打點紙人五個、白米一升,與我帶去。」朱亥遂打 點紙人、白米,付與孫臏。

次日,卜商入朝拜辭魏王,出朝,坐了茶車到朱亥府中拜別。朱亥迎入後堂,禮畢,令從人退出,將門關上,孫臏 才出來相見。卜商道:「我主久聞先生大德,特著某來相請。」孫臏道:「愚痴小道,何幸得仁君相召。」又向朱亥謝道:「久在尊府,蒙恩藏匿,若得寸進,自當 厚報。」朱亥將孫臏入茶車夾底,開了門,送卜商出去。

卜商使眾人推茶車先行,自己隨後,將一茶車放一紙人,即時變作孫臏。方出東門, 被守門軍將孫臏提下車來綁了,解至駙馬府來見龐涓,龐涓大喜。西門軍士又報拿著孫臏。南門又報。北門又報。龐涓無了主意,一齊解到法場取斬,一刀過去,卻 是四個紙人。刀斧手急報龐涓,龐涓大驚,連忙袖中一卦,見真孫臏往東去了,登時帶了軍士,追出東門。

再說孫臏在茶車上對卜商道:「龐涓追趕甚急,等我下了茶車與大人分路,倘龐涓追來還好脫身,約定在新梁橋相會。」卜商道:「先生單身行走,倘遇龐涓拿住,非同兒戲,路上要小心仔細。」孫臏道:「不妨。」下了茶車,分路而獨行。

不數里,見一個婦人倚門而哭,孫臏上前問道:「娘子為甚事在門前啼哭?」婦人道:「我丈夫在前邊田內做工未回。我婆婆年七十二歲,適患心病而死,為此啼 哭。」孫臏聽了,向前而走,走到前邊,果見有個農夫在田裡鋤田。孫臏叫道:「鋤田的,你母親心疼死了,你速速回去。」農夫聽了就哭走。孫臏道:「我送你一 丸藥,去放在你母親口內,就得還魂轉來。你把箬笠、蓑衣、耕器放在這裡,我替你照管。」農夫把箬笠、蓑衣、鋤頭交與孫臏,三腳兩步如飛走去。孫臏戴了箬 笠,穿了蓑衣,拿了鋤頭。

身邊還有個紙人,取出來念動靈文,叫聲「變」,又變做孫臏模樣。正北上一口水池,把那紙人丟在水池上,取出 一升白米,向周圍一匝,誦起真言,那些米變了百萬蛆蟲,把那屍首緊緊攢住。自己往田裡鋤田。說那龐涓帶領軍士出東門,趕了四五里,望見卜商茶車。龐涓大喝 道:「卜子夏,快留下孫臏去!」卜商停了茶車道:「龐駙馬,何太欺人!我來進茶,不知你孫臏在哪裡?況孫臏又不是活寶,要他怎麼?五十輛茶車皆在這裡,任 憑細搜。」龐涓叫軍士一齊動手,把茶車內一一搜過,並無孫臏。

龐涓又策馬前趕,趕到田邊問農夫:「你曾見一個拄雙拐的黃衣道人過去 麼?」孫臏不抬頭,也不做聲,用手向北一指。眾軍士說:「是個啞巴,不要問他!」一齊向北趕去,只見一口水池,水上一個死人。眾軍士道:「這水池內死的是 個黃衣道士,莫不是孫臏?」龐涓近前一看道:「果是孫臏。你這賊,死在宜梁城,我也與你一口棺材,擇地葬你。怎麼死在這去處,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吩咐 軍士回去,那些軍士一齊趲回宜梁城。

說那孫臏行此法騙龐涓回去,也不等田夫來,把箬笠、蓑衣、鋤頭放在田邊,拄著一雙拐就走。看看天色將晚,兩邊一看,通是田地,沒有安宿去處。再走幾步,瞧見前面樹林內隱隱有人,趲入林內一看,卻是個八字門牆,門首立兩塊馬台石,不像個尋常門徑。

孫臏正要進去,只見一個老漢出來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孫臏道:「我是過路的,不期到此天晚,欲借空房暫宿一宵,明早就行。」老漢道:「我這裡不是擅 入得的人家,待我進去稟員外。」說畢,就走進去。不多時,老漢出來道:「員外著你進去。」孫臏歡喜,隨老漢進了牆門,穿東過西,走過許多所在才到正廳。老 漢把手向廳門邊一指道:「出來的就是員外。」孫臏看那員外,年過耳順,形容蒼古,不似山村野老。那員外見孫臏身穿黃衣,又是道家打扮,便問道:「先生從何 處來?」孫臏道:「某乃雲夢山鬼谷仙師徒弟孫臏,向在宜梁,如今將投齊國,至此天晚,欲借宿一宵,明早就行。」員外道:「先生在宜梁,可認得鄭安平否?」 孫臏道:「鄭安平乃吾至友,員外為何問及?」員外道:「鄭安平是我小兒,說起來,先生是相知了。」孫臏道:「原來是令郎,多有獲罪。」員外吩咐整治晚飯, 將孫臏引至書房安歇。

次早,孫臏拜辭起身。員外慇勤相留再住幾日。孫臏道:「不敢相瞞,有齊國上大夫卜商,約定在新梁橋相會,所以急 於要行。」員外道:「既是如此,不好強留,待我打發一乘轎送先生到新梁橋去。」孫臏欠身致謝。家童捧出早飯。飯畢,員外叫家人鄭千、鄭七出來,抬了孫臏, 作別起身。兩個抬了孫臏,走了許多路,歇在三岔路口。

鄭七悄悄對鄭千道:「哥哥,我想抬這道人到新梁橋未必有謝,不如走小路抬進宜梁 城,送與龐駙馬,我們儘夠個小發跡了。」鄭千聽說,點頭道:「有理。」兩個抬了,轉彎抹角,遠遠望見宜梁城。孫臏在轎裡認得前面是宜梁城,心內大驚,暗 想:「我被這兩個畜生捉弄了,抬我到這裡,豈不害我的性命。」口中忙誦真言,須臾,霧湧雲漫,把一座宜梁城遮了。鄭千、鄭七不辨東西南北,隨路而行。兩個 心下忖量道:「奇怪!適才明明望見宜梁城,怎麼走了這許久,不見了影子?」兩個只得抬了又走,抬得通身是汗,氣吼如雷。忽見前面一座高山,高接雲霄,四圍 險峻,八面崔嵬。

兩個把轎歇在山腳下,背地道:「莫不這道人有些法術,故意把我們弄到這裡,也不知這山叫什麼山?」說未了,山上一聲 鑼響,閃出一夥嘍,手執刀棍,趕下山來,喝道:「快留下買路錢!」鄭千、鄭七嚇做一團,磕頭如搗蒜道:「眾大王饒命。我們是抬轎的,身邊並沒分文,要買路 錢,只問轎裡的道人討。」眾嘍上前揭起轎簾,仔細看時,哪裡有甚道人,一塊大頑石在內。鄭千、鄭七通看呆了,說道:「古怪!明明一個道人,怎麼變做頑石? 怪道越抬越重。」眾嘍道:「且綁去見大王,要著落你兩人尋出道人來。」就把鄭七、鄭千綁了,一齊走上山。忽聽得轎裡叫道:「我在這裡。」眾嘍回身看時,不 見頑石,轎裡坐著黃衣道人。

眾嘍把他捉出轎來,一齊說道:「這道人有鬼禳法的,拿上山去見大王。」不移時,兩個大王出來問道:「這道 人哪裡來的?」孫臏道:「我是雲夢山鬼谷仙師徒弟孫臏,從宜梁來,今投齊國去。」二王聽說,倒身下拜道:「聞名久矣!有眼不識高人,望師父恕罪。」孫臏 道:「某從來未曾會面,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二王道:「我二人一名吳獬,一名馬升,原是魏王駕前帶刀指揮。因魏王只信龐涓,將我二人打了五十御棍,削除官 職,因此在這蛇盤山上落草為寇。」

眾嘍帶過鄭千、鄭七稟道:「兩個轎伕求大王發落。」孫臏微笑對吳獬、馬升道:「他兩個原是鄭安平丞相家童。前某借宿其家,感彼主人大德,著他們抬轎送某入齊。二人雖懷歹意,被我也擺佈得夠了,饒他回去,好復主人之命。」吳獬、馬升遂放鄭千、鄭七下山,即令整酒款待。

吳獬、馬升道:「某等願從師父投齊國何如?」孫臏道:「同去雖好,但不知齊王如何?待某先去,看齊王果真敬賢愛士,那時保舉二公同為一殿之臣,有何不可?」二人大喜,遂送孫臏下山。

孫臏行了多時,到得新梁橋。卜商望見,下車迎接,依舊同坐茶車趲路前去。孫臏對卜商道:「大人,我此來身無寸節之功,倘被讒臣離間,可不費了大人一片美 情?煩大人到齊,先尋個愛賢惜士的所在,等我暫住幾時,待有功之日,才可進見齊王。」卜商道:「先生不必過慮,我國有個魯王田忌,即齊王御弟。他最尊敬賢 士,送先生到他府中暫住便了。」孫臏道:「若得如此,感謝不盡。」行到臨淄城,兩人下了茶車,同到魯王府門首。

卜商先將孫臏之意報知 魯王,魯王叫請進來。卜商轉身出來,接孫臏進府。孫臏見魯王,行了君臣之禮。魯王大悅道:「久仰先生盛名,不意今日相遇。幸甚,幸甚。」孫臏道:「一朝得 遇殿下,生平之願足矣,又蒙寵留,何勝雀躍。」魯王就叫門人灑掃東邊書院,請孫先生居住。孫臏稱謝。

卜商遂別魯王,入朝見駕。齊王問 道:「卿回來了,孫臏可盜得麼?」卜商奏道:「臣領命入魏,茶車上已把孫臏盜了出城。他恐龐涓追趕,又下了茶車,與臣分路而行,約新梁橋相會。臣在彼等候 多時不來,想往別邦去了。但孫臏分路之時,曾對臣說道:『耿耿丹心壯,巍巍忠孝存。荷蒙齊王德,端不負仁君。』臣諒孫臏決非背義忘恩之人,必不食言,不久 必來。」

齊王尚答應,忽黃門宮人朝奏道:「楚國遣使進魚,現在朝門外,不敢擅入。」齊王令宣進來。楚使入朝,高呼拜畢,奏上道:「臣 奉楚王命,特來進魚。」齊王道:「有多少魚?」楚使道:「魚只兩尾,與別的魚不同。本國無人認得什麼名色,因此我王遣使進上,說兩班文武,有人認得此魚何 名,情願年年納貢,歲歲來朝,若文武中沒人認得,要大王納降書表章於我楚王。」齊王道:「魚在何處?取來與寡人看。」楚使出朝,抬了水櫃,將魚送至殿上。 齊王仔細觀看,那魚僅長尺許,皮如墨色,巨口細鱗。齊王搖頭道:「寡人從沒有見過此魚。」眾文武一齊上前,觀看一會,各各閉口無言。齊王問道:「眾文武認 得此魚是何名色?」眾臣只說不知。

齊王不樂,說道:「終不然到楚國納降書表章不成?」眾臣道:「我王勿憂,要識此魚,除非是魯王殿 下。他博覽古今,必然認得。」齊王就宣魯王上殿。須臾,魯王宣到。齊王將楚王遣使進魚情由說了一遍,道:「適才文武看過,俱不認得,故宣御弟來認看。」魯 王揭開水櫃,看了多時。不知說出此魚是何名色?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魯王兩次認靴魚 袁達二番遭陷阱

話說魯王田忌當殿開櫃,把魚看了半晌,回奏道:「臣從不曾見此魚,不知什麼名色?」齊王道:「御弟既不認得,且回府去。」吩咐近侍把魚收起,著楚國使臣明日候旨,當下朝散。

魯王回府,孫臏問道:「今日宣殿下入朝為甚事?」魯王道:「一種奇事。楚國進一對魚來,要我邦認是什麼名色?認得出,情願年年納貢,歲歲來朝,認不得, 要我國納降表與他。朝中文武看過,俱不能認。朝廷為此宣我去看,我也認它不出。」孫臏道:「那魚怎樣顏色?有多少大?」魯王道:「僅長一尺,皮如墨色,巨 口細鱗。」孫臏微笑道:「那魚名靴魚,出自弱水河中,網不能取,鉤不能釣,今世罕見。要取此魚有個法術,向水涯邊把手拍三下,叫三聲,那魚就跳上涯來。殿 下明早進朝,著楚使來看。殿下在水櫃邊拍三下,叫三聲,那魚登時跳出水櫃。」魯王道:「倘然不跳出來怎麼好。」孫臏道:「殿下放心,臣在此間行走,不怕那 魚不跳出來。」魯王喜道:「既然如此,明早就入朝,只要先生施一臂之力,有功可成,自當重謝。」孫臏道:「殿下怎說個謝。還有一說,倘齊王明早賜殿下,則 一些不要他的,只要那兩尾魚拿回來,臣有個用處。」魯王滿口應承。

次日早朝,魯王奏道:「臣昨回府,寢夜思想,曾記得此魚出自弱水 河,其名為靴魚。」楚使有旁,見魯王認著了,他道:「殿下,魚名便是,可曉得還有甚妙處?」魯王道:「我到櫃邊,將手拍三下,叫三聲,那魚就跳出水櫃 來。」齊王道:「御弟,你只認得此魚便罷,怎畫蛇添足,還要他跳出水櫃,倘跳不出來,反被人取笑。」魯王道:「我王勿慮,臣定要他出來。」齊王著近侍取出 水櫃,魯王到櫃邊,把手拍三下,叫三聲,只見那對魚憑空跳出殿口。齊王大喜,滿朝文武個個驚訝。那時,楚國使臣目瞪口呆。齊王吩咐近侍,依舊放入水中。近 侍取魚在手,一尾跳躍,這一尾早已亡之命矣夫了。齊王不快活道:「兩尾魚可惜死了一尾。」

魯王道:「我王如今可令楚使回國,傳與楚 王,年年納貢,歲歲來朝,一年不來,即發兵征伐。」齊王依言一面打發使臣回楚,一面取黃金千兩、綾錦百端賜與魯王。魯王道:「黃金綾錦臣不敢受,求我王把 兩尾靴魚賜臣夠了。」齊王道:「這活魚寡人要養在金蓮池內,這死的你拿去吧!」魯王叩謝,就把一尾死的帶回府來,對孫臏道:「先生果然神通奧妙,嚇得那楚 國使臣目瞪口呆。如今我已打發楚臣回去,要他年年納貢,歲歲來朝。齊王大喜,把一個活的養在金蓮池內,死的賜了我。」孫臏道:「就只一個死的?臣有用 處。」

看官,你道孫臏要這死靴魚何用」原來他被龐涓刖了雙足,沒了十個足趾,醜陋不堪。把這靴魚做個樣子,叫皮匠把軟淨獸皮配上一隻,湊作一雙靴,穿在腳上,不在話下。

一日,魯王愁眉不展,面帶憂容。孫臏問道:「殿下何事不樂?」魯王道:「先生,我齊國每歲到端陽節,朝廷命我與太師鄒忌同下教場比射。那鄒忌平例中三 矢,我發三矢,一矢也不能上垛。若論武藝,他不如我;論箭法,我不如他。他中了三矢,朝廷賜他綵緞綾羅、金花兩朵、御酒三杯。我一矢不中的,請飲涼水三大 盅。今值端陽將近,所以不樂。」孫臏道:「殿下勿憂,有臣在此,管教殿下今歲插金花、飲御酒。如今在後園中立起垛子,待臣教殿下連射幾日,自然百發百 中。」魯王大喜,每日同孫臏在園中習射,看看射得手熟,再無一失誤。

早又到了端陽節,孫臏教魯王藏他在軍隊裡,同下演武場。恰好齊王 排駕已到,上堂傳旨,著太師鄒忌與魯王比射。二人各帶弓矢,下演武堂來。那鄒忌曉得魯王箭法不高,不大著意,口稱:「殿下,請開弓。」魯王直不謙遜,搭上 箭,扯滿弓,一箭射去,剛剛中著垛上紅心。鄒忌見魯王頭一矢射中,吃了一驚,即施逞神威,開弓放箭,射去本是中上垛的,被孫臏在軍隊裡用移箭法把他箭掉下 垛來。鄒忌驚訝道:「古怪!我的箭百發百中,怎麼今日射不上垛?」魯王又放第二矢,又中紅心。鄒忌見魯王連中二矢,登地又發一箭去,卻又掉在地上,氣得目 光迸火。魯王見鄒忌兩矢不中,自覺意快,把第三矢射去,又中紅心。鄒忌越發不快活,想:「他往年比射,三矢之中不能中一矢,今歲怎麼他連中三矢?我只有這 枝箭在手,再若不中,可不被人笑話!」遂扯滿弓射去,又是個大空。射畢,齊王在演武堂看了,大喜道:「今歲卻是御弟奪標,寡人不勝之喜。」就宣魯王上堂, 飲了三杯御酒,簪了兩朵金花,領了綵緞綾羅。魯王謝恩下堂。

鄒忌站在旁邊,怒氣交加,心中不服,上前奏道:「臣適見魯王軍隊中有一異 人,在內作法,以此臣箭不得上垛,心內疑惑。」齊王道:「有這樣事?」就宣魯王到堂上,問道:「御弟,鄒太師說你軍隊中有個什麼異人。」魯王奏道:「臣不 敢隱,果有一異人。」王問:「是誰?」魯王道:「即前日卜商進茶到魏國盜得的孫臏。」齊王吃驚道:「就是孫臏!他一向在哪裡?」魯王道:「一向寄跡在臣府 內。他因身無寸箭之功,不敢馳見我王。前者認靴魚跳出水櫃,便是孫臏之神通,遁甲之奇妙。今日因端陽比射之期,臣帶他進演武場來觀光我國。」齊王大喜,即 令宣來。

孫臏忙到駕前,禮畢高呼。齊王道:「孫先生,寡人久仰大名,如渴思水。前番既到我國,為何不來相會?」孫臏道:「臣非不來見 駕,奈無寸功,自覺慚愧。」齊王道:「說哪裡話!高人奇士,非尋寸節之功論者以得寡人。今日欲授先生一職,奈此間非納賢禮士之所,明日進朝,寡人當有重 用。」孫臏謝恩,齊王回駕。

