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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8日 星期五

﹙十三﹚孫臏真人九天聖帝之史料《走馬春秋》


﹙十三﹚孫臏真人九天聖帝之史料《走馬春秋》


第一回 春王怒究葡萄酒 文柬巧設胭脂計

  詩曰:
  蓬萊宮闕對南山,承露金華霄漢間。
  西望瑤池降玉母,東來紫氣滿函關。
  雲移雉尾開宮扇,日繞龍鱗識聖顏。
  一臥滄江驚歲晚,幾回青鎖點朝班。
  自古一朝帝王,尤百世不救之基。其興也有自來,其衰也有所為。周家卜年八百,后稷肇基,卜世三十,幽厲作俑,平王東遷。而後王室衰微,孺葛一戰,祝袡犯駕,列國胥效。迨後世風愈下,列國爭衡,以強凌弱,以大吞小,遂成戰國。當下七雄並出,勢力均分。那七國,即齊、楚、秦、燕、韓、趙、魏是也。其時,並驅中原,爭戰不息。就中先表齊國,乃陳敬仲之後,食彩於田,是為田氏,即以氏為姓。自敬仲,厚施於國,民心愛戴。及至田和,始並全齊。周威列王冊命為諸侯,建都臨淄。齊恃地大兵強,富甲天下,數傳而後至於田午,僭號稱王,是為齊春王。那田午,禮賢下士,素有英名,冊立鄒氏王后,其子為東宮太子。後父文柬,所生男女四人,長鄒剛,次鄒諫,三即鄒後,幼四尚在閨中未醮。惟文柬,雖為國丈,當權秉政,妒賢嫉能,奸滑成性,向與正人不睦,此下慢表。


山東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孫臏紀念館孫臏塑像


 
山東省鄄城縣紅船鎮孫老家孫臏紀念館孫臏塑像
 

鶯歌宏德宮孫臏祖師


鶯歌宏德宮孫臏祖師


九天聖帝
 

先介詔東齊臨淄城
建都臨淄



臨淄齊國故城
山東省淄博臨淄齊都鎮張皇路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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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歷史博物館


臨淄古城城景


齊國歷史博物館


齊國歷史博物館


齊國歷史博物館左 孫臏 右孫武


齊國歷史博物館孫臏


齊國歷史博物館齊威王


鄄之會盟

從太公東征萊夷、西周初年太公封齊為起點,相繼介紹箭射小白,桓公拜相,鄄之會盟,晏子相齊,孔子聞韶,齊威王、孫武、孫臏、田單等名君賢相和軍事家,均栩栩如生,有血有肉。