次早,齊王設朝,孫臏進見,正待封官,黃門啟奏道:「九曜山霹靂洞野龍袁達,差人借糧二百石,朝前候 旨。」齊王道:「我國中連年荒歉,糧草自且不敷,哪有得借人!打發他往別邦去借。」黃門領旨,打發來人去訖。齊王坐寶殿上道:「袁達那廝,乃亡命之草寇, 兇猛異常,七國之中,莫不聞風畏懼,大邦贈金,小邦讓位,每每得志。我今日沒糧借他,決萌歹意,必要興兵作亂,怎生得好?」鄒忌上前奏道:「臣啟我王,今 日欲授孫臏的官職,又恐他未立奇功,因辭不受。何不著孫臏到九曜山剿捕了袁達回來,那時授以高官顯爵,兩下心悅。」齊王見奏,即著孫臏領兵往九曜山收剿野 龍袁達。

孫臏奏道:「臣願與魯王殿下同領兵去。」齊王道:「既然如此,再著須文龍、須文虎掛先鋒印,一同前去收捕。」孫臏領旨出朝,與魯王、須文龍、須文虎齊下教場,點兵一萬,即日起程,徑往九曜山進發。

行了多時,哨馬來報,說前面蛇盤山有兩個大王擋路,不能前進。孫臏令須文龍、須文虎上前剿捕。二將得令,來到山前,那兩個大王各執蛇矛,上前問道:「二 將何名?」須文龍、須文虎道:「吾乃齊王御弟魯王麾下,孫臏先生差來前部先鋒須文龍、須文虎。」大王道:「既是孫師父差來,二位不須交戰,我二人情願受 降。」須文龍兄弟遂帶了兩個大王到營門首。旗牌報入中軍,魯王令見。大王入軍中,見魯王倒身十二拜,轉身見孫臏深深八拜。孫臏看了道:「我道是誰?原來就 是二位。」魯王道:「先生與他有會?」孫臏道:「他兩人原非草寇,是魏王駕前指揮,一名吳獬,一名馬升,因魏王聽信龐涓,被打了五十御棍,削除官職,以此 在蛇盤山落草為王。前者,臣往此山經過,承他二人一面之識,即欲同臣投齊,改邪歸正,蓄意已久,今日既來歸順,即當收用。」魯王道:「著他做什麼好?」孫 臏道:「且將須氏兄弟權作左、右監軍,暫與吳獬、馬升掛先鋒印。」魯王依言,遂著須氏兄弟為左、右監軍,吳獬、馬升為先鋒,領兵往前進發。

到了九曜山,擇平陽之地安營寨。孫臏令吳獬、馬升領著一支人馬,先往九曜山前罵陣交戰,許敗不許勝。二將得令,領兵前去。孫臏又令須家二將,執著聚神旗,在營前觀陣。但見吳獬、馬升撥馬跑回,可將聚神旗搖展三次,我好營中作法。須文龍、須文虎得令,領了聚神旗而去。

且說吳獬、馬升領兵到九曜山前,擊鼓鳴鑼,當前搦戰。其日,袁達在霹靂洞中,因齊王不允借糧,正欲興兵攪亂,忽見嘍來報說:「齊國興兵征剿,有先鋒帶領 人馬山前討戰。」袁達笑道:「我不曾起兵去騷擾他,他反先要來征剿?」遂令頭領獨孤陳、李牧鎮守山寨,「待我親自出陣,殺他片甲不回。」即時披掛齊整,執 了巨斧,躍馬下山,奔至陣前,大喝道:「何處無名小卒,輒敢領兵到我山前吆喝,上門送命!」吳獬、馬升道:「吾乃齊國魯王麾下,孫臏軍師差來的前部先鋒吳 獬、馬升。」袁達道:「你是齊王差你來送糧,還是叫你來納命?」吳獬、馬升罵道:「你這逆天強賊!朝廷的糧草就肯輕易與你?也罷,你與我交鋒二合,勝得 我,借糧與你,勝不得,叫你命染黃沙。」袁達大怒,把斧砍來,二將舉槍迎戰。戰了三十餘合,二將撥馬敗陣而走。袁達縱馬追趕。

營門前 須文龍、須文虎見二將跑,就把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在營中瞧見旗動,手捏驅神訣,口念六甲靈文,叫道:「齊來!」霎時乾坤黑暗,天地昏迷,嚇得袁達魂不附 體,東望西瞧,認不得路,騎馬盡力加鞭,望前飛走,奔入林中,被絆馬索絆住馬足,連人帶馬一齊翻倒。齊兵擁前,把袁達拿住,用繩縛了,解入中軍帳來。

孫臏問道:「袁達,你今日被擒,若肯歸降,免汝一死。」袁達道:「你用邪術擒人,不為稀罕,永世不降。你若有本事,陣上擒得我,方肯歸順。」孫臏道:「你要我真本事拿你,這有何難?」吩咐軍士解去其縛,還他鞍馬,放他出去。袁達得放出營,上馬加鞭,逃往山上去了。

魯王問道:「先生,袁達既被擒拿,即當令其速死,與七國除害,何故反放他去?」孫臏道:「不妨。一人心若不服,縱拿他來亦無用處了。他心服,自然歸 順。」說那袁達逃奔上山,李牧、獨孤陳出來接道:「哥哥回來了,齊兵殺敗了麼?」袁達道:「好厲害!」就把孫臏作法、被擒、放出情由,說了一遍。李牧、獨 孤陳道:「這是哥哥威名聞於七國,以此不敢難為你,若是別人,此時已作無頭之鬼了。」袁達道:「想他兵驕之際,定不著意提防。今晚二更天氣,我們點起大小 嘍,悄悄去劫他的營,就殺得他片甲不留。」兩人齊說:「好計!」遂點起精銳嘍二千,等到二更依計行事。

說那孫臏在中軍帳內傳令,著三 軍向中軍門首挖個土坑,五丈深,十丈闊,上面將松枝亂草遮蓋停當。黃昏,各營不許明燈亮燭、提鈴巡更,只許中哨內點著燈火。兵馬四下埋伏,提防賊人劫寨。 眾軍一一遵令。到二更時分,袁達領一千嘍在前,李牧、獨孤陳領一千嘍在後,悄悄行到齊營。見中營內點著明燈亮火,袁達當先,大喊殺入,忽聽得人馬齊聲叫 苦,通跌下坑去。李牧、獨孤陳後隊人馬,見前隊通跌下坑,掉轉馬頭就走。齊兵也不追趕,四下擁來,高叫活埋了袁達。袁達土坑內叫道:「不要把人性命斷送! 你快快快快放我起來,還有話說。」眾軍把撓鉤放下坑去,將袁達搭起來,捆縛停當,解到中軍。

孫臏問道:「你兩次被擒,可歸順免死。」 袁達道:「有言在先,用真本事陣上拿得我,方才歸順。如今被擒,是我自來送死,不足為能。」孫臏道:「也罷。我今再放你去,也不用陣上拿你,必要半空中拿 你,才顯我神通。」孫臏叫軍士再放他去。眾軍又將袁達去了捆,放出營門。袁達得放,奔回山去,又點選嘍來戰。未知袁達怎生被擒?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九曜山野龍納款 丞相府太尉退婚

卻說孫臏再放了袁達,到了次日,仍令吳獬、馬升到九曜山前搦戰,許敗不許勝,仍著須家二將,執聚神旗營前觀戰。吳獬、馬升領兵到山前,恰好袁達帶領嘍剛 下山來,兩家不分皂白,勒馬就殺。戰了十數合,二將佯敗,撥馬就走,袁達縱馬急趕。須家二將營前瞧見,把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在營中見神旗展動,忙噴一口 法水,念動真言。須臾,雲霧瀰漫,太陽昏蔽,認不出東西南北,只前面一座高山。

袁達心慌,策馬上山,四下一望,只有上山的路,沒有下 山的路。正在驚慌之際,忽聽得有伐木這聲,遂望著樵夫高聲大吼道:「樵哥!快來救我,指引我路數。」樵夫遠遠問道:「你是什麼人?」袁達道:「我是九曜山 霹靂洞野龍袁達。」樵夫大笑道:「你是個猛虎,平日傷害人多,今日天叫陷落深阱,不來救你。」袁達惱躁,暗想:不救便罷,怎麼罵我!我且忍氣,騙他救我, 我慢慢理論,又叫道:「大哥!這座山我不曾到,不知前面有無路?你對我說,救我下去,從重謝你。」樵夫道:「你在那邊山凹,我在這邊山崗,樹木叢密,不便 來救你。」袁達道:「我從背後黑洞洞下去怎麼樣?」樵夫道:「待我言了。」

遂言道:樵夫告大王,聽我從頭訴。行過五七里,方才有退 路。兩手要扳牢,一心莫驚怖。若還撒了手,命歸黃泉路。上能入山巔,下有蛟龍聚。過得蛟龍洞,有個毒蛇窩。幾條白花蛇,盤迴十里數。行過毒蛇處,有個虎狼 處。遠望似城門,近觀生黑霧。左轉八十回,右轉九十步。一簇女裙釵,生得真嬌嫵。有一老妖精,擋路多馳騖。你若被羈留,永世身耽誤。幾個通臂猴,開張雜貨 鋪。可去問一聲,便有下山路。

袁達聽了,把舌頭一吐道:「樵哥,不要哄我,怎有這許多驚恐?望樵哥救我一救。」樵夫道:「要救你不 難,要你依一件事才可救。」袁達道:「你肯救我,莫說一件,十件也依你。」樵夫道:「我有個筐兒放下來救你。你把盔甲卸下了,放在筐裡,等我先扯過來,再 放筐來救你。」袁達道:「一番生活兩番做,總扯過去罷。」樵夫道:「盔甲連人筐兒重,不好扯,倘然斷了掉將下去,只好摔做肉餅。」袁達道:「說得有理。你 把筐兒放下來,扯了盔甲再處。」樵夫往山頭放下個筐兒,袁達卸了盔甲,放在筐裡,叫道:「扯去!」樵夫把筐扯去,取出盔甲,又放下來。袁達就坐在筐裡。樵 夫道:「合著眼,我好扯。」袁達兩眼緊閉,耳邊聽得呼呼的風響,直扯上半空。

樵夫道:「你身子重,我氣力用盡了。我不免放你在樹梢 上,等我回家吃了飯再來扯你。」袁達道:「樵哥,你說得好自在,不管人死活。你掛我在樹梢上,回去吃飯,倘繩子斷了怎麼處?」樵夫道:「好罷,我不去吃 飯,扯你過來。只你身邊樹上有九個桃子,你開眼揀熟的摘兩個與我,我就扯你過來。」袁達道:「使得。」開眼一看,不見高山峻嶺,也無密樹叢林,高高地掛在 旗竿上。

只見孫臏青袍皂蓋,站在平地上,問道:「袁達,你如今被我在半空中拿了,可曉我真本事麼?」袁達道:「師父,你的神通我已盡 知,放我下來,情願受降。」孫臏道:「依舊合著眼。」袁達把眼牢閉,孫臏喝聲:「退!」須臾,旗竿又不見了,坐在一塊平地上。袁達喝彩道:「師父真好本 事!如今我願降了。請問師父,適才高山、密樹、旗竿通哪裡去了?」孫臏道:「這道是八門遁法,頃刻之間,要到就到,要退就退。」袁達近前,倒身就拜,隨入 中軍,參見魯王。

孫臏道:「臣放袁達三次,使其心中悅服。況他是天下第一員虎將,七國之中誰不聞風畏懼。如今將他收在齊邦,何愁七國不來進貢?」魯王大喜,不在話下。

不說袁達受降。那些嘍飛奔上山,報與李牧、獨孤陳知道,二人聞知大惱道:「他投齊國,不知真假,我們只下山討袁達回來便了。」兩人登時結束,帶了合寨嘍共三四千人一齊下山,到齊營門首,喊聲震地,來討袁達。

旗牌報入中軍,孫臏令吳獬、馬升領兵出陣,許敗不許勝。二將得令,即時出營對陣,不通姓名就殺起來。兩家戰了三四十合,吳獬、馬升撥馬跑回。李牧、獨孤 陳拚命追趕。孫臏念動六甲靈文,霎時天昏地暗。李牧、獨孤陳心慌意亂。回身欲走,撲通一聲響,兩人連人連馬都掉下深潭裡。孫臏高叫道:「眾軍齊來,多搬土 石,撇下潭去,活埋他兩個罷。」李牧、獨孤陳在內大叫道:「只求孫師父饒命,我二人情願受降。」孫臏道:「既願降,閉了眼,救你出潭。」二人一齊闔眼,孫 臏喝聲「退」!二人開眼看,無有深潭,乃是一平地。

李牧、獨孤陳拜道:「孫師父真神人也,我等願降。」孫臏便帶他二人進營拜見魯王。 魯王大喜,傳令將霹靂洞中糧草搬入齊營,吩咐三軍拔寨,奏凱回朝。旬日之間,兵馬回至臨淄城,魯王同孫臏入朝見駕,就把收降眾將之事啟奏一遍。齊王大喜, 賜孫臏黃金千鎰、羅錦百端,官封齊國司馬、調兵軍師、天下大元帥、南平郡王,蓋造南平府,又賜寶劍一口,便宜行事。袁達封鎮國將軍,李牧封左監軍,獨孤陳 封右監軍,吳獬、馬升為前部先鋒。賜魯王、須文龍、須文虎黃金、蜀錦。各各叩首謝恩。

齊王著魯王領眾將陪孫臏城中榮游三日。魯王領 旨,同眾將出朝上馬,陪孫臏遊街。正行之間,只見前面一座高大宅院,孫臏問魯王道:「前面宅院是哪一家?」魯王道:「是右丞相蘇代家,其家老夫人周氏大有 賢德,待先生遊玩三日後,我與先生同去一謁。」過了三日,魯王同孫臏入朝謝恩。事畢,遂同孫臏出朝到蘇府拜訪。

其日,蘇代不在府中, 老夫人聞魯王到,出門迎接。上堂禮畢,夫人問魯王道:「此位大人是誰?」魯王道:「是雲夢山鬼谷仙師徒弟,姓孫名臏,近來收服袁達,得勝回朝,官封大元 帥、南平郡王,特來造府拜謁。」老夫人道:「原來就是孫先生。小兒時常談及,不意今日獲瞻奇表。但今日小兒在朝未回,有失遠接,獲罪不小。」孫臏欠身道: 「不敢。」魯王道:「向聞老夫人有位令愛小姐尚未配人,故今特來拜謁老夫人,特為小姐作伐。」老夫人道:「殿下說哪一家?」魯王道:「就是南平王孫臏先生 少一位誥命夫人,欲求令愛聯姻,萬望夫人允諾,明日吉辰,就來納聘。」夫人道:「小女粗容陋質,既蒙郡王不棄,敢不從命。」魯王與孫臏起身告別。來日,魯 王備聘禮送入蘇府。老夫人與蘇代並無推辭,遂許聯姻。

且說太師鄒忌,次子鄒諫尚未婚娶,一日,來見太尉吳英,其作伐,要他到蘇老夫人 處求親。吳太尉道:「我聞得人說,蘇家小姐魯王為媒,已許與南平郡王孫先生了,不知的實。明日必須帶了聘禮去見蘇丞相,倘若訛傳,就有活變之法。」鄒太師 就備聘禮、寶劍、錦緞、盤盒,令吳英送到蘇府。其日,老夫人與蘇代正在堂上,只見吳太尉送禮人來,說道:「啟上老夫人,鄒太師第二國舅未曾婚配,聞知令愛 小姐賢淑,特令某為媒,送聘禮到府,望夫人與丞相允諾。」老夫人變色道:「大人,此事不該,昨日魯王親來作伐,已納聘禮,小女許與南平郡王孫軍師為夫人 了,望大人以禮送還太師。」吳英見夫人不允,轉身對蘇代道:「還求大人在老夫人面前攛掇一二。」蘇代道:「婚姻大事,豈有變更之理。大人必欲強求,大非正 理。」吳英沉吟半晌道:「既如此,聘禮且放在此,待某到南平府求孫先生一計,好去回覆太師。」蘇代道:「這個使得。」

吳英將聘禮留 下,打發鄒府從人回去,遂奔到南平府。門上通報郡王,孫臏出來迎接,恰好魯王也在裡面。太尉上堂禮畢,依次而坐。魯王問道:「太尉匆匆而來,有什麼話 說?」吳英道:「臣今日因鄒太師備下聘禮,著臣作伐,到蘇丞相府中求蘇小姐親事。不料蘇老夫人說,前日殿下為媒,收了郡王的聘禮了。事在兩難,教我又不好 去回覆太師,特來求郡王一個妙計,解回聘禮。」孫臏道:「沒甚計策,任他強娶了罷。」魯王道:「鄒忌不過是太師,又非國王,縱然恃勢,也強不得人家親 事。」吳英道:「正是此說,所要要求郡王一計。」孫臏見太尉再三求計,只得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

吳英大喜,辭別魯王、孫臏,又到蘇府見了老夫人與蘇代,將孫臏設下的計悄悄說知,老夫人與蘇代歡天喜地。吳英遂起身回覆鄒太師,說蘇老夫人應允,受下聘禮,待選吉日就可完姻。鄒忌聽了大喜,設宴款待吳英,著送肥羊、酒儀銀百兩。吳英落得收去。

過了兩月。一日,吳英來到太師府中,對鄒忌道:「太師,弟有一言奉啟。自從二國舅定下蘇小姐之後,不知二國舅無緣,不知蘇小姐沒福,到今染成一病,不思 茶飯,神思恍惚,迎醫問卜,都說難痊,看來少吉多凶。蘇老夫人多多拜上太師,說『活是太師府中人,死是太師府中鬼』,欲送小姐到府與二國舅成了親,慢慢調 養,倘是姻緣,病好也未可知。」鄒忌道:「既然蘇小姐患病,蘇老夫人亦該早些來說,我也好請醫生看治,怎到今日病體將危,要送來與我兒成親?此事決難從 命。」鄒諫在旁說道:「有了許多的聘禮,怕娶不得個康健人,要那病鬼何用,及早退了親罷。」吳英道:「蘇老夫人性如烈火,巴不得打發小姐出門,怎好去說

退親的話?」鄒太師道:「不但小兒說要退親,我的意思實也要退親。」吳英道:「既是立意要退,我去求蘇老夫人,看她怎麼說?」鄒太師道:「煩太尉去走一 遭。只要蘇夫人肯退,還聘禮也可,不還聘禮也可。」吳英道:「老夫人若允退,她是有體面人家,決不肯勒一些聘禮。太師放心,可著幾個管家,隨我到蘇府,等 我設個計去退她。」當時,鄒太師竟著十數個家童,準備包袱短槓,隨吳太尉來到蘇府。

老夫人問道:「大人曾到太師府中談及小女的病勢 麼?」吳英道:「才去說來。太師聞小姐有恙,說是小姐沒福,帶病做親,決難從命,只求老夫人退了親罷。」老夫人聞言大惱,把鄒太師說了幾句,轉進後堂,取 出那些聘禮,摜在地下,口中罵道:「老殺才!倚官倚勢,妄自尊大。定親也由你,退親也由你,將我女兒弄得不上不下,怎麼好!」吳英勸慰了一番,遂叫鄒府家 童抬起聘禮拿回去。眾人扛的扛,捧的捧,往外就走。吳英回見鄒忌,備細回覆,聘禮一些不動。鄒忌大喜,排酒酬謝不提。

卻說鄒府退親過 有兩月,孫臏擇了吉日,娶蘇小姐成親。魯王入朝奏道:「南平王孫臏今晚娶蘇代之妹成親,系臣主婚,特來奏上。」齊王大悅,即著近侍取錦緞、金花、御酒,抬 到南平王府中慶賀。不料鄒忌在朝,聽得此事,怒髮衝冠,朝罷回府,越加惱怒。大國舅鄒綱問道:「爹爹今日為何不樂?」鄒忌道:「我作了當朝太師,被人騙 哄。」鄒綱道:「哪個敢騙哄爹爹?」鄒忌道:「孫臏詭計多端,與吳英串通一路,退了我府中親事。原來魯王主婚,今晚孫臏娶蘇代之妹成親。」鄒綱道:「蘇小 姐有病,孫臏為何娶她?」鄒忌道:「正是他說得前日吳英來說有病,我一時欠主意,把她退婚,想起來,通是做成圈套來騙我。」鄒綱道:「不難。我兄弟二人, 今晚帶百餘軍士,各執短棍,埋伏在三岔路口,等小姐抬來,一齊上前,連人連轎搶了回府,可不是好!」鄒忌道:「好計!」即點起軍士預備搶親。未知搶得來 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假新人華堂變臉 真小姐帥府聯姻

且說孫臏在府中暗思:今晚娶親未知有阻礙否?遂屈指尋文,袖佔一卦,對魯王道:「殿下,今晚娶不成親。」魯王道:「為何娶不成親?」孫臏道:「適按六甲 靈文,鄒太師著人埋伏要路,搶奪蘇小姐回去。」魯王道:「此事不可不防,先生何不預定一計,完美此親?」孫臏道:「殿下,臣有一計。」就向魯王耳邊說如此 如此。魯王道:「此計甚妙,可速行之。」孫臏喚過袁達,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袁達應聲:「得令!」魯王遂帶了袁達並笙簫鼓樂一行儀從,出南平府門,徑到丞相 府。

蘇老夫人迎接上堂,魯王把鄒太師埋伏多人搶親的話細說一遍。老夫人驚訝道:「殿下,這事怎好?」魯王道:「不妨,孫先生有計在 此,差一人假作小姐上轎,抬到三岔路口,待他搶去,然後打發轎子迎小姐,到時成親。」老夫人道:「此計甚好。不知著哪個假裝小女?」魯王道:「就是這袁 達。」袁達近前相見,夫人抬頭一看,見他身高一丈,腰大十圍,濃眉闊口,黑臉鬍鬚。

老夫人看了,對魯王道:「小女身體生得秀氣,此人 太粗夯了,只怕裝來不像。」魯王道:「只要使得他連轎搶回去,管甚像不像!」老夫人問袁達道:「你會裝新人麼?」袁達應答:「會裝。」老夫人道:「做新 人,坐在轎裡著實要耐性,說不得話,罵不得人,出不得恭,動不得氣,樣樣謹慎,才好去得。」袁達道:「不須吩咐,自有理會。」到了黃昏時候,袁達頭上也沒 有插戴,身上也不脫換,竟坐在轎裡,放下轎簾,不令一個外人知道。

魯王喚抬轎的進來,抬新人起身,兩行擺得花燈絳燭,鼓樂喧闐,打發 新人轎在前,魯王在後。迎到三岔路口,那鄒府埋伏的人,見蘇小姐轎來,齊吶聲喊叫,各執短棍,蜂擁上前,把新人轎子團團圍住,齊叫:「抬到太師府去,人人 重賞。」只見魯王上前問道:「這幹什麼人,為何要搶新人轎子?」鄒綱、鄒諫出頭說道:「殿下,這蘇小姐原是我府定下的,如何設計說小姐病重將危,要我家退 親?既退了親,也不該隨即納了孫先生聘禮,許其今晚成親,顯見蘇宅附勢趨炎,看得我家低了。」魯王道:「蘇小姐既是府上納聘在先,應得是府中的人。吩咐眾 人,抬到鄒府去罷。」那些軍士聽說個「抬」,把新人的轎扛了就走。只見那軍士扛得汗如雨下,腰駝背曲,上氣不接下氣,思這小姐重得厲害,不知多少肥大。

及抬到府中,鄒綱、鄒諫見太師備言前事。太師道:「搶了孫臏那廝,看他怎的用計,把我家媳婦再要抬到自家裡去。古云:『姻緣姻緣,事非偶然。』難道強得 到手的?如今教那廝吃個鳥鼻。」袁達在轎裡聽了,微笑道:「鳥鼻,鳥鼻!停會兒教那廝吃我袁爺的氣力。」鄒忌喚管家婆取些點心與小姐吃,等到吉時才好下 轎。管家婆慌忙取一盤包子,約有三十餘個,輕輕揭開一截轎簾,連盤遞將進去,叫小姐請用點心。袁達伸出手,把一盤包子光光吃了下肚。管家婆取出盤來,見盤 內不剩一個,吃驚道:「這新人食腸大,怎的把一盤包子通吃光了!」少頃,鄒太師叫陰陽官揀個好時辰,請新人下轎。陰陽官道:「待牛羊出圈,新人便好下 轎。」牛羊出圈,乃午未時。

袁達聽這句話,不解就裡,怒上心頭,說:「這廝不會說話!什麼牛羊出圈,分明把我比做畜類!」按不住火 性,跳出轎來,豁刺一聲響,先把轎子打得粉碎,摩拳擦掌,直打進府內。鄒忌父子見轎裡跳出這樣個人馬,想又中了孫臏之計,不免害怕,通去躲避。袁達趕進府 內,撞著人,不管高低,掀翻便打。那正經主見通躲得沒影,丫環、小廝落得當災,個個打得鮮血淋身。有幾個適才搶轎的軍士,在府門外聽得府內大喊,不知何 事,忙趕進內堂一看,見新人這等模樣,一齊跌倒。袁達拿住便打,打得眾人逃走無蹤。袁達遂往外而去。

鄒忌父子見袁達去了,方敢出頭。 鄒諫怨著鄒綱道:「哥!什麼要緊,闖這空頭禍。依我,好好退了親罷。什麼搶親、搶親,搶得這般野人回來,打得一家人半死半活。他的計比你的計好得多哩!」 鄒綱道:「總是個命裡不曾進得紅鸞天喜,怨恨無益。」此時鄒忌氣得目瞪口呆,半晌不則聲。鄒綱道:「爹爹氣他怎的!明日進朝,奏上朝廷,那時可消口氣。」 遂扶太師入內安寢不提。

卻說孫臏,其日請白起夫人、孟嘗君夫人、卜商夫人到蘇府迎親。蘇老夫人出來迎接諸位夫人,見畢,就吩咐排筵款待,又請幾位至親女眷,待小姐梳妝插戴,打扮整齊。多年母女,此時此際,不免得兩下分手。詩曰:母子兩情濃,相離片刻中。不堪回首處,吩咐與東風。

蘇小姐將次上轎,諸位夫人告別起身。兩行燈燭熒煌,一派管弦嘹喨。新人到了南平府,將近子時,蘇小姐下轎,眾文武偷眼照看,果然好一位標緻人物,十分整 齊。兩人正拈香參拜,忽聽有人叫進府來道:「我來吃喜酒哩!」眾文武看時,卻是袁達。袁達看見新人參拜,就不作聲。魯王喚他去問道:「你在太府師中,怎得 脫身回來?」袁達把前事細說一遍,魯王道:「牛羊出圈乃午未時,為何錯認作畜類。況他也是王親國戚,你不該使性氣跑入內堂,打壞許多人。明日朝廷得知,像 甚體面?」兩人問答之間,新郎、新婦拜堂已畢,入洞房,飲合巹。眾文武在外廳共飲喜酒,到了東方發白,遂起身入朝。

當時齊王升殿,鄒 忌出班奏道:「啟上我王,臣夜來遭無妄之冤。」王問:「遭甚大事?」鄒忌道:「臣有次子鄒諫,未曾婚娶,前日太尉吳英作伐,將聘禮定蘇代之妹為婚。不期南 平王孫臏,暗設陰謀,退了我家親事,自往納聘與她。昨日聞得孫臏娶親,臣心激怒,埋伏軍士三岔路口,欲搶蘇小姐回去。詎意漏洩風聲,孫臏竟令袁達假裝小 姐,坐在轎中。眾人不辨真假,抬了回家,反被袁達逞兇,把一門大小老幼盡皆打傷,脫身逃去。望我王為臣伸冤。」齊王宣魯王來,問這事怎生樣起,魯王道: 「鄒忌定親與不定親,臣不知道。南平王孫先生,因聞蘇小姐未曾有親事,才敢納聘,昨日娶親。孫先生陰陽有准,未卜先知,曉得鄒忌要埋伏多人在路搶奪,故令 袁達假裝蘇小姐,等他搶回。若不頭先換過,蘇小姐必致被太師搶去。孫先生親事可不斷絕了?」齊王道:「兩家納聘,是誰在先?」魯王道:「論納聘在先,還是 孫先生。」齊王道:「既是孫先生在先,自該孫先生娶去,鄒忌妄行搶奪,於理不順,姑念國戚,免提。袁達不該魯莽,打傷鄒府多人,罰俸三月。」當下朝散。

卻說鄒忌回府大怒,只是恨孫臏不過,即喚大國舅鄒綱出來,吩咐道:「我如今預備黃金五百兩、錦帛一百端、八卦冠一頂、白玉帶一條,打發你往魏邦,悄悄送 與駙馬龐涓,可對他說:『前日我齊國卜商來進茶,盜了孫臏回齊國,擒九曜山強盜袁達有功,朝廷封他為調兵軍師、大元帥、南平郡王。孫臏倚恃功高望重,侵奪 眾臣之權,把滿朝臣子百般輕視。我父親心甚不服,好生著惱。特著我來相約駙馬,及早領兵到齊,裡應外合,擒著孫臏,奉獻台前,與齊國君臣除害。』」鄒綱聽 了父親話,遂備禮物,即日離府。

旬日間,已到宜梁城,來到駙馬門首,將那些禮物一併送進去。龐涓見帖上寫著齊國鄒忌名字,又送許多禮 物,不知何故,遂請入府相見。禮畢坐下,龐涓問道:「大人今日光降敝邑,蒙賜盛禮,有何見教?」鄒綱道:「某鄒綱,乃齊國太師鄒忌之子。今奉父命,特來報 一個信息與駙馬知道。」龐涓道:「國舅大人所報何信?」鄒綱就將父親吩咐言語一一說了一遍。龐涓聽說,呆了一會道:「國舅大人,孫臏當日被卜子夏盜出東 門,我即領兵出城追趕,他雙腳行走不動,已死在水池內,我親眼見來。怎麼你齊邦又有個孫臏?」鄒綱道:「此人曾習學於鬼谷,變幻非常,那死在水池中必是假 的。」龐涓道:「既如此說,我又中他計了。」遂吩咐整酒款待鄒綱。鄒綱飲至數巡,又與龐涓說了些話,無非要他早早領兵到齊,好裡應外合的話。須臾席散,鄒 綱作別起身,龐涓作揖稱謝,收了四色禮物,竟沒一件報答。

次日,龐涓進朝,奏與魏王道:「臣訪得當初齊國卜商來進茶,把孫臏盜去。齊 王因他收袁達有功,封他調兵軍師、大元帥、南平郡王之職。不料孫臏倚恃高官,欺侮大臣,甚與眾文武不和。古云:『先下手為強。』為今之計,可乘其與眾不 和,待臣領兵先伐之,省得明日使他領兵伐魏。」魏王道:「前日駙馬曾趕孫臏,被你追趕緊急,投入水池內死了,今日怎又會活?」龐涓道:「原來那死的不是真 孫臏,是他用法做一個假的。」魏王道:「既然如此,你且領五萬人馬,用心前去,取勝回來,寡人幸也。」龐涓辭魏王出朝,點起五萬人馬,即日登程。

行了數日,探馬來報:不能前進,前面是趙國地方百翎關了。龐涓吩咐軍士叫開門,借路行軍過去,一則伐齊,二則挾制趙邦。眾軍士來到關前,高聲大叫:「開 關!魏國武音君領兵伐齊,借路行軍。」把關小校忙報管關太守藺相如知道。藺相如大驚道:「這廝憊賴,既要領兵伐齊,自有往齊道路。今從我這裡經過,分明是 枉言伐齊,挾制趙國,好生無理!」當有副將廉剛,系廉頗之子,近前說道:「龐涓領兵伐齊,齊國有孫臏神運奇妙,必致大敗而回,待他敗回之時,往別路回國就 罷了,若依舊要從我這裡經過,那時將關門緊閉,擋他去路,不要放他便了。」藺相如道:「有理。」吩咐把關頭目開關,放魏兵過去。

須臾 關開,龐涓帶領人馬過去。前軍行到三岔路,是兩條大路,一條通齊邦,一條通燕邦。龐涓問哨馬道:「此去齊邦路近,燕邦路近?」哨馬道:「燕邦近。」龐涓 道:「既如此,吩咐人馬趲入燕邦,先伐燕,後伐齊。」眾軍得令,一齊向燕邦去。此是龐涓指齊挾趙伐燕的主意。前軍行到古咸林,見前面有座莊院,龐涓傳令人 馬紮住道:「這是我冤家的所在,了當他再去。」眾軍一齊紮住。不知是哪個冤家?怎生「了當」?再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廉剛命喪百翎關 龐涓身浸渭河水

原來古咸林地方,是孫操的住所。龐涓吩咐眾軍把莊院圍了,莊上人役,不論男女老幼,盡皆殺死,放火燒燬莊院,趲軍又進。行到幽州城,紮下營寨,巡城官知 龐涓兵到,即忙入朝,報與燕王知道。燕王大驚道:「兵臨城下,其勢甚危,怎生退敵?」駙馬孫操,帶孫龍、孫虎近前奏道:「臣父子三人願領兵去,只乞我王修 一道表章,與臣大孩兒孫龍收執。此去得勝回來,自不必說,如不得勝,就著孫龍奔到齊邦借兵救應。」燕王准奏,即修表章,付與孫龍,藏在身邊。

孫操父子三人,辭別燕王出朝,領一支人馬出城應戰。龐涓聞報,即上馬出陣。孫操大喝道:「龐涓!無故領兵侵伐吾境,是何道理?」龐涓道:「早早快納降 表,免汝一死。」孫操大怒,率孫龍、孫虎一齊殺來。龐涓舉刀迎敵,大戰四十餘合,孫操料不能勝,與子孫虎回馬飛奔入城。孫龍一騎馬,徑往齊國取救,龐涓得 勝回營。那孫操入城,啟奏燕王說:「臣領兵出城,與龐涓交戰四十餘合,不能取勝,已遣孫龍往齊邦取救去了。如今快把城門緊閉,調兵防守,以待救兵。」燕王 准奏,就著孫操調兵防守不提。

且說孫龍不分晝夜,奔入臨淄城,直至朝門下馬。黃門官入朝啟奏:「燕邦使臣朝見。」齊王命宣進來。孫龍 行至駕前奏道:「臣燕國駙馬孫操之子孫龍,奉燕王表章,特來見駕。因魏國龐涓帶領人馬,指齊挾趙伐燕,兵屯幽州城外,本國將寡兵微,難以禦敵。特著臣來, 望我王借一支兵前去救危。」齊王覽表章畢,打發孫龍到光祿寺用茶飯,遂差官宣南平王孫臏入朝。孫臏聞召,即忙至駕前。齊王道:「孫先生,魏國龐涓領兵,指 齊挾趙伐燕,屯兵幽州城下,汝兄孫龍特來借兵救應。」孫臏道:「臣兄孫龍在於何處?」齊王即宣孫龍與孫臏相會。

弟兄二人多年不見,忽 然相會,不勝之喜。齊王道:「孫先生,如今魏兵侵伐燕邦,怎生處置?」孫臏道:「臣想龐涓屯兵在彼,臣若領兵前去,兩家人馬作踐幽州,傷害百姓生靈,實為 不便。臣今統兵直到宜梁伐魏,料魏國無人,必取龐涓兵回。那時蹂躪魏國地方,不致傷殘燕邦百姓。」齊王道:「先生妙算極當,及早發兵。」孫臏遂與魯王領袁 達、李牧、獨孤陳、吳獬、馬升、須文龍、須文虎七員大將,辭駕出朝。孫龍先別齊王,辭孫臏,徑回燕國。

孫臏與魯王帶了諸將,點起三萬 人馬,登時往魏。行了多日,早到了宜梁城,孫臏傳令駐軍,營安五座,帳列五花。魯王與孫臏坐於中軍,令人馬圍了各門,鳴鑼擂鼓,喊殺連天。各門頭目飛奔入 朝,奏魏王道:「禍事到了!龐駙馬領兵出去,只說伐齊,誰知指齊挾趙伐燕,將人馬屯在燕邦,惹得齊國孫臏興兵不計其數,把各門圍住,即日攻打進城,勢在燃 眉,合當亟退。」魏王聞奏,大驚道:「龐涓好沒來頭!原說領兵伐齊,怎麼指齊挾趙伐燕?這事怎解?」問眾文武誰敢領兵迎敵?眾官一齊奏道:「啟上我王,那 孫臏乃是鬼谷仙師徒弟,善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朝中除龐駙馬,沒個是他對手。為今之計,可速速差人到燕邦,宣取龐駙馬統兵回來,庶幾齊兵可退。」魏王聽 了,即著徐甲齎旨到燕邦,宣龐涓統兵回國。