晏嬰


齊桓公


管仲


先齊遺址分布圖


臨淄齊國故城遺址圖


臨淄


  且說孫武子之子孫臏,向在雲夢山,學鬼谷子所傳授三卷天書,能知過去未來,奇門遁甲。因被龐涓刖足,淳於髡救之歸齊,屢建奇功,封為南郡王。奉命救韓伐魏,用減灶之計,馬陵道伏兵,射死龐涓,雪了前恨。魏王恐懼,獻表求和,於是統領兵將,奏凱回齊,在午門候旨。此刻,正值春王早朝未散,有黃門官啟奏:「南郡王捷報,得勝回朝,請旨見駕。」
  春王傳旨請進,孫臏遂至朝堂,山呼萬歲。春王大喜道:「郡王免禮平身,賜坐繡墩。」春王笑問道:「郡王伐魏,可喜報了深仇,但不知用何機謀,神速如此?」孫臏恭身奏道:「臣仗主公天威,用添兵減灶之法,誘龐涓至馬凌道絕地,亂箭射死,後在毛頭灘七國分屍,魏王大懼,已經納表求和。」細細敘了一遍。齊王大悅,獎諭道:「難得郡王功勞蓋世,保障吾齊,加封郡王為亞父,特賜黃金萬兩,彩緞十端。傳旨擺宴,與郡王亞父慶功。」孫臏忙謝恩。
  不言君臣樂飲,且說那鄒氏娘娘,在昭陽正院,問宮監楊和道:「聖上有何國事尚未退朝?」楊和奏道:「只因南郡王得勝回朝,加封亞父,主上在三傳殿擺宴慶功。」娘娘聞言,心下好惱,暗叫一聲:「好昏君,怎麼把六根不全的刖夫,這般尊敬。加封亞父雖不耍緊,怎奈他眼下無人,我鄒門向來被他欺壓,結下深仇,如今又官高勢重,昏君又稱他為亞父,想我鄒門以後定受刖夫之害。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定遭殃。」柳眉一皺,計上心來。便喚楊和:「我且問你,皇宮禁地可有刮腸毒藥否?」楊和道:「要他何用?」娘娘答道:「可恨孫臏,目中無人,我鄒府被其欺藐,心實不甘,趁他君臣在殿傳杯,我意欲將藥酒,假以賀功為名,了卻此刖夫,方消我恨。你與我快速速備來。」楊和聞言,跪下叩頭道:「娘娘在上,此事萬不可行。這南郡王他有三卷天書,善曉陰陽,未卜先知,不是好惹的。畫虎不成反類其犬,那時悔之晚矣。求娘娘三思而行,不宜妄動為幸。」娘娘聞言大怒道:「不中用的奴才,不能夠與我辦事,反把刖夫說得這般利害,在我跟前絮絮叨叨,若不看你往日之功,定教你目下身亡。且饒你的殘生,去罷。」楊和叩頭,戰戰兢兢的出離昭陽院,回歸下處,鄒娘娘見楊和去了,往下又問:「你們眾宮娥,那一個會造藥灑,舉報出來,自有重賞。」一言未盡,閃出一名宮娥,跪下口尊:「娘娘,奴婢現有藥酒。」娘娘道:「甚好,起來。我且問你,你這藥酒那裡得來的?」宮女道:「瞞不得娘娘說,奴婢當初進宮時,父母寵愛,替我造下藥酒半斤,名葡萄酒,帶進宮來。倘然遇著不測,急難時,只用一小杯入口,肝腸皆斷。奴婢進宮,荷蒙娘娘抬舉,此後尚未所用,留至今時。娘娘要用,待奴婢取來。」娘娘聞言,大喜道:「你快去取來。」宮人去不多時,捧了一瓶藥酒呈上。娘娘道:「這酒取放已久,恐不中用,宮人,你先嚐一嚐。」那宮人聞言大驚,兩淚交流,跪下道:「這藥酒嘗不得,吃一口即時七竅流血,奴婢就要喪命了。」娘娘大喝道:「你家做的,你不嘗,到叫那個嘗呢。也罷,你既然不肯吃,眾宮人,與我拿住,灌他一杯。」眾宮人不敢違拗,一擁齊來,把那宮女推將在地。眾人拿住,一齊動手,不由分說,灌了一杯藥酒。頃刻間,只見那宮女滿地打滾,七竅流血而死,嗚呼斷氣身亡。
  娘娘暗喜,好效驗的酒。吩咐把宮女抬埋,不許張揚,遂上朝見駕。此時,春王君臣正然歡呼暢飲。忽見內侍啟奏,娘娘駕到,文武聞言,一齊站將起來。只聽得環佩之聲,娘娘下了鳳輦,上殿見駕。眾文武參見娘娘已畢,春王問道:「梓童上殿何干?」娘娘答道:「妾聞南郡王伐魏,得勝回來,在此慶功,臣妾特來與南郡王奉灑慶賀。」孫臏連忙跪奏道:「臣有何德能,敢蒙娘娘賜酒。」春王笑道:「既是御妻敬你,不必推辭。」娘娘就把藥酒斟了一杯,走將下來,玉手尖尖,親自遞與郡王,孫臏接酒在手,才待要飲,忽然心血來潮,早知其意。心內暗想道:「奸妃,你要害我,怎得能夠。只怕你未曾損人,先損自己。這也難怪於我,是你的大限到了。」孫臏沉吟一會,把杯藥酒高舉起,尊一聲:「皇天在上,臣蒙國母所賜,不敢擅用,理當先祭天地,方顯國母隆重之恩。」娘娘笑道:「亞父先生,我敬你一杯水酒,不過是一點敬賢之心,何必定要祭天地。」春王道:「亞父先敬天地,乃為敬君之意,有何不可。」孫臏謝恩已畢,捧酒轉身跪下,尊一聲:「天地神明,弟子孫臏,蒙昭陽國母賜酒,不敢先嘗,誠心祭奠天地。」禮畢,將酒往地下一潑,只聽得連天響亮,火光冒起,離地有三尺多高,把白石階也迸碎了。文武各官,盡皆失色。