徐甲領旨,登時上馬出城,被袁達舉起宣花斧上前擋住,大喝道:「哪裡去的?」徐甲手中沒甚 器械,不敢與他爭持,忙下馬道:「奉魏王命,到燕邦宣龐駙馬統兵回來。」袁達道:「既要取龐涓兵回,饒你性命,放你去教他及早回來,等俺爺和他廝殺。」徐 甲滿口答應,逃得性命,上馬趲行,星夜奔至燕國幽州城下龐涓營中,把魏王旨意開讀。

龐涓聞得齊國孫臏領兵圍了魏城,就問徐甲道:「既 是我國被齊兵圍了,難道朝中再無一將領兵退敵?」徐甲搖頭道:「那孫臏法術精奇,剪草為馬,撒豆成兵,朝中文武聞說孫臏哪個不心寒膽裂!除了駙馬,沒個是 他對手。況且眾文武都說你無故招此禍,一發沒人出頭。」龐涓道:「怎麼是我招禍?」徐甲道:「不是你無故領兵出來指齊挾趙伐燕,焉致齊兵伐魏。」龐涓怒 道:「待我回去退了齊兵,慢慢與那尸位素餐的講理。」傳令大小三軍拔營回國。

那些人馬,聽說拔營,一齊回舊路而走。正行之間,哨馬來 報:前面百翎關了。徐甲對龐涓道:「百翎關是趙國地方,兵馬往這裡回去,一則驚動了趙國生靈,二來回國路遠,又耽擱日子。」龐涓道:「不妨,還走原先的來 路。若貪近往別路走,倒要使趙邦說被燕兵殺敗,往別路逃回了。」吩咐眾軍:「去叫開關,說我要統兵回國。」前軍趕到關前,厲聲高叫,守關頭目報與藺相如知 道。藺相如不快活道:「這廝去打從這裡過,來又打從這裡過,明明欺挾我趙邦。」廉剛道:「龐涓此來,必被燕兵殺敗,乘其兵疲將瘁之際,不要放他過去。待我 領一隊人馬擋住,不許過關,教他往別路走。他若知趣走了別路便罷,若要過我百翎關,殺得他馬敗兵消,也見趙邦不受人挾制。」藺相如道:「此言有理。」

廉剛就點了萬餘精銳,披掛上馬,大開關門,擁兵擋住。龐涓聞說關裡殺出一支兵馬,擋他歸路,即傳令暫且紮營在新河邊道,遂自領前軍殺到關口。龐涓大呼 道:「快快開關,讓我過去!」廉剛在關上叫道:「龐涓,你不要往這路走的好。若要我開關,過一個殺一個,只殺了你的狗命不足憐惜,可惜又要傷了魏國許多兵 馬。」氣得龐涓兩眼都脫出來,便叫兵士攻進關去。廉剛令人馬一齊殺下,兩軍戰了數合,廉剛力不能勝,撥馬回關,被龐涓趕上,盡力一刀,把廉剛腰斬在地。其 餘兵卒殺損了一半,逃竄了一半。此時天色將晚,龐涓取勝回營。

徐甲道:「乘今日得勝,連晚可發兵進關去。」龐涓道:「有心耽擱,何在 一晚,明早進關不遲。」當晚,卸甲解胄,營中大設酒筵,暢飲一回。乃至酒罷,龐涓對徐甲道:「連日辛苦,今晚可睡早些,明日好趨兵回國。」徐甲道:「有 理。」兩人遂分營寢訖。到了二更時分,只見燕國孫操父子三人,帶領一支人馬,人盡銜枚,馬皆勒口,來到新河邊,刀斬槍刺,直殺奔魏營中來。金鼓齊鳴,喊聲 震地。魏營軍士都在夢中驚醒,人不及甲,馬不及鞍,黑夜無心戰鬥,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龐涓只聞得兵馬劫營,也不知何處的兵馬,帶著瞌睡,喚起徐甲, 帶些小軍,掣刀上馬,一道煙便往前逃竄。孫操父子把龐涓人馬三分之中殺散二分,天色未明,收拾人馬回燕國去。

次日清晨,龐涓聚集敗殘人馬,探馬來報,才曉得是孫操父子領兵劫營。龐涓頓足捶胸,心下思忖道:「怎麼被孫操那廝殺壞了大半人馬,有何面目去見魏王?」就令人馬且屯在新河邊,消停幾日再去。

是日,坐在營中納悶,忽聽得操琴之聲遠遠而來,聆其音,甚是悠揚清逸。但覺:巫山夜雨弦中起,湘水秋波指下生。白璧黃金雖有價,高山流水少知音。

龐涓聽了一會,就令軍士去探聽是哪裡操琴。軍士去了不多時,走來回覆道:「彈琴的是新河裡一位先生。那先生青袍皂蓋,羽扇綸巾,自駕一葉小舟,舟內放了 一張條桌,桌上擺一炷香、一張琴、一卷書,從上流放下來了。」龐涓聞說,即忙出營,行到新河邊觀看。須臾,舟到岸邊,先生把舟繫了,取了那卷書,走上岸 來。龐涓近前施禮,就邀先生入中軍帳內坐下。

龐涓問道:「先生尊姓大名,從哪裡來?」先生道:「貧道姓肖,名古達,向從雲夢山鬼谷仙 師學道。敢問足下高姓尊名?」龐涓道:「我姓龐名涓,也是鬼谷仙師徒弟,一向在雲夢山不曾與先生相會。」肖古達道:「我學道在前,你學道在後,如何能夠會 著?」龐涓道:「既然如此,先生是師兄,我是師弟了。請問師兄帶的是什麼書?」肖古達道:「這一卷是《七箭定喉書》,恐其遺失,所以帶在身邊。」龐涓道: 「有什麼用處?」肖古達道:「內中是魘鎮毒法,非尋常用得的。」龐涓道:「敢問師兄借瞧一瞧。」肖古達就把書遞與龐涓。龐涓展開看了一遍,暗暗歡喜,想: 「這書日後亦有用處,不要還他。」把書藏入袖內,又說些閒話。古達告別,龐涓送到河邊。

古達暗想,這人好貪便宜,才得一刻之交,就把 我《七箭定喉書》藏在袖中去,不說起還我,待我問他討看,遂開口道:「大人,多勞相送。適把那卷書藏在袖中,如今可把還我。」龐涓道:「暫留在此,借我細 看一看,另日奉還。」肖古達道:「說得好笑。從此一別,不知幾時可會?你又不知我的去路,何處送書還我?」龐涓道:「也罷,你另日到我魏國,我就奉還。」 古達道:「人說你雕心鷹爪,最多狡猾,話不虛傳,我的書怎麼就不肯還我?今舍與你罷,從此以後不與你這歹人往來!」龐涓聽罵個「雕心鷹爪」,心下大惱,伸 出手去要執古達,要往新河裡摜去。

原來肖古達身材雖小,甚有本事,將身一躲,反把龐涓領後緊緊抓住,把他捺在新河裡。捺一會,又放起 來,放起來,又捺下去,只有兩個時辰,把龐涓淹得七死八活,撇在地上,肖古達遂乘舟而去。龐涓披頭散髮,上下衣服浸得透濕,好似落湯雞一樣,打點走到舟裡 捉那古達,連那小舟通沒影了,只得走回營來。

徐甲道:「駙馬浸壞了,肚裡有水,快設法吐一吐。」龐涓坐在椅上,著軍士把肚皮著實搓挪 了一番,不多時,吐出兩盆河水。徐甲道:「那書可曾還他去?」龐涓道:「這本書險些送了性命,怎肯還他?」忙向袖中取出來,已結成一餅,莫想揭動一頁,隨 即趁日色曬乾了,遂拔營回朝。

卻說魯王、孫臏圍住魏城不止一日,忽聞龐涓回來,遂仗劍在手,口誦靈文,望空喝:「退!」倏忽之間,四圍兵馬一個也不見。龐涓到宜梁城不見個兵卒,問徐甲道:「你說孫臏帶領人馬攻城,怎麼一個也不見?」徐甲目瞪口呆,沒得回答。

龐涓笑道:「是了。他必是聞我統兵回來,恐被我殺敗,不得取勝,隨即收拾兵馬逃回去了。」遂進宜梁城,朝見魏王。魏王問道:「龐涓,你前日領兵伐齊,怎 麼指齊挾趙伐燕,致齊兵圍城攻持多日,怎生退他?」龐涓道:「孫臏人馬聞我回來,俱退多時了。」魏王道:「昨日還在此攻城,怎說退了多時?」龐涓道:「臣 與徐甲回來,各門察探,莫說齊兵,連箭羽毛也不見一根,有甚齊兵在此攻城?」停了一會,只見各門來報:「齊兵四下攻城甚急,比前越發厲害。」魏王道:「你 說沒有齊兵攻城,怎麼又有兵來?快去退了齊兵便罷,如退不得齊兵,斬首號令。」龐涓道:「我王息怒,待臣定一個假途滅虢之計,立刻可退齊兵。」遂出朝回 府。究竟不知用什麼計?怎生得退齊兵?再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賺齊師馬安屈死 擒韓後袁達回營

卻說龐涓回府,喚過家將馬安,對他說道:「馬安,我看你平日做事仔細,我今要差你一個所在,你肯去麼?」馬安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朝,怎的不去?」龐 涓道:「先賞你一甌酒吃,作上馬杯。」叫家童取酒與他。這馬安平日最好吃酒,連忙接過就飲,一甌一氣而下,正要飲第二甌,一交跌翻在地,只見七孔流血,登 時「嗚呼尚饗」了。你道這酒如何這樣厲害?原來不是好酒,是個藥酒。

龐涓藥死馬安,因馬安與龐涓面貌相似,沒奈何要成假途滅虢之計, 故把他藥死。隨即取了首級,著家將何茂才用槍頭挑了,吩咐如此如此。茂才領命,把槍頭挑著馬安首級,上城高叫道:「齊國軍士聽著!我魏王本不准領兵伐齊, 他不遵王命,指齊挾趙伐燕,魏王大怒,取回龐涓,斬首在此,請魯王與孫先生出來奉獻首級。」齊國軍士忙報於中軍。

魯王跟孫臏聞報,即 上馬來到城下,問:「什麼人?」城上何茂才道:「龐涓不遵王命,領兵指齊挾趙伐燕,魏王特斬首級奉獻在此。」孫臏冷笑道:「我與龐涓有刖足之仇,沒有追命 之仇,早知魏王要斬龐涓,何不綁出來,只刖了雙足便罷了,何必定取其首。既如此,吩咐打起回軍旗號。」何茂才見了,回覆龐涓道:「齊兵已打回軍旗號去 了。」龐涓大喜,即入朝見魏王奏道:「臣用假途滅虢之計,哄孫臏退去。料孫臏此去無甚防備,臣今領一支兵,連夜起兵劫取營寨,務要取勝回朝。」魏王准奏。 龐涓即帶一支人馬,隨後追趕。

且說孫臏回兵,行了一日,紮下營寨。知龐涓有家將馬安與龐涓面貌一樣,被他害死,取其首級,哄我們退兵。他連夜必領兵來劫我營寨。遂吩咐眾將紮下空營,各各領兵,四面埋伏,待龐涓劫營之時,聽號炮一響,伏兵四起,一齊殺至。眾將各各遵令而行。

到了二更時分,龐涓領兵追到,一齊大喊,殺進齊營,不見一個人馬。龐涓已知中計,急令退兵。忽一聲炮響,齊國伏兵四起,殺得那魏國人馬無心抵敵,只顧亂逃,被齊國兵將殺得罄盡,單單走了一個龐涓。

龐涓逃回宜梁城,進朝見魏王奏道:「臣該萬死!臣領兵去劫齊營,不知是誰走漏消息,反中了孫臏之計,並折了一支人馬。」魏王大怒道:「你幹的好事!一味 胡言亂語,逞勇誇強。若不看公主面上,把你碎屍萬塊。」龐涓叩首道:「臣該萬死。望我王赦宥。」忽各門又報入朝道:「齊國兵馬復來攻城,勢甚逼促。」魏王 又著一驚,眾文武上前奏道:「齊兵乍去復來,其機莫測,但本國兵微將寡,實難抵敵。臣等想借別邦人馬,庶幾可退齊兵。」魏王依奏,即修書二封。一封著徐甲 帶到秦國借兵,一封著侯嬰帶到韓國借兵。

二臣領旨出城,被齊將擋住,大喝道:「那廝何處去?」二臣道:「某奉王命,差往秦國、韓國借兵。」齊將道:「本待殺你,只說我怯你借兵,放你快去,速去,速去!」二臣遂分路而行。

且說徐甲到秦國,其日秦王升殿,黃門啟奏:「魏國使臣候旨見駕。」秦王令宣進來。徐甲入朝,高呼禮拜。秦王問道:「魏國使臣到此何干?」徐甲道:「魏臣 徐甲,奉主命齎書獻上。今因齊兵攻伐魏城,危在旦夕。本國將寡兵微,不能禦敵,望大王開恩,遣兵救魏破齊。」秦王取書開看,欣然允諾,著近臣送徐甲光祿寺 茶飯,遂命武安君白起領兵救魏。

白起領旨出朝,正點人馬,恰好徐甲也入朝辭謝,遂同白起帶了一萬精銳,往魏進發,不分曉夜,趕到宜梁 城下。原來孫臏早已知道白起兵來,用遁甲之法,把齊兵先通遁了,不露一些蹤影。白起來到城下,不見齊兵,差哨馬四圍打探,絕無影子,遂問徐甲道:「齊兵並 沒一個,又不見屯在何處,恁般孟浪,來問我王借兵。」徐甲道:「大人說哪裡話。逐日喊聲連天,攻城搦戰,因本邦缺少人馬出敵,故到你秦邦求援,怎說沒有齊 兵,孟浪來借?」二人遂進城,把兵馬屯在演武場。白起入朝,參見魏王道:「臣秦國武安君白起,因大王遣使入秦借兵,寡君差臣領兵前來助魏破齊。適到城下, 不見一個齊兵,不知大王借兵何用?」魏王道:「今日齊兵早間還在此攻城,怎說沒有?這必是孫臏用甚妖術遮掩過了,所以將軍不見有齊兵。今請將軍到金亭館驛 暫停戰馬,待再報來,借重分兵一退。」遂令設宴在驛中,遣徐甲陪宴。

自此,白起在驛中半個多月,凡軍馬費用,俱是魏王供給,禮意甚厚,指望留他退了齊兵。誰料齊兵絕不發動,白起甚不過意,來辭魏王,領兵回國。魏王道:「空勞將軍跋涉一番,怎麼處?」即命近侍取綾錦緞帛、路費釜銀,犒勞武安君回秦。

白起辭別出朝,趲出西門,統兵行了五十里,只見齊兵仍復鳴鑼擂鼓,喊殺攻城。各門頭目又飛報魏王,魏王急差徐甲追趕白起回兵。徐甲領命,上馬登程,看看 趕近,高聲大叫道:「武安君大人,請再領兵轉來,齊兵又攻城了。」白起聞說,引兵復回宜梁,及至城下,齊兵又都不見。白起道:「徐大人,你說齊兵又來攻 城。我今領兵轉來,齊兵又沒一個,怎麼說?」徐甲無言可答。

二人復入城見魏王。白起道:「臣兵馬已回多路,見徐先生追趕,說齊兵又來攻城,人到城下,又不見一騎,何也?」魏王笑道:「不是哄將軍回來,其實齊兵又攻城是真。如今屈將軍在金亭館驛再住幾時,看個下落回國便了。」白起只得又在驛中住下。

此時,孫臏在營中悄悄喚過袁達、李牧、獨孤陳,吩咐領一支兵,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三將得令,領兵出營而去。且說白起在驛中又住了一個多月,不見動靜,心 中好不耐煩,次早來辭魏王,必要回國。魏王見白起決意要回,便說道:「難為將軍去而復來,受了許多風霜勞苦,寡人甚不過意。」遂令近侍多取金銀綵緞,送武 安君起程。龐涓站在駕前,自言自語道:「什麼借兵!借來不曾出得一力,成得一功,倒誆了許多東西去。」白起氣得心中大惱,暗想:「這廝與孫臏結下深仇。本 是魏王差官到秦國借兵,怎說我誆了許多東西?罷,罷!這次就有兵殺入城,也不來救了。」遂辭魏王上馬而去。

到次日,齊兵又來攻城。孫 臏令軍中,這次若有人馬出城,不可放走。且說魏王又見各門頭目來報:「齊兵又攻城了。」又差徐甲追趕白起兵回。徐甲出城,被齊將擋住,不能前進,只得入城 回覆魏王。魏王吩咐眾將把各門緊閉,用心防守不提。說那白起統兵回秦,行到黑峰山,聽得一聲鑼響,閃出一個山王,領一隊嘍在前擋路,大喝道:「快留下買路 錢!」白起道:「吾乃秦國武安君白起,誰不知我威名!有什麼買路錢與你!」山王道:「不管官兵官將,通是要的。」白起大怒,掄刀砍來,山王舉斧劈去。兩個 戰了十餘合,不分勝負。忽聽得馬後一聲鑼響,又見兩個山王,領無數人馬,把魏國賜白起的綾錦緞帛、金銀路費,一併劫去。

白起顧前不 能,顧後不得,策馬向一條斜路就走。山王高叫道:「白將軍不要走!我不是強人,乃齊將袁達、獨孤陳、李牧,奉孫軍師命來說。向日蒙將軍到魏請孫軍師,非軍 師不肯投秦,因千日災難未滿,不好脫身。後遇齊國卜大夫茶車之便,彼時災晦已滿,所以乘便一同入齊,拜復將軍休怪。」白起聽了這話,苦笑幾聲,帶領人馬徑 回本國。

袁達、李牧、獨孤陳收集人馬回返宜梁。魯王、孫臏大喜,把奪來物件賞與有功軍士,設宴慶賀。詩曰:玳筵開處集群雄,擊石鳴金樂甚融。案設嘉肴食若雨,觴備美酒飲如虹。紛紛甲士歡聲湧,個個將官俠氣洪。又見傳烽營外至,佇看虎將奏膚功。

宴飲中間,哨馬報入軍中說:「今有韓昭王正宮娘娘,是魏王的親妹,名喚魏陽公主,帶領人馬助魏,屯營在宜梁城北,相隔七八里之地。」孫臏聞言,就令李牧領兵迎敵。

李牧得令,領兵到陣前討戰。韓國哨馬入營報知娘娘。娘娘著張奢出兵接戰。張奢得令,領兵出陣,通問姓名,兩家放馬大戰。戰了二十餘合,張奢力怯,敗陣回營。李牧大捷,鳴金收兵,回覆魯王、孫臏,陳說大捷情形。魯王與孫臏大喜,設宴慶功。

那張奢戰敗回營,見娘娘道:「齊將李牧甚是驍勇,臣被他殺敗,戴罪回營。」娘娘大惱道:「這廝無用,失了銳氣。我明日親自出陣,獲個全勝。」到了次日, 韓國娘娘果然親自披掛上馬,到齊營搦戰。齊國哨馬飛報入營,說韓國娘娘領兵營前討戰。孫臏喚袁達近前,俯耳低言如此如此。袁達得令,遂領兵出迎。

兩下不通姓名,放馬就殺,戰不數合,袁達賣個破綻,把韓娘娘擒過馬,飛奔回營。孫臏聞娘娘被擒回營,忙出迎接道:「娘娘,臣不知是御駕親征,冒犯天威, 臣該萬死。」遂喝袁達道:「你這村夫!擒人不審來的好歹,擒了便走,如此粗魯,卻教娘娘受驚。」叫左右:「把這廝拿了,好正軍法。」娘娘道:「先生怎歸罪 於他?奪江山、爭世界,正該如此盡忠,哪裡順得人情,不要難為他。」孫臏道:「娘娘今回討饒,且饒這次。」著袁達過來請罪。袁達向娘娘叩頭謝罪出營。

孫臏道:「請問娘娘為何親自領兵到此?」娘娘道:「先生,我與魏王有至親之份,因他來問我韓邦借兵,豈可坐視其急?以此親自領兵而來。」孫臏道:「臣與 魏王原沒仇怨,只與龐涓有刖足之仇。」娘娘問道:「何為刖足之仇?」孫臏就把前後之事一一啟奏。娘娘道:「如此說,卻是龐駙馬立心太毒了。」孫臏道:「龐 涓雕心鷹爪,撥亂朝綱。魏王有眼不識,反做好人看承。臣如今要魏王把他送出來,等臣刖了他雙足,臣就退兵。」娘娘道:「原來先生之意為龐涓之仇未釋,等我 面奏魏王,替先生解冤。」孫臏道:「多謝娘娘。」娘娘就辭孫臏,入宜梁城朝見魏王。魏王大喜。

娘娘道:「聞命到我邦借兵,以此親自領 兵攻齊,不料軍敗,身陷齊營。孫臏聞知我是韓國正宮,十分恭敬。他訴說原與魏王無甚仇隙,只與龐涓有刖足之仇。只要我王把龐涓綁出城去,也把他刖了雙足, 就退兵去。」龐涓在旁見說,忙近前奏道:「韓國娘娘乃我王御妹,既然身陷齊營,就當以死為順,怎麼倒為孫臏巧言亂訴,想是娘娘愛他陰陽法,稍有棄魏通齊之 意。」魏王聽了龐涓讒言,登時變臉,把娘娘搶白一場。娘娘香腮墜淚,心中大惱,無言抵答,即辭別出城,到齊營,把魏王聽信讒言的話回覆孫臏,即時領兵徑回 韓國。

孫臏見兩國救兵俱去,遂令眾軍攻城。魏王聞知,無計可施。忽有一官奏道:「我王勿憂,臣有退齊的妙法。」不知這官是哪一個,有什麼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駕席雲馮絕技 私金幣鄒忌讒言

話說那官不是別人,就是駙馬龐涓,上前奏魏王道:「我王不必煩惱,臣前者在幽州回來途中遇一先生,授臣一卷魘鎮之書,不曾親試。那書不驗便罷,如果有 驗,定教孫臏七日就死。」魏王問道:「那是什麼書?」龐涓道:「名為《七箭定喉書》。人生七竅而生,災隨七日而災。設迷魂之局,依法佈置,其人七日遂 死。」魏王道:「卿既得這異書,怎不早用?今快把他性命斷送罷。」龐涓道:「臣回去,今晚就試。」遂辭魏王回府,喚家將何茂才到花園裡扎縛了個草人,似孫 臏模樣,也刖了雙足,寫下生年月日,藏於草人腹內,供養家廟堂邊。準備一張桃木弓,七枝桃木箭,七竅下點了七盞燈,心頭一盞為定心燈,面前擺下香案,明燈 亮燭,設幾品祭獻之物。三更時分,龐涓入園展開書,依著內中法語唸誦一遍,扯開桃木弓,搭上桃木箭,對著左眼上一箭,正把左眼上那盞燈吹滅了。

說那孫臏在營中,忽然大叫道:「不好了!左眼著了一箭,頃刻無光,視物不明了。」魯王大驚,問道:「先生怎麼遇了一箭?」孫臏道:「臣中了龐涓七箭定喉 的死計,在世中只有七日活了。」魯王道:「怎麼如此厲害!先生可有法解麼?」孫臏道:「中了此計,再無解救之法。」魯王不勝煩惱。詩曰:運籌帷幄借雙瞳, 奚暇頻將智慮攻?默地有人施巧計,左眸自覺電光朦。欲尋仙療丹猶少,思覓神施術尚窮。剩有主吟和士怨,坐虞天殞將星雄。

次早,龐涓上 城觀看,見齊兵攻城之勢比昨懈怠一半。龐涓暗喜,遂入朝見魏王道:「臣昨晚把七箭定喉書試驗,將他左眼射了一箭,今日齊兵攻城果就懈怠許多,不比昨日。今 晚射他的右眼,明日、後日射他兩耳,漸漸射完口、鼻,第七日照心一箭,就了當他性命。」魏王大喜。龐涓退朝回來,三更時分,又到花園,向草人面前點起香 燭,展開書,依著法咒宣誦一遍,扯開桃木弓,搭上桃木箭,對著草人右眼一箭射去,又把右眼下一盞燈吹滅了。只見孫臏在營中又大叫:「不好!右眼又中了一 箭。如今雙瞽了,怎生是好?」詩曰:乍道先生蔽左睛,尚教愁絕氣難平。如何再騁宵人志,直令全成瞽者形。指發空增奸意毒,捉刀不覺憤心生。行將書個求痊 策,覓取良醫入柳營。

魯王見事勢不好,慌張道:「這事怎麼處?」孫臏道:「殿下,臣如今在世只有五日了。」魯王道:「這等厲害!先生可有這卷書麼?」孫臏搖頭道:「沒有。臣因此書大損陰騭,所以當初不去習學,不知鬼谷師父什麼緣故,倒傳與龐涓那廝。」魯王甚不樂意。

次日,龐涓又上城觀看齊兵攻城之勢,只個個心灰意懶,俱無戰鬥之意,隨即入朝奏魏王道:「臣昨晚又射傷孫臏右眼,今早上城,看齊兵各無戰鬥之志。再待五 日,孫臏必死,我王萬年洪基無慮矣。」魏王掀髯大悅道:「卿宜用心行事,只要除得孫臏,重新再立起大言牌來。」君臣大喜,不在話下。再說魯王與眾將因孫臏 誤中死局,無計可施,傷感不已。忽旗牌官報導:「孟嘗君來了。」

孟嘗君,即田文。魯王出營迎接,至營中施禮敘坐。孟嘗君道:「朝廷命 我齎山羊御酒,到營慶賀。」魯又嘆道:「不幸國家無福,孫軍師中了龐涓魘鎮,損了雙目,死在旦夕。」孟嘗君吃驚道:「怎麼好!我且站他面前,試他認得我 麼?」遂走到孫臏面前。魯王道:「孫先生,面前站的是誰?」孫臏叫苦道:「兩目俱不見了,怎麼認得人!」孟嘗君道:「孫先生,朝廷差我齎山羊御酒來慶 賀。」孫臏道:「你是哪個?」孟嘗君道:「我是孟嘗君田文。」孫臏道:「原來是殿下。臣不幸遭此魘鎮,雙目不明,有失迎接,萬乞恕罪,但臣之命只有五日活 在世間了。」孟嘗君道:「先生怎知道活不長久?」孫臏道:「殿下,那書名《七箭定喉書》,先將臣雙目射壞,漸次射到兩耳口鼻。第七日照心一箭,命即休 矣!」孟嘗君道:「先生既知此法,何不速救?」孫臏道:「救不得了。」孟嘗君問:「怎救不得?」孫臏道:「這個要救,別的都不能為,除非會騰雲騰霧者,方 才救得。」

孟嘗君道:「先生勢在急迫,可速出榜文四下張掛,如有會騰雲駕霧者,救好先生,千金賞、萬戶侯,決不虛謬。」孫臏道:「既如此說,作速寫榜文張掛。」遂著吳獬寫道:

大齊南平王孫臏,猥以折衝,任職劬勞,恐怠臣工,軍國經心,貢辦憂革。主眷既擔萬鈞之重,旋失雙目之明,是以求彼良醫,療茲異疾。願招俊彥,須懷指日之 能;得保微軀,必借躡雲之技。設回光在須臾之頃,始慰望電。倘拯患於危急之間,庶欣瞻鵠。當出黃金之重賞,奚惜侯秩之加封。須至榜者。右榜諭眾通知。

才掛榜文,就有個人來取了,這人就是孟嘗君門下三千食客中的馮驩。軍士報入營說:「有個馮驩,取了榜文。」魯王即召入營,問道:「你會騰雲駕霧麼?」馮 驩道:「臣會得。」孫臏問道:「會駕什麼雲?」馮道:「會駕席雲。」孫臏道:「只怕席雲起不甚高。」馮驩道:「有二三十丈高。」孫臏道:「既駕起有此高, 你今晚觀了方向,悄悄到龐涓後花園中家廟堂左右,尋著他魘鎮的所在,有一個草人,可如此如此,回來重重賞你。」

馮驩領命,當晚出營, 到荒郊地上鋪一領斜席坐下,口中念詞,一手捻訣,一手招風,不多時,起在空中。四下一瞧,看見龐涓花園,墜雲而下,果見家廟堂邊擺著香案,供著個草人。那 草人身七點著七盞燈,五盞點著的,兩盞吹滅的。桌上擺著一卷書,一張桃木弓,五枝桃木箭,擺列幾品祭物。馮驩先把祭物吃了,就拔出草人眼中兩枝箭,仍復點 明眼下兩盞燈,遂把那卷書並弓箭草人收拾一處,點著火燒了。只見孫臏在營裡驀地叫聲:「好了!」兩目依舊明亮,視物如初了。魯王與孟嘗君眾人皆大喜。

那馮驩在龐涓花園燒了魘鎮之物,依舊駕起席雲回到齊營,徑入中軍參見二王與孫臏。孫臏道:「生受你救我一命,將什麼報你?」孟嘗君笑道:「先生說哪裡 話。古云:『養軍千日,用在一朝。』是我門下的客,應該報效朝廷。先生怎說這話!」孫臏就將齊王賞來的金銀幣帛、山羊御酒賞馮驩,馮驩拜謝而去,不在話 下。

再說龐涓至三更時候,來到後花園中,打點作法,猛然不見了草人,桌上密書、弓箭連祭物通沒有了。龐涓十分驚訝,滿地尋著,只見一 堆灰在地上。龐涓魂飛天外,魄散九霄,道:「古怪!花園中誰人進來?前後門俱是封鎖好的,什麼人把這物件通燒燬了,這事怎好?」次早,龐涓入朝啟奏道: 「臣該萬死!擺下魘鎮之物並一卷《七箭定喉書》,昨夜不知是誰潛入花園,放火通燒燬了。」魏王聞言大惱道:「這廝不堪重用,豈是棟樑之器,逐日胡言哄奏寡 人,如今連書通說沒了。」言未畢,各門頭目報:「齊師今日攻勢甚洶湧。」魏王對龐涓道:「你如今怎麼說!」龐涓道:「不干臣事。這刀兵不是臣惹來的,都是 主公自招其禍。」魏王道:「怎是我惹來的刀兵?」龐涓道:「主公當初在齊時節,許了齊王辟塵珠,不與潛回。今日兵端,實由茲招。如今主公要刀兵寧靜,甚是 不難。可修一道降表,將辟塵珠進與齊王,他自然取兵回去,我國立見太平。」

魏王被龐涓一片飾辭說沒了主意,只得允奏,即時修下降表,取辟塵珠用金盤盛了,著徐甲齎送入齊。徐甲領旨出朝。

龐涓密地喚何茂才到府吩咐道:「請徐先生順便替我帶千兩黃金買囑鄒太師,教他在齊王駕前善用一言,取回孫臏人馬。」徐甲領命,遂自往齊邦。

孫臏在營中,屈指尋文,對魯王道:「殿下,魏王差官進辟塵珠到我齊邦。龐涓將黃金千兩買囑鄒太師,要他入見主公,取我兵回。」魯王道:「既然如此,各門 著人嚴守,但有人出城就教拿住,不放他去。」孫臏道:「這使不得。若進奉別國拿住不妨,進奉我國,拿住之時,朝廷知道,其罪非小。」魯王依言不提。

且說徐甲出城,高叫:「齊兵讓路,魏王差我入齊進奉。」眾軍士說進奉齊邦,並不阻擋,竟放徐甲去了。旬日之間,徐甲進臨淄城,先到太師府求見鄒太師。鄒 忌聞魏國使臣求見,忙請進,施禮坐下。鄒忌問道:「先生何求?」徐甲道:「某乃魏使徐甲,主命差遣進辟塵珠並降表與齊王。外龐駙馬有黃金千兩送與太師,要 求太師於齊王駕前委婉善用一言,取回孫臏人馬,足征雅愛。」鄒忌看見千金,滿面笑道:「駙馬吩咐,敢不從命!厚禮權領,待明日先生進見齊王時,我從旁說幾 句話,彼兵必取回矣。」徐甲稱謝,遂別太師出府,向驛中歇下。

次日,徐甲入朝進見。齊王問道:「哪國使臣,到此何干?」徐甲道:「魏 臣徐甲,奉魏王命,進上降書與辟塵珠。」齊王大喜,喚近侍取辟塵珠上去,仔細一看,道:「寡人慕想多時,今日才得到手。」鄒忌出班奏道:「啟上我王,今魏 國既遣使臣進辟塵珠,又納降表,通其和好,我主該發一道旨意到宜梁,取孫臏兵回,一則兩國諧和,二免傷殘百姓。」齊王准奏,一面差金牌官齎旨到宜梁取孫臏 兵回,一面賜徐甲蜀錦等物。徐甲辭謝齊王出朝,徑回宜梁復旨不提。

卻說孫臏與孟嘗君、魯王在宜梁城下,正打點攻城,忽金牌官齎旨令孫 臏回軍。魯王、孟嘗君、孫臏一齊接了旨意,不敢遲延,遂吩咐眾軍打起回軍旗號,拔營而去。一聲令下,軍馬滔滔回轉。行至三岔路口,一條路通齊邦,一條通韓 國。孫臏對二王道:「且安營在此,令袁達等守著營寨,臣同二位殿下往韓國走一遭。當日承魏陽公主為臣奏魏王解冤,雖未有濟,而一團美意不可不謝。臣今順路 去謝她一謝。」魯王道:「說得有理。」

三人各乘馬,帶上數名軍士進了韓城,朝前下馬。黃門入奏:「齊國魯王、孟嘗君、孫臏軍師朝前候 旨。」韓王出朝迎接。迎至殿上,各見禮畢,韓王命近侍設錦墩賜坐。孫臏道:「向日蒙娘娘在魏,深知臣冤,為臣辯明,雖不得復仇,引兵回國,然臣受此恩,今 特來酬謝。」韓王見說,嘆了口氣,滿眼掉下淚來。孫臏問道:「我王為何傷感?」韓王道:「孫軍師,寡人的正宮與魏王是至親之分。先前魏國來借兵,寡人打發 張奢領兵入魏,不料正宮為兄妹情分,要親自提兵。去到魏國,反受龐涓一場嘔氣,回來不多時,身亡故了。」魯王與孫臏聽了,不勝悲悼,連嘆數聲。

韓王吩咐排宴,款待暢飲一番。當下筵散,孫臏袖中取出一紙柬帖,遞與韓王道:「這柬帖我王可收藏好,等閒不可打開,遇有急難之間,才可開看。」韓王接了 道:「多謝軍師救護。」三人遂辭韓王。韓王送出朝門,三人拜辭上車。行至三岔路口袁達等出營迎接。眾軍參見畢,即時令起軍回朝。

行了數日,到臨淄城,同入朝朝見齊王。齊王大喜道:「孫軍師,生受你為國費心。若非軍師大力,怎得魏國進奉降表、獻上辟塵珠。」孫臏道:「賴我王洪福,臣何功之有?」齊王就賜孫臏金帛御酒。其餘眾將,論功升賞,各各謝恩出朝。

孫臏回到南平府住了數月,一晚,在後園見本命星象吊下,吃了一驚。暗想:「我有三年不利,須要埋名詐死魘鎮,方得安寧無事。」過數日,遂用八門遁法,假 裝得病危篤,差袁達入朝奏聞齊王道:「孫軍師自從收兵回來,染成瘋病,半身疼痛,久困不起,危在旦夕。特來奏主得知。」齊王聞奏,著太醫官急去看治,速來 回覆。醫官奉旨,同袁達入南平府去。畢竟不知太醫看出孫臏甚病,怎生回覆齊王?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南平王埋名詐死 顏仲子觀柬詳詩

卻說太醫官奉齊王旨看孫臏病症,治有月餘,湯藥無效,愈加沉重。太醫看了這個光景,料不能痊,只得復旨。齊王聽了,十分煩悶。過了數日,孫臏喚袁達附耳 低聲囑咐幾句,遂用個紙人,口內放生米七七四十九粒,念動六甲靈文喝聲:「變!」那紙人變作孫臏一般,死於府內,停在前廳。滿門慟哭。袁達入朝奏齊王道: 「孫軍師昨夜三更身故了。」齊王聞奏,著實一驚,止不住兩眼流淚,吩咐眾官休散,隨寡人到南平府吊孫軍師,眾官領旨。不多時,齊王擺駕至南平府,袁達領眾 將出來迎接。齊王入府,見了孫臏屍首,苦痛萬狀,眾官亦悲悼不已。

齊王傳旨,將孫軍師香湯沐浴,衣衾棺槨用王侯禮殯之,就把棺木停在中廳。齊王慟哭一番,起駕回朝,即著須文龍、須文虎一干傳報各邦,說孫軍師在日也曾替他各國分憂,收野龍袁達,今不幸身故,各國俱要差官弔孝。六員使臣領旨,各奔一邦,星夜前去。

六國聞知孫臏身故,秦遣白起入齊弔孝。白起到臨淄城,向亭館驛中住下,待各國使臣齊到,一同朝見齊王。旬日之間,楚國黃歇、燕國孫操、韓國張奢、趙國廉 頗、魏國朱亥陸續俱到,一齊入朝參見齊王。齊王道:「六國使臣,孫軍師在日,也曾為各國分憂,今不幸身故,寡人帶領汝等同到南平王府弔孝。」遂吩咐近侍備 辦祭品、冥資等物,換了素衣縞服。六國使臣隨駕到南平府,袁達、李牧、獨孤陳、吳獬、馬升率領眾將迎接。齊王入府,著近侍於軍師靈柩前擺下祭奠之物。齊王 吩咐各國使臣:「待寡人先行奠祀,然後六國進吊。」使臣領命。

齊王行奠,命須文龍讀祭文:維大周天子十有九年秋八月朔起三日,齊王謹 以少牢之禮,致奠於南平郡王孫伯齡先生之靈。曰:嗚呼!先生名垂宇宙,功震乾坤。生於燕域,或時擅人傑之名;仕於齊都,幾載著擎天之績。談行軍於帷幄,神 鬼震驚;展妙法於疆場,風雲變色。宜功業日盛,享福無疆也!孰意運祚正開,泉台勿掩。將謀禦侮,已慚識辨靴魚;欲借張威,更愧技窮羽箭。寡人於此,鑑偃蹇 而殞涕,顧隻影而傷心矣。謹率六國之臣,奠祭於前。靈其有知,鑑此清筵。嗚呼尚饗!

齊王奠畢,魯王田忌上前,進酒三爵,淚落而行,贈輓詩一首云:掛印三年國免憂,仗卿謀略壓王侯。金門峻險蛟龍畏,玉殿崢嶸虎豹愁。架海金梁何遽隱,擎天玉柱等閒休。何從再見名賢出,永佑江山到白頭。

魯王奠畢,秦國白起上前祭奠,口稱:「孫先生,輓詩一首,伏惟神鑑。」結義投師已數年,為因失義起烽煙。齊邦戰鬥皆因汝,魏國爭持只恨涓。戰馬銜冤埋野地,徵人含冤喪黃泉。休兵斂甲今朝始,各保江山過幾年。

白起奠畢,楚國黃歇上前祭奠,口稱:「孫先生,輓詩一首,惟神鑑之。」楚國君臣慕大賢,欲求輔弼恨無緣。名聞海宇猶山重,袖裡乾坤不世傳。詎料風霜凋玉樹,卻將遁甲秘黃泉。一從神位歸天后,不見龍爭虎鬥年。

黃歇奠畢,趙國廉頗拜奠道:「孫先生,吾趙國廉頗,指望先生為孩兒報仇,不意早升天界,實頗之不幸也。敬奉輓詩,伏惟神鑑。」燕國生賢士,齊邦得巨臣。結交逢逆賊,刖足遇奸人。積怨長謀戰,成仇永不親。六國齊沒福,英雄早為神。

廉頗奠畢,韓國張奢拜奠道:「孫先生,吾韓國張奢旨望先生替韓王娘娘復仇,孰意早升仙界。奉獻輓詩于先生靈右,伏惟神鑑。」午夜長星墜,賢人值此災。韓國魏陽死,齊邦孫臏埋。干戈何日定,雲霧幾時開?誰解生民厄,清平得遂懷。

張奢奠畢,燕邦孫操近前慟哭,焚香酹酒,口稱:「三郎孫臏,吾是汝父孫操,奉燕王命差來祭奠,有輓詩一首,於靈座尚享。」父子睽違已數年,詎知天意喪英賢。齊邦失卻干城將,燕國分離父母緣。父哭親兒兒壽短,母悲愛子子身亡。曉鐘涼月思兒處,不見親兒涕淚漣。

孫操奠畢,魏國朱亥拜奠道:「吾魏國朱亥,輓詩一首呈奠。」神通天地產英賢,何事先生壽不全?僥倖奸邪常在世,忠誠正直喪黃泉。齊邦失卻擎天柱,列國難留魯仲連。我亦幸為知己輩,惟將束帛獻靈前。

六國使臣祭奠已畢,袁達、李牧、獨孤陳上前祭奠,同奉輓詩一首:追思昔日遇君侯,傾蓋垂青破格留。幾載同心謀國事,片時分手葬荒丘。不禁痛哭西風慘,其 奈悲歌濟水秋。空把寶刀頻按取,無從再睹整兜鍪。袁達、李牧、獨孤陳奠畢,吳獬、馬升近前拈香祭奠,同奉輓詩一首:痛極還將寶劍看,當年千眾聚蛇盤。若非 投順來更張,安得標名署重官。兩意正期驅猛獸,一靈何事駕飛鸞。可堪稽首轅門下,斷盡肝腸兩淚彈。

眾祭奠完畢,齊王吩咐六國使臣且留在驛中住下,待來日孫先生出殯,才可各回本國。眾臣領命。齊王起駕回朝。次日五鼓,齊王早朝,文武都素衣隨駕,到南平府送孫臏棺木出西郊曠野安葬,又奠祭了一番,各各散回府而去。六國使臣來見齊王,辭回本國。

齊王打發魏國朱亥先回去了,就對五國使臣道:「那朱亥是魏國人,因此打發他先回國,留汝等在此,要商量一句話。寡人想,孫先生死後,龐涓必要起兵戰鬥。 若伐秦,各邦通要去助秦;伐燕,各邦通要去助燕;伐楚,都要去助楚;伐趙,都要去助趙;伐韓,都要去助韓;伐齊,通要來助齊。同心戮力,不可爽信。」眾使 臣齊應說是。

齊王吩咐光祿寺排宴於側殿,與使臣餞飲。須臾飲罷,拜別齊王而去。詩曰:致賻剛完禮有嘉,預令朱亥返輕車。旋開別宴觴群使,覆命臨歧約六家。有難必須來共拯,無怨何憚不相遮。金亭一餞俱歸去,旌旆悠悠馬踐沙。

話表朱亥回到宜梁,入朝奏魏王道:「孫臏果然死了。臣在齊邦,與各國使臣跟同送殯落葬完備,各國使臣才散。」魏王大喜道:「死了這賊,我國才得太平。」 龐涓見說,笑道:「孫臏,孫臏,你有許多妙算,如今也死在我眼裡。」但心中轉念,還不信孫臏真死,密密差人入齊探聽,一個回來,又一個去,絡繹不絕。倏忽 過了三年,龐涓差人往來打聽,絕無一些消息,竟信是真死。

一日,魏王設朝,龐涓奏道:「臣啟我王。當初孫臏在日,我主把辟塵珠進與齊王,今孫臏已死三年,臣欲領兵伐齊,復討辟塵珠,乘時進取。平定六國,臣之志也,請旨裁奪。」魏王大悅,允奏。

龐涓領旨辭朝,點齊十分人馬,隨即登程。行到三岔路口,前軍來報:一條路通齊,一條路通韓。龐涓問:「去齊邦近,去韓邦近?」軍士答應:「去韓邦近。」龐涓令人馬潛入韓邦,先伐韓,後伐齊。

三軍得令,望韓進發。兵馬來到韓城,紮下營寨。各門頭目飛報入朝,講魏國龐涓領兵征伐我國,紮營城下,勢甚浩大。韓王大驚道:「寡人常想,沒了孫臏,龐涓一定要起兵攻伐各國,不想倒先來伐我韓邦,如何是好?」即命張奢領兵出城迎敵。

張奢領旨,隨即披掛上馬,統兵出城搦戰。龐涓聞知,縱馬出陣。二將各不通名道姓,就殺起來。兩人戰了三十餘合,張奢大敗逃走。龐涓乘勢揮軍大殺,把韓國 人馬殺死無數,得勝回營,不在話下。且說張奢大敗,逃走入城,朝見韓王道:「龐涓驍勇無敵,臣力不能勝,折兵數萬之眾,只得戴罪回朝。」韓王聽了,愁眉緊 鎖道:「不要怪你,本國將寡兵微,不能取勝。這事怎解?」沉吟半晌,忽然說道:「寡人忘記了。昔日孫臏先生到我國來,留一柬帖與我,吩咐有難之時,教我打 開來看。如今兵馬臨城,無人退敵,正是難了,且取柬帖開來瞧一瞧看。」遂令內侍向玉匣中取出柬帖,拆開看時,上寫四句云:尚聞吾媳產嬰孩,在路賓朋滿月 來。齊至舉無器皿,國朝一夕七王猜。

韓王看了,不能解說,遂問兩班文武道:「這四句詩怎麼說?」當時有大臣顏仲子把柬帖一看,奏道: 「臣看這柬帖分明是四句藏頭詩。看來孫臏先生還不曾死,隱在齊邦。」韓王驚訝道:「藏頭詩怎麼解?」顏仲子道:「他暗藏四字。『尚聞吾媳產嬰孩』是個 『孫』字,『在路賓朋滿月來』是個『臏』字,『齊至舉無器皿』是個『不』字,『國朝一夕七王猜』是個『死』字,藏著『孫臏不死』四個字。看每句頭上一字, 『尚在齊國』。這是四明四暗藏頭之詩也。」

韓王道:「若得孫臏果在,寡人無憂也。」宣張奢過來問道:「你當初在齊邦弔孝,齊王有甚話 說?」張奢道:「齊王沒甚話說,只吩咐今後若龐涓領兵伐秦,各邦都要助秦;伐楚,都要助楚;伐燕,都要助燕;伐韓,都要助韓;伐趙,都要助趙;伐齊,都要 助齊。」韓王道:「怎得個能幹的官,拿了這柬帖,星夜去到齊邦,問齊王借兵解難,兼訪孫臏消息。」遂問駕前有什麼官肯到齊邦去走一遭,兩班文武沒一個回 答。韓王連問數聲,只見門邊一個沒樣範的官兒應道:「臣願到齊邦。」不知那官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張倩奴用風月賺 魏太子遭虎狼囚

你說那官是誰,乃教坊司樂官張肖簡,年紀有七十歲,做事精細,語言伶俐。他見韓王問了幾聲,兩班文武沒個答應,遂上前應道:「臣願去。」韓王道:「你年 紀老大,只怕去不得。」張肖簡道:「我主放心。古云:『老當益壯,』管取不誤事。」韓王道:「你既去得,好生收藏柬帖,往龐涓營前經過,須要謹慎,速去速 來。」張肖簡領旨出朝,等到二更時分,帶幾個女樂,囑咐停當,連夜趕出韓城。

行到魏營門首,被一干夜巡軍士把張肖簡並幾個女樂拿住, 送進營內。龐涓正在中軍帳觀兵書,見巡夜軍士把一干男女捉到,問道:「你等是什麼樣人,夤夜偷過營前,往哪裡去?」張肖簡道:「小人是教坊司張肖簡,原是 魏國人氏,向因齊兵臨城,帶眾女樂到韓國躲難。如今駙馬爺伐韓,倘若城陷,不能全生,故此乘夜率眾女樂復回宜梁。不期冒犯虎威,望乞饒命。」龐涓道:「你 這干女樂有會唱的麼?」張肖簡指著一個道:「駙馬爺,這個是我女兒,名喚倩奴,唱得絕好。」龐涓喜道:「你女兒既唱得好,教她過來。」

張倩奴走近前,龐涓仔細一瞧,見她形容窈窕,體態妖嬈,遂問道:「張倩奴,你父親說你會唱,可唱得麼?」倩奴道:「奴家略曉一二。」龐涓道:「有什麼新 打的曲兒,唱個我聽。」倩奴道:「奴家向日避難韓城,偶撰一套『曉行避難』的曲子,不若就唱與駙馬爺爺聽。」龐涓道:「甚妙!」倩奴整頓珠喉,逗開檀口, 唱道:

〔正宮端正好〕  趁良宵,離蘭戶;改宮妝,扮作村姝。思量欲奔出羊腸路,急煎煎怎趲金蓮步。

〔滾繡球〕  哪顧得夜行時愁沾露,剪霜風,避無安處。望都城兵馬喧呼,只得那鎖愁雲、迷冷霧,沒定止孤單逆旅,亂紛紛兩淚拋珠。好教我長辭金屋貯,輕別囊琴架上書,不由人感嘆嗟吁。

〔呆骨朵〕  到如今無可奈何天涯去。向天涯有馬無輿。空教人斷樓頭殘夢五更鐘,空教人悵花間離愁三月雨。誰惜憐,多嬌女伴著衰年父。坐對雲山愁殺人,恰便是折林巢,窮烏苦。

〔伴讀書〕  再休題當作趣,雪庭中裁詩絮,女伴兒水綠城南遊聚,擲金錢鬥草還歌舞。一時似有蒼天妒,回首成虛。

〔叨叨令〕  因此上出危城,乘著天初曙,上浮橋,扶著親爺渡。滿衣衫盡被塵污住,掠雲鬢沒個梳兒與。忽聽得呼噪聲也麼哥,忽聽得吆喝聲也麼哥,早回頭到轅門,那戈戟如雲布。

〔笑和尚〕  唬、唬、唬,唬得人魂斷送;驚、驚、驚,驚殺我心頭兔;愁、愁、愁,愁殺人怕做了無頭虜;操、操、操,操黃土;幸、幸、幸,幸憐吾;喜、喜、喜,喜唱出一段傷情曲。駙馬呵!

〔鮑老兒〕  但願伊征戰功成大丈夫,才好將名標天府。看千秋萬古余,如碑石傳芳譽。休道我怯怯嬌嬌、婷婷裊裊、喋喋嚅嚅,還勸你觴浮琥珀,劍橫霜練,龐映氍毹。

〔煞尾〕  請看那冰輪兒剛沉到西,早東山上彩烏過隙。這如水的韶光真可懼,堪憐我淒涼何地覓歡娛,特做個飄花逐水燕分雛。

龐涓聽罷,喝彩不已,欲留倩奴在營侍酒,恐魏王知道不當穩便,便問張肖簡道:「你如今果要往何處去?」張肖簡道:「實回宜梁。」龐涓道:「我賞你路費五 十兩,你可帶女兒回到宜梁,待我得勝回朝之日,可把倩奴送到我府中來,那時教你授個官職。」張肖簡道:「多謝駙馬,待班師回日,就把女兒送到府中。」便叫 倩奴磕頭謝了,帶眾女樂出營,暗想:「龐涓已中吾計。」遂趁月明之下,一齊趨行。天曉,拜了個相識家,把女樂人都安順了,星夜奔往齊邦而去。

卻說孫臏埋名詐死,有府中後園側首五間房屋,內明外暗,內設琴書香篆,逐日在內起居逍遙。兩扇門兒緊緊關鎖,鑰匙不托與人,自己收管。三餐飲食,有其夫 人蘇氏與一隨身使婢隨時送奉。來時,輕輕把門叩三下,裡面遞出鑰匙進去,出來依舊鎖好,不令一個外人知覺,過了一個「此門不出」。

一 日,夫人送茶飯與孫臏。孫臏道:「夫人,我三年的災星已退,只且不要揚聲於外,出去悄悄喚袁達進來見我,有緊要話吩咐。」蘇夫人聽說,出來著家童與袁達 說:「夫人有話吩咐。」不多時,袁達進見。夫人直引他到後園房裡來見孫臏。袁達叩頭道:「師父!奉命歸隱三年,不敢洩漏,今日重喜得見師父。」孫臏道: 「我三年災晦已滿,你可悄地去請魯王來相見,我有話說。教他不要擺駕,恐防漏洩,只你跟隨來罷。」袁達領命,徑到魯王府中見魯王道:「師父災滿,特著臣來 請殿下相見。師父說恐有洩漏,不須擺駕,臣同隨去。」魯王即備馬起身,袁達隨駕來至南平府,引至後園與孫臏相見。

魯王道:「不睹仙 顏,已別三載,今得聚首,不勝欣幸。」孫臏道:「臣因三載之災,為此魘鎮之法,今災已脫,乃敢請見。臣昨夜觀天象,龐涓已起兵指齊伐韓。臣向日曾有一柬帖 奉與韓王,教他臨難開拆。如今一定差官就將柬帖封來,到我齊國借兵。朝廷必然宣殿下問臣消息,殿下只推不知,若十分要殿下探聽,殿下可乞一道獨角赦:如孫 臏果死,繳赦復旨;如在,赦其虛妄之罪,才好同來面君。那時,臣就好與殿下興師,臣要報刖足之仇也容易了。」魯王道:「孤自有理會。」說話中間擺出筵席, 兩人暢飲一番而散。袁達依舊送魯王回府不提。

再說張肖簡待至臨淄城,入朝參見齊王。齊王問:「哪國差來使臣?」張肖簡道:「臣是韓國 教坊司樂官張肖簡,主命差來。當年魯王與孫軍師伐魏回軍,特到韓邦。孫軍師有個柬帖留與韓王,吩咐遇急難之時,方許開看。今魏邦龐涓領兵十萬,指齊伐韓。 韓王因開柬帖看時,上寫著四句藏頭詩,細詳其意,孫軍師尚在不死。況承大王當日有旨吩咐,不論龐涓領兵征伐哪國,各邦都要同去戮力相助。一則寡君差臣求大 王借兵解難,二則探聽孫軍師果在不在?」

齊王討那柬帖上去看了一遍,不解其中字意,遂遞與眾文武看,問這四句藏頭詩怎解?眾文武通解 不來。卜子夏接過手一讀,便奏道:「臣看這四句藏頭詩,包藏『孫臏不死,尚在齊國』八字。若依這個柬帖,孫臏果不曾死,隱在本國。」齊王不信道:「豈有此 理!寡人親送入殮的,怎麼說不曾死?」卜子夏道:「那死的或者又是個假的,主公其時亦難認。」齊王道:「既當初魯王與孫臏同到韓邦,孫臏留下柬帖之時,魯 王必然目擊,差近侍快宣魯王來。」少頃,魯王來到。

齊王問道:「御弟前年與孫臏同到韓邦,孫臏留下個柬帖與韓王,御弟曾見麼?」魯王 道:「臣曾見來。孫臏留柬帖之時對韓王說:『有難才可開看。』」齊王道:「那柬帖上寫著四句藏頭詩,包藏著『孫臏不死,尚在齊國』八個字,如今在不在之 故,御弟必然知道。」魯王道:「臣又不諳陰陽,生死之事怎的得知?我王要訪孫臏消息,待臣到南平府密訪於孫夫人,存亡便知。」齊王道:「御弟可速去一訪, 就來回覆。」魯王道:「還有一說,乞我王與臣一道獨角赦帶在身邊。此去訪得孫臏實死,繳赦復旨;如訪得不死,孫臏有誑君之罪,有赦在先,就好同來見駕。」 齊王道:「得他果在,休說誑君,就有當死之罪,寡人亦盡赦之。」遂喚近侍取過文房四寶,御筆親寫一道赦書,付與魯王。

魯王辭駕,徑入 南平府,孫臏迎接。魯王領旨入府,口稱:「孫先生接旨。」孫臏命排香案,開讀已畢,望闕謝了恩,再與魯王見禮。孫臏道:「殿下,臣若在,龐涓一世不敢領兵 出來,以此特掩過本命星,埋名詐死,賺他出來,傳令三軍,不可透露消息。龐涓若知臣在,他必逃竄回去,以後休想他出來了。」魯王道:「孤知道了。」遂與孫 臏入朝參見齊王。

齊王大驚訝道:「孫軍師,你已死了三年,怎麼今日還在?」孫臏道:「臣該萬死。臣與龐涓有刖足之仇,龐涓若知道臣在 世,永不興師出來,故此掩星詐死,哄他出兵。臣如今領兵救韓,不要扯臣旗號,只扯魯王與袁達旗號。臣隱在營中,暗地調兵,自有處置。」齊王准奏,打發張肖 簡先回奏韓王。

魯王與孫臏出朝,帶了袁達、李牧、獨孤陳、吳獬、馬升、須文龍、須文虎等,點齊人馬,隨即起程。眾軍行到一個曠野之地,孫臏傳令把人馬屯在這裡,差袁達、李牧、獨孤陳三將領一支兵到前面東北方去,劫些糧草來餉軍。

三將得令,領兵徑往東北方走,行了二十里,遠遠望見旗旛招展,糧草無數,金鼓齊鳴,擁出一支兵來。袁達縱馬追上,大喝道:「來將是誰?帶這糧草要往哪裡 去?」一將應道:「吾乃魏王駕下之臣徐甲,朝廷差我保太子畢昌駕,送糧草到龐駙馬營中的。」袁達見徐甲背後有個少年將官,繡甲錦袍,手執大刀,知是太子畢 昌。

袁達大喝道:「快把糧草盡行留下,放你去罷!」太子畢昌馬上喝道:「胡說!朝廷糧草怎的為你劫去?」袁達道:「快留下便罷,不然 教你兩命盡喪吾手。」太子大怒,掄刀砍來。袁達舉手來迎,兩個交鋒十數合,袁達舒過手抓住太子的獅鸞帶,輕輕將他捉過馬來,叫軍士鎖在囚車裡。徐甲驚慌, 只顧自己性命,飛奔逃回。李牧、獨孤陳把魏國人馬殺散,吩咐眾軍將糧草盡數搶了。

三將收兵回營,參見魯王與孫軍師,將交戰、擒獲、搶 奪之事述了一遍。魯王、孫臏大喜,吩咐軍士把魏太子畢昌鎖禁後營,日給茶飯,待拿了龐涓,方放他回國。當下把糧草分給眾軍,傳令起營。且說徐甲逃回宜梁, 入朝見魏王,就把糧草被劫、太子被擒細細奏了一遍。魏王大驚,嚇得魂不附體。

眾文武奏道:「啟上我王,這都是龐駙馬不是。比如當初領 兵去伐齊,他倒不伐齊,指齊挾趙伐燕,反惹刀兵臨城,直待納降表,進辟塵珠與齊王,方才息得征戰。如今又說伐齊,他又不去伐齊,指齊伐韓,不識何意?豈非 龐駙馬自招其禍?」魏王就差徐甲道:「寡人封一口劍與你,拿去交付龐涓。他若救得太子回朝,萬事全休;救不得太子回來,不必來見寡人,教他自裁來報。」徐 甲領旨,上馬而去不提。

且說齊國兵馬行到韓城,與龐涓營約有十里地安下營寨。孫臏遣袁達領兵征戰,許敗不許勝,差須文龍、須文虎執聚 神旗站立營門料陣,見袁達敗回,可把大旗連展三次,我在營中就好布法。二將得令,拿了聚神旗。三聲炮響,袁達手執大斧,跨上龍駒,到魏營討戰。魏營哨馬報 入中軍。龐涓聞知,領兵上馬出陣。兩家道下姓名,勒馬交鋒,大戰三十餘合。袁達詐敗,撥馬就走,龐涓在後緊追。

須文龍、須文虎營前看 見袁達敗回,將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在營中見了,口誦六甲靈文,左手仗劍,右手一抖空拂,喝聲:「退!」頃刻間離了本營退去二十里地。龐涓領兵追上,砍倒 旗杆,把齊兵混殺一陣,擁進齊營,將齊營灶頭數上一數,共數得十萬三千五百。龐涓道:「齊兵果然浩大,灶頭也有十萬三千五百,不知共有多少人馬?」遂吩咐 眾兵俱到齊營屯下。

軍士來報,徐甲到了,龐涓叫請進來。徐甲入營相見,施禮坐下,就把太子被擒、糧草被劫說了一遍。又道:「今主公大 怒,封一口劍與我,教我付駙馬。如救得太子回朝,許駙馬見駕;如救不得太子回朝,差駙馬受劍自盡。」龐涓見說,大驚道:「有這樣事!我即領兵取救太子。」 遂飛奔出營。未知能救得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龐涓墮計誅皇甫 張才錯刺出齊營

話說龐涓領兵出營,排開陣勢,著軍士高叫:「快送太子出來!」孫臏聞知龐涓來討太子,即吩咐吳獬、馬升領兵迎敵,許敗不許勝。二將得令,領兵來到陣前。 龐涓大喝道:「來將何名?」二將道:「吾乃魯王麾下前部先鋒吳獬、馬升。你乃何名?」龐涓又喝道:「誰不知我魏國武音君!你如今快快送出魏太子便罷,若道 半個『不』字,教你齊國人馬難逃一命。」吳獬道:「你不要妄想!我要拿得你來奏功!」龐涓大惱,把刀砍來,吳獬同馬升齊用刀迎。三騎馬足足戰有五十餘合, 吳獬、馬升詐敗而走。龐涓策馬緊追,將近齊營。

須家二將在齊營觀見,把聚神旗展三次。孫臏在營中默念靈文,喝聲:「退!」棄了前營, 不覺又退二十里地。龐涓領兵趕上,砍倒帥字旗,把齊兵追殺一陣,乘勢將人馬在齊營屯下。再把齊營灶頭細數一數,數得八萬三千,暗喜道:「在先有十萬三千五 百兵,虧我兩陣,殺死齊兵二萬五百。」心歡意喜。

忽哨馬來報:「營前有齊將領兵罵陣,旗號上大書『齊國大將李牧』六字。」龐涓又領兵上馬,出營臨陣,各不通名,一場大戰。戰夠多時,李牧虛晃一鞭,詐敗便走,龐涓縱馬追來。

須文龍、須文虎在營前把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營內又用縮地之法,口誦六甲靈文,喝聲:「退!」須臾又退二十里。龐涓擁兵趕上,把齊國人馬殺得屍倒滿地, 血流成河,又趕到齊營屯住。再將齊營灶頭細數一數,只剩得五萬一千。龐涓大喜道:「好了!連次殺敗齊兵有五萬二千五百了。」

看官,明說龐涓三番大勝,乃是三番大敗。那齊兵一個也不曾動。你道那些殺的是什麼?原來孫臏秘受三卷天書、八門遁法、六甲靈文,剪草為馬,撒豆成兵,指雲為雨。龐涓殺的齊兵通是假的,那真的莫想動了半個。

當時孫臏又遣獨孤陳領兵搦戰,許敗不許勝。獨孤陳得令,領兵到陣前,高叫:「龐涓快出來受降!」龐涓聞知,即令兵出營,高喝道:「快送魏太子出來,饒汝一死。」獨孤陳不答,掄槍飛刺。交鋒約有二十合,獨孤陳詐敗而走,龐涓領兵追趕。

須家二將在營前見獨孤陳敗回,把手中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營中念動真言,喝聲:「退!」棄了本營,又退了二十里地。龐涓領兵趕上,亂殺一陣,又在齊營屯下。再把齊營灶頭數一數,越發不多,剛剛剩得三萬。

龐涓大喜道:「不消再殺兩陣,齊兵要收拾盡了。」原來齊營灶頭雖漸漸減少,一個齊兵也沒有缺。孫臏用了縮地法,把龐涓看看賺至馬陵道上。離不多路,孫臏 悄悄喚須文龍、須文虎、吳獬、馬升四將,各領精兵,於馬陵道四面埋伏,又附耳低言,囑咐一遍。四將得令,各各領兵向馬陵而去。

再說龐 涓在營中,正思忖要救太子回來,莫若再殺兩陣。忽軍士報入中軍,說營前有一道人,身披黃衣,口稱:「駙馬爺招賢納士,特來相謁。」龐涓道:「既是個道人打 扮,又非凡品,快請進來!」道人聞請,步入中軍,與龐涓相見,敘禮坐下。龐涓把道人一看,見他須分燕尾,鷙類形,便問道:「先生尊姓大名?從何處來?」 道人道:「小道乃黃伯陽先生之徒,複姓皇甫,名智,受得三卷天書,呼風喚雨,能使草木成陣,沙石成兵。駙馬爺招賢納士,特來相佐。」龐涓聞言甚喜,道: 「先生既來相助,即有一事商量。今者,魏太子畢昌被齊將擒去,鎖禁營中,幾番力救,不能得出,未知先生有何妙策救得太子回朝?」皇甫智道:「小道此來,正 為魏太子被擒,將欲拔刀相助。」龐涓道:「既得先生一臂之力,何愁太子不得還朝!」遂令左營住下。

且說孫臏坐在營中內看陰陽,指尋六 甲,對魯王道:「殿下,龐涓那裡今用一個人,乃黃伯陽徒弟皇甫智,用得不好。雖不怕他什麼行為,只是教這裡要費了些日月工夫。」魯王道:「先生如今怎麼處 置?」孫臏道:「臣如今先用一計,如計得成,太平無事,計若不成,烽煙大有。」遂寫下一個帖兒,口誦靈文,望空一拋,叫云:「去!」一陣風起來,那帖兒直 吹到龐涓中軍帳裡。

龐涓正令軍士至左營請皇甫智來議軍情,只見個帖兒隨風墜下,落在龐涓身邊,取來一看,卻是四句詩:伯陽之徒皇甫智,熟演天書稱絕世。無心來助武音君,齊國差來追命使。

龐涓看了大驚,暗想:「他原來是齊營的細作,險些誤用了他。今感得上天祐庇,降下帖兒示我,不然大勢去矣。」軍士請皇甫智剛入營中,龐涓登時咬牙怒目,拔出寶劍,走上前將皇甫智揮為兩段。

這邊殺了皇甫智,那邊孫臏早已知道,忙對魯王說了,俱各歡喜,不在話下。且說龐涓在營,喚過家將張才,悄悄說道:「張才,我要你往齊營做個細作,可去得 麼?」張才道:「去得,我專會打聽軍情。」龐涓道:「要你做細作,又要你做刺客。」張才道:「我的膽量至大,手足便捷,要去行刺,一發不難。」龐涓大喜, 就向張才耳邊低言:如此如此,回來我重重賞你。張才應道:「小人曉得,到他營裡,自會隨機應變。」遂帶了利刃,辭別龐涓出營,徑到齊營來投魯王麾下。

原來孫臏在營中,袖下陰陽,早知龐涓差張才為細作行刺之事,便對魯王道:「殿下,龐涓那賊差張才來做細作,假以投順為名,並訪臣在不在消息,乘便就要行 刺殿下,卻務必提防著。」又吩咐各營軍士:「但有人來訪問孫軍師在不在,可回覆他說孫軍師已死三年,哪裡還有他!再問如今軍內是誰發號施令,只說是個黃伯 陽軍師在內調兵,不可提起一個『孫』字。如有不遵令說出孫臏者,立時腰斬示眾。」滿營軍士莫敢不遵嚴令,一齊都把孫臏稱為黃伯陽。

不 多時,旗牌來報:「營門首有一壯士,說是魏國龐涓的家將,被龐涓鞭撻不過,願來投順。」魯王道:「著他進來。」張才直到中軍帳前,叩見魯王。魯王問道: 「你是何處來的?」張才道:「大王,小人名喚張才,是龐駙馬的家將。因日來龐駙馬不惜士卒,輕則受鞭撻之苦,重則加誅戮之刑,難在他營服役,聞得大王愛惜 士卒,為此特來麾下。」魯王道:「你既來投我,不好就收你,且問軍師黃伯陽該用不該用?」黃伯陽道:「看此人勇而多謀,我這裡倒不可少,用了他罷。」魯王 就叫:「張才,你如今且在我麾下隨軍征討,有功之日,加封官職。」

張才叩頭謝恩,出了中軍帳,暗暗歡喜,想:「這廝性命合當休矣!」遂到各營打聽孫臏消息。各營都說軍師黃伯陽中軍調兵設令,再不見有人提起個「孫」字。

一日,孫臏吩咐個心腹軍士,扎縛兩個草人,都有六尺長大。草人口內各放白米一撮,用豬尿脬盛血在內,將細繩紮住口,縛在草人喉下,一個像魯王打扮,一個 像軍師打扮,俱穿戴冠服,坐在中軍帳裡。側首點著明燈,壁衣內暗暗埋藏幾個軍士,做成活動關目,於暗中展撥,頭目口手皆會轉動。上首魯王點頭播腦,下首軍 師交頭接耳,宛如活人談話一般。孫臏口誦靈文,使中軍內燈火或暗或明,遂與魯王往後營藏避去了。

是時張才不睡,等到三更時分,躲入營 中,向中軍帳裡一望,只見魯王與黃伯陽對面而坐,在內設兵講武。張才暗喜道:「這廝不知死活,這時候還在這裡交頭接耳,兩人性命今晚不脫吾手了。」又走到 近時一看,見兩旁軍士都已鼾然睡熟,左右又無近侍人役。張才向身邊取出一口退毛利刀,悄入帳中,先望魯王喉下一刀刺去,又把黃伯陽刺上一刀,兩個登時倒 地,鮮血淋漓。張才大喜,連夜脫身逃竄,回到魏營。

天曉,入營來見龐涓,就把昨夜刺死魯王與軍師黃伯陽並探明孫臏消息,一一說了一 遍。龐涓大喜道:「二人果真刺死了?」張才道:「難道敢在駙馬爺面前打謊?不信看刀上血腥還在。」龐涓看道:「我不是說你不曾去刺,只恐半夜裡誤刺了別 人,反為不美。」張才道:「駙馬爺請放心,一些也不錯,少不得頃刻間就有風聲傳到。」龐涓道:「既如此,生受你。」就賞金銀羊酒。張才叩謝領去。

不多時,魏營打探報入中軍,說齊營沒有人了,今日只扯袁達旗號。龐涓大喜:「我想張才作事盡心,果堪重用。魯王、黃伯陽竟真被他刺死。今日扯袁達旗號, 我慢慢把他人馬殺盡,救取太子還朝如反掌耳!」孰知是孫臏見龐涓已墮了計,隨即把魯王旗號藏過,只扯袁達旗號,正要使彼奸勢熾張,才可報得刖足之仇。

至天色已晚,孫臏令軍士向後營取出十槓紅油櫃來。你道十櫃是甚東西?都是些神頭鬼臉。孫臏遂把來給散與眾軍士,附耳低言:如此如此。眾軍遵令,個個戴上鬼臉,面藍口赤,散發披頭,扮得與活鬼一般,都來到龐涓營前後樹林中埋伏。

三更時候,四下里悲悲切切、惶惶,神呼鬼哭起來,口中把龐涓數數落落,罵道:「誤國侮君的奸賊!傷倫滅理的獸人!無辜殺害我齊國許多性命,決不與你幹 休!」龐涓睡在營中,聽得四面啼哭之聲,早已心驚,後又聽了口中數罵,越發魂不附體,暗想:「他聲聲說是害他齊國許多性命,多應齊兵冤魂不散,來此索命。 不要怕他!就是鬼見我出去,也驚散了。」遂領軍士,燒著火把,擎刀上馬,趕出營來,大聲喝道:「你等冤魂,不得無理!半夜三更,怎在我營邊啼啼哭哭,快快 散去,待我回朝之日,做個道場超度於你便了!」說畢,只見一陣陰風過處,閃出數萬披頭散髮、口赤面藍獰猙惡鬼,直往前面亂跑。

龐涓領 兵往前飛趕,直趕到馬陵道上,忽見神鬼都沒了。抬頭一看,只見面前一株大黃楊樹,樹上掛著一盞燈,照耀如同白晝,上寫六個大字,是寫「龐涓死此樹下」。那 樹上又寫著兩行字,原來通是孫臏為要報刖足之仇,預先設計排下的。當日把蜜水調罷,寫在樹上,數年之後,被螻蟻蛀空,竟像生成的一般。上寫著幾句道:

馬陵道,黃楊樹,齊兵密排如鐵柱。三更三點過渭河,正是龐涓身死處。

龐涓看見燈上六個字,早已害怕。再見樹上寫兩行詩注,龐涓道:「依這言語,我走到不好的所在了。」正要催馬回轉,忽聽得一聲炮響,四下伏兵齊起。吳獬、馬升、須文龍、須文虎領一萬弓弩手,如鐵桶相似把龐涓圍在垓心。不知怎生出脫得去?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踐誓分屍走馬陵 功成拂袖歸雲夢

話說吳獬、馬升、須文龍、須文虎帶領弓弩手,把龐涓圍在垓心,眾軍正要放箭,孫臏傳令且不要放箭,便喝道:「龐賊!你得認我麼?」龐涓在燈火叢中抬頭看見孫臏,魂飛天外,遍身酥麻,這一驚非同小可。倒撞下馬。孫臏令軍士把龐涓拿住,捆縛得當,鎖入囚車。

孫臏罵道:「你這誤國侮君、忘情背義的賊子,可記得當年朱仙鎮上對天發誓,說夜走馬陵道,亂箭射死,七國分屍?你想無幹不走馬陵道,怎麼今夜奔來?豈不 是天公所使!我今不用弓弩射你,亦不在這裡殺你。如今將太子畢昌送到宜梁,還了魏王,就在魏邦借一塊地,只要七國分你的屍。」

後潛淵讀史至此,有詩嘆曰:萬弩森羅伏馬陵,爭談孫子會行兵。幾將重鎧污腥血,饒得微軀亂箭刑。名利解開同業志,機關打破共師心。英雄須信當懷義,莫學龐涓自殞身。

孫臏收軍回營,見了魯王,解過龐涓。孫臏道:「殿下,如今臣要送魏太子畢昌還國,借魏地誅此賊子。」魯王依言,傳令軍士拔營,便離馬陵,不日到了宜梁,紮營城外。

孫臏令軍士叫入城去,傳與魏王知道,說:「齊國孫臏在馬陵道拿了龐涓,原與魏王無仇,親送太子畢昌來還,請魏王自上城來,交付與他。」城上頭目將此言報 入朝去,魏王聞報大驚。又想孫臏要我親自上城,交還太子,更覺滿面羞慚。出於無奈,只得吩咐排駕,帶領文武竟上城來,與城下孫臏拱手道:「孫先生請了。多 謝先生仁義,送孤太子來還。」孫臏欠身道:「臣原與大王無怨,只與龐涓有刖足之仇。今龐涓已被生擒,應得送還太子。大王可令軍士放下千秋板來,好將太子接 上城去。」魏王就令軍士放下千秋板,扯了太子上城。孫臏道:「臣有一言啟上大王。今欲借東門一塊地,明日誅斬龐涓。」魏王暗想:「孫臏要殺龐涓,何處不好 殺,怎麼偏要在我東門殺他?分明是羞辱我了。」只得糊塗應允,別了孫臏,同太子起駕回朝。

坐在殿上,愁眉不展,對文武說道:「明日孫臏要在東門外殺龐涓,大半羞辱寡人,這事怎處?」閃過龐涓之子龐英,上前奏道:「啟上我王,明日五更,臣領軍士出東門劫法場,必要救父回朝。」魏王道:「你若救得你父回來,也與魏國爭光。」

次日五更,龐英結束齊整,帶領軍士趕出東門,去劫法場。不料被袁達擋住,喝聲:「小賊!往哪裡走?」龐英心慌,回馬逃走,被袁達躍馬趕上,分頂一斧,把龐英劈死,其餘軍士各個逃散。

袁達一騎馬奔到城下,叫道:「城上頭目速去報與魏王知道,說孫軍師原不在這裡殺龐涓,故意要賺他兒子龐英出來斬草除根,已中軍師之計。如今徑到毛頭灘殺 他,差我來請你魏王,約於本月二十五日,親到毛頭灘,會齊各國諸侯,看殺龐涓。若有一邦不到,即時孫軍師統兵征討,毋貽後悔。」道罷,袁達領兵去了。

城上頭目即將袁達言語來報魏王。魏王聞報,不勝煩惱,暗忖道:「我若不去,孫臏又記恨於心;若去,龐涓又是我駙馬,有何面目去會各國諸侯?」沉吟了半 晌,就對朱亥道:「卿可代寡人到毛頭灘看殺龐駙馬,多多拜上各國諸侯,說寡人身體欠安,不能赴會,另日謝罪。」朱亥領旨,竟往毛頭灘去。

話說孫臏寫下檄文,星夜差六員使臣往秦、楚、燕、韓、趙、齊,邀請六國王侯,約於本月二十五日到毛頭灘上會同看殺龐涓。你道檄文如何寫?

蓋聞欺凌君父者,法必赤其族而戮其身;張是非者,刑必斫其齒而犁其舌。故煌煌典則,久已著乎天朝;然蕩蕩乾坤,豈可容夫宵小。孫臏得蒙六王之敬奉,得 談兵於虎帳之中;乃按四海之推誠,望除殘於龍劍之下。竊念今時之跋扈,總未若魏之龐涓者:心存狐媚,性擅狼貪。損廉蔑恥之容,見貴人而必作;忘恩背義之 念,假國事以頓興。玩法廢公,為下背上。宜正典刑,以洩鬼神之怒;該分身首,以分天地之威。謹擇本月二十五日,候會眾駕於毛頭之灘,請看加刀於龐涓之頸。 此非關孫臏一人之喜怒,實原推吾王各國之憂勤。幸命約結,整六師而護從;勿耽安計,舍快舉而靡瞻。故遣羽騎以星傳,會見雲師而雨集,坐成懋績,永絕逆萌。 須至榜者。今上三十二年秋九月十有一日,南平王、大元帥孫臏謹檄。

卻說須文龍一騎馬徑回本國,朝見齊王。時齊威王已死,太子宣王嗣 位。須文龍奏道:「啟上主公,孫軍師已在馬陵道擒了龐涓,如今到毛頭灘上典刑,差臣迎接御駕於本月二十五日到毛頭灘,會齊各國王侯,一同看殺龐涓。」宣王 大喜,即時傳旨,明早整備駕輦,親到毛頭灘去。儀仗司聞得一聲擺駕,連忙打點。

次日,齊王出朝登輦,只見二十四班帶刀指揮,三十六員 保駕千戶,擁護如雲。不數日,齊王駕至毛頭灘,魯王同孫臏帶領眾將遠遠地迎接,把宣王接入中軍坐下。魯王、孫臏、眾臣朝拜畢,宣王對孫臏道:「寡人前聞探 報,不勝欣喜。先生忍辱含羞致有今日也!」孫臏道:「臣荷先王天覆地載,主公盛德宏仁,逆賊就擒,大仇得復。臣銘心鏤骨,難忘先王、主公之大德。」宣王 道:「此天所以不負先生也,寡人何德之有?」

遂問龐賊今在何處?孫臏道:「鎖禁囚車,候旨定奪。」齊王道:「不知怎的一個龐涓,恁般 心性險怪,可連囚車取過來,寡人看一看。」孫臏令軍士把龐涓抬到駕前,宣王看道:「你這逆天的奸賊!齊國與魏國有甚仇隙,不時領兵征伐,又挾制諸邦,要併 吞天下。今日被擒,是天地無私,皇天有報了。」傳旨牢固收在後營,待各邦諸侯到來,公同正罪。再傳旨御廚,備下筵宴,款待各國諸侯。

未幾,秦、楚、燕、韓、趙五國諸侯,各依限期而至,只有魏王不來。五國諸侯與宣王見禮,遂以齊為上邦,坐首席。各國依次敘座,筵宴有詩:

毛頭灘上六王來,士卒桓桓亦壯哉!賴得軍師施妙計,從教朝野斷兵災。龐涓戮罷屍堪裂,齊國今時願已諧。七國三軍齊笑語,欣然猶把慶筵開。

諸侯宴飲,酒至數巡,孫臏令軍士把龐涓帶出來。眾軍隨即連囚車推到諸王面前。孫臏道:「今日列國主公在此,非是臣不仁不義。臣當年往雲夢山途中與龐涓相 值,就與他盟心結義,立誓『有書同讀,有藝同學』。後同上山,共投鬼谷仙師,學藝三年。臣逐日攻的書,都與他讀,他讀的書,一字不與臣看。這也罷了。臣與 這賊子有何仇恨?他先下山投了魏國,一時寵榮,就立大言牌,藐視列國,致王敖神師劈牌,說臣學藝稍勝。他便哄魏王三遣徐甲賺臣下山,因演武成仇,遂矯旨令 臣禳火,反誣謀叛,赴法雲陽,要臣天書,假奏魏王免死,刖我雙足,受千日羅網之災。臣與這賊子原無誅戮之仇,只有刖足之仇,今日只把這賊子刖了雙足,方雪 臣之恨。惟諸大王裁之。」說罷,淚下如雨。

諸王俱各慘然,齊王說道:「先生處得極當。」孫臏就叫軍士抬銅鍘過來,把龐涓提出囚車,綁 縛停當,將他兩足放在鍘中,「颼」的一聲響,十個足趾登時下地,血如泉湧。龐涓死去兩個時辰方才甦醒。孫臏道:「龐賊!你今日已知刖足之苦。你當初刖我足 時,總是一般疼痛,怎知天理昭然,報應不爽。」有詩為證:

你離宜梁我離燕,相逢結義在朱仙。投師一日從雲夢,學藝三年共食眠。誰料下山先入魏,豈期設計昧蒼天。馬陵道上生擒取,才報當時刖足冤。

只見魯王田忌出席,近前道:「待孤一發報了仇罷。龐賊雕心鷹爪,不是好人。當初把孤面搽紅粉,割去髭髯,使我抱羞忍恥回歸本國。誰知天網恢恢,報應甚速。孤今日在眾大王駕前,也要辱你。」即令軍士把龐涓面搽紅粉,割去髭髯,羞辱了一番。

韓王又近前道:「龐賊!魏陽公主是寡人正宮皇后,與你有甚冤仇?你在魏王駕前使心用,巧語花言,一番胡奏,教娘娘受了郁氣,回朝身故。孤如今也報了此仇。」傳旨眾軍士把龐涓口舌鉤搭出來,割去一段。

韓王報仇畢,又見趙國廉頗走過來,指定龐涓罵道:「龐賊!吾兒廉剛鎮守百翎關,你恃強橫要借關行兵。吾兒讓你一次過去,也就罷了,與你有何仇隙?第二次又來,把我兒腰斬。今日也有報仇日子。」遂拔出寶劍,盡力一刀,把龐涓剁為兩段。

孫臏叫眾軍士剁龐涓為七塊,分與七國。齊為上邦,取了首級,秦邦取了左臂,楚邦取了右臂,韓邦取了左腿,趙邦取了右腿,把腰節剁為兩塊,燕邦取一塊,魏 邦取一塊。各邦把龐涓分屍訖,約帶回國,懸於國門之外,號令示眾,任他鴉銜鳥啄,雨打日曬。魏王不在,就差朱亥帶去。龐涓的心肺肝腸也交付朱亥帶去,付與 瑞蓮公主。

齊宣王與各國諸王會議,遂封孫臏為天下總兵軍師,掛七國金印。孫臏道:「列國主公,從今以後俱要尊齊納貢,取和為上。如有 一不服者,興兵征伐,毋罪臣之不忠也。」眾諸侯齊說:「謹遵軍師嚴令。」筵宴已畢,各國諸王起身辭謝齊王並辭孫臏,分路回國。齊宣王也帶了大隊人馬回朝, 不在話下。

且說朱亥回到宜梁,入朝見魏王。魏王問道:「你到毛頭灘,六國諸王都到麼?」朱亥道:「各國諸王齊至,只有我邦不到。」魏 王又問:「龐涓怎的殺了?」朱亥道:「說也寒心。」就將孫臏、魯王、韓王、廉頗如何報仇,七國如何分屍,並會同各將龐涓之肉掛在國門之外號令示眾,一一說 了一遍。魏王聽了,嘆口氣道:「龐涓!誰叫你平日結下許多冤仇,今日死後受他痛苦!」朱亥道:「他的心肺肝腸,眾王侯教臣帶回,送與公主。」魏王道:「少 不得要報與公主得知,你去報她,教她不要驚恐,待寡人慢慢勸慰則個。」朱亥遂到駙馬府報知公主。

那公主聞龐涓七國分屍,遂墜樓而死。有詩為證:薄命從來是粉姝,哪堪生拆錦鴛孤。乍聞遠訃拋珠淚,輕墜危樓碎玉膚。料得此時銜怨魄,悔教當日握兵符。從今魏主添新恨,恨殺龐涓不丈夫。

且說齊宣王回朝,將龐涓首級掛在國門外號令,吩咐光祿寺大開慶功筵宴。君臣暢飲中間,宣王降旨一道:「凡有已發覺未發覺、已結證未結證,當赦除之。大小 賦稅,恩免三秋。」君臣宴畢,眾官謝恩出朝。孫臏回南平府,自思高名已揚,大仇已報,何不辭了齊王,攜了家室,回到燕國與父母一聚,即歸隱深山,做個急

流勇退、明哲保身之人?立意已決,次日早朝,具辭表,解印綬,奏上宣王:「臣憑術之人,過蒙擢用,今上報主恩,下酬私怨,於願足矣。臣願掛冠還帶,願得閒山一片,為終老之計。」宣王再三留之不得,乃封將石閭之山。孫臏拜謝出朝,別了妻子,竟出西門。

眾文武送至城外而別。孫臏回燕邦見父母后,即往石閭山住居歲余。一夕,忽不見,或言鬼谷仙師邀歸雲夢度之出世矣。

後人有詩一首贊孫臏云:

雲夢幾年師豹略,齊邦一出試龍韜。
功成便拂歸山袖,誰似當時孫子高。

總題孫龐鬥智七言排律二十韻:

局外閒撐冷眼看,紛紛往事付辛酸。
誰言有意懷千古,自笑無心憶一編。
憶起欲磨霜劍嘯,懷深恥對玉樽歡。
獨悲齊魏爭雄長,頗惜孫龐就學安。
結義應多抒實臆,交情翻少剖真肝。
投書幸賴猿公孝,刖足前因故友奸。
不是鄭朱操節俠,寧能無楚免摧殘?
英雄自昔逢原蹇,鬼神如今報弗寬。
休道謀成驕世主,能教顛遂欺崇宣。
極安勢必同欹器,盛滿機將類轉丸。
一旦顛連膺怒眾,幾年功罪夠自攢。
馬陵盡命終為讖,鬼谷先知始見難。
壯志憑陵俱已矣,肝腸收拾枉漫漫。
哪知正道天偏佑,堪笑猖狂廢沒棺。
乍獻虜刀誇護國,復懸肘印說登壇。
華夷處處興碑頌,朝野紛紛起欣歡。
正羨清時有亮弼,忽從閒處覓閒觀。
急流勇退歸岩穴,遠播雄名勒石巒。
天道昭明休浪說,地理險易是波瀾。
可憐轉盼今何在?留得今朝演義傳。

THE  END
鋒劍春秋

簡介
  
《鋒劍春秋》,是著名的神魔系列小說《六部春秋》的第六部,清無名氏撰,或謂黃淦撰,不過鑑於沒人知道黃淦之名,和叫無名氏差別也不大。 約作於嘉慶初期,大約和元代秦始皇平話有些淵源關係。清光緒年間各書坊紛紛石印此書,書名或題《後列國志》、《萬仙鬥法興秦傳》、《萬仙鬥法後列國志》、《後東周鋒劍春秋》等。元人《秦並六國平話》,別題《秦始皇傳》,據說敘述的是秦始皇統一天下及以後實行苛政導致失敗的故事。 《鋒劍春秋》所述故事與此時間上有所重疊,講的是秦始皇興兵吞併六國的主要(並非全部)經過。自然,當全是杜撰的經過。 《鋒劍春秋》與《封神演義》大體類似,都是藉史講神怪的小說。 《封神》借的是武王伐紂,《鋒劍春秋》則藉秦王政興兵伐六國、六國為保宗廟社稷拼死抗爭的舊事,講述兩派神仙布陣鬥法、下凡歷劫。 《封神》借的是武王伐紂,《鋒劍春秋》則藉秦王政興兵伐六國、六國為保宗廟社稷拼死抗爭的舊事,講述兩派神仙布陣鬥法、下凡歷劫。和《封神》一樣,《鋒劍春秋》裡也用到了很多真實的歷史人物,孫臏、王翦、毛遂、秦始皇、齊襄王等等,這些戰國後期的國君、將軍、謀士要比商周時期更加有史可徵,《鋒劍春秋》也一向被書目學家列入講史一類,視為歷史演義小說。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書目學家對這類小說不感興趣,根本就沒好好讀過。 《鋒劍春秋》所講的歷史與正史相差甚遠,拿神怪小說當歷史,和關公戰秦瓊差不多。 《鋒劍春秋》中的主人公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大軍事家孫臏(不用說,歷史上的孫臏並沒參加反秦戰爭),在小說裡,他成了一個明知不可而為之、逆天行事的悲劇英雄。 書中兩派神仙布陣鬥法的描寫,於《封神演義》有所模擬和承襲,但也並不雷同。神仙人物的性情較《封神》更有人情味兒,人物描寫對話也不刻板,時有調皮憊懶之態,這一點上與《西遊》更為相似。神仙人物的性情較《封神》更有人情味兒,人物描寫對話也不刻板,時有調皮憊懶之態,這一點上與《西遊》更為相似。 《鋒劍春秋》最大的特點,在於抹煞了古典小說中常見的正邪之辨,頗有“反傳統”的風味。 不僅秦、齊兩方的主帥王翦、孫臏都是“正面”人物,雙方背後的老大海潮聖人和南極仙翁也沒有明顯的正邪之別。講起道理來,一面是順應天命、替天行道,一面是忠義兩全、人定勝天,公公婆婆都有理。雙方互罵對方為“妖仙”、“妖道”,所使的“妖法”也沒什麼仙魔之辨,不管施法的是誰,符咒所及,天神天將都得聽命。。小說趁機也講了不少道教義理,比如,請仙咋請?為啥信香一著被請求的神明就能知道?真是,一般人還真不能告訴他!另外,《鋒劍春秋》裡還請了些名人友情客串,像詭計多端的東方朔、愛管閒事的孫悟空,都在關鍵時刻發揮了名人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