  春王怒氣沖沖,手指昭陽大罵:「亞父與你有何仇,為甚安排毒酒害他,情理難容。」吩咐內侍:「把這賤人八般大典,昭陽玉璽收了,將他押赴絞連宮絞死,不得遲誤。」眾內臣不敢怠慢,一擁前來。嚇得鄒娘娘魂飛天外,魄散雲霄,雙膝跪下,苦苦哀求:「望主公念夫妻之情,饒恕一次,感恩不淺。」
  眾文武同孫臏,上保本討情。春王是何等明君,那裡肯依。大喝:「賤人,孤且問你,這藥酒是那裡來的?」娘娘無言可答。春王愈怒,回顧眾臣道:「諸臣既然討情,且著你吃這一杯,饒你不死。」鄒妃滿眼垂淚道:「臣妾不會飲酒。」春王睜眼道:「你不會吃酒,也要你飲這一杯。」傳旨宮監動手,把藥酒灌他。宮監不敢違旨,一齊動手。有如昭陽灌宮女一般,藥酒入口,腹內崩裂,傾刻身亡。春王見鄒妃死了,念他有太子之情,吩咐宮人把屍首用棺收殮,抬至白虎殿停靈。鄒文柬太師和兩個兒子鄒剛、鄒諫,俯伏階前請罪。春王激怒道:「都是你父子三人,與南郡王不睦,你心懷反意,法難寬恕。今日要害亞父,反自招損。本該把你父子正法,姑念皇親,免你一死,推出五朝門外,削職為民,永不敘用。」鄒文柬父子,叩頭謝恩,滿面羞慚,納下冠帶,悶悶回府不提。
  且說孫亞父,見春王鴆殺國母,怒貶皇親。雖然是他自取,究其根源,為我而起,心下難安,即時去冠解帶,跪在階下奏道:「罪民犯彌天大罪,法所不救,乞押赴法場,以正國法。」春王見亞父免冠請罪,連忙離坐,御手相扶,笑道:「亞父有何罪過,都是這賤人公報私仇,謀害先生,孤治家不正,焉能治國,孤改日還要陪罪。宮官,快與亞父整冠束帶。」孫臏叩頭謝恩。龍袍一展,文武皆散。
  且說春王退朝,駕至分宮樓,內宮跪下請旨:「王爺駕至那一宮?」春王吩咐:「還到昭陽。」進了寢官,在鬧龍金交椅坐下。只見眾宮娥采女,俱來伺候,不見昭陽國母,覺得冷冷清清,心中慘切,兩眼揮淚,暗叫一聲:「御妻,你也莫怨孤家心狠,只是你行來不端,擅敢欺心,害我治國的良臣。你想,孫臏可是你害得的麼,他乃是東齊臨淄的擎天玉柱,駕海的金粱。若害了此人,豈不令滿朝文武寒心,那個與孤治國安邦呢。鄒妃,你我夫妻一場,你與田門生下後代,現為東宮,焉忍害你,皆因你行事不仁,自作自受,怨不得孤家。」春王悲悲切切,想後思前,連晚膳也不吃,倒在龍牀,似醉如癡,輾轉不寧。聽得宮漏三下,只覺陰風陣陣,燈燭無光。忽見鄒妃走至塌前,扯住龍袍,放聲痛哭。大罵:「昏君不念恩情,忍心害理,我今與你到閻羅殿上講論。」說罷,將春王的魂魄,扯下龍牀。雖是鄒妃的陰魂纏擾,也是春王應該命應。只聽得大叫一聲,氣絕身亡。侍值的宮人,嚇得身不搖自戰,體不熱汗流,往外急走,報與東宮守闕殿下。
  天色已明,孫臏進朝,文武皆集。只見宮裡邊傳出東宮太子的旨意,說「父王三更時分,自得暴病崩了駕了。宣合朝文武進朝,寢宮商議國事。」大小眾官聞聽此言,嚇得面目更色,往裡急走,至寢宮榻前,俱各跪下,看見春王面目如生,只是少了一口氣。文武齊哀,哭聲震天。孫臏痛哭多時,把淚痕止住,尊一聲:「三位賢王。」田文、田忌、田單一齊答道;「亞父先生,有何見教?」孫臏慘然道:「聖駕已經夭崩,死者不能復生,國不可一日無主,快請東宮坐位要緊。」三位親王連聲答道:「有理。」便問:「那位賢卿請駕?」一言未了,閃出一個大臣,應聲願往。當下賢王往下觀看,認得是東宮侍值齊東,遂口稱:「先生,爾去請駕最好。」齊東遂往東宮,把殿下請將出來。三家賢王向著亞父並丞相元帥,簇擁登基,進上八般大禮,正了九五之位。改天年,立尊號,滿朝文武參見新君。山呼拜賀已畢,閔王傳旨,先頒喜詔,冊封劉妃為昭陽正院。太子孤存年方六歲,東宮守闕。在朝文武,俱升三級,起復皇親國戚。鄒文柬父子三人復職,大赦天下。後頒休詔,把春王停在白虎殿,文武齊哀,軍民掛孝五日,棺葬皇陵,與鄒妃合葬。這且不提。
  卻說鄒文柬,見閔王登基,官復原職,心中大喜。早朝回來偶生一計,把兒子叫到跟前。那鄒剛,鄒諫兄弟二人,叩頭見父。文柬說道:「我想得一條妙計,與你二人商議。」鄒剛道:「父王有何吩咐?」文柬歎口氣道:「目今新君嗣位,是我的外甥。不想他寵任孫臏,把我全不理論。雖然官復原職,如同陌路一般。想你姐姐,在前朝位居昭陽,何等榮貴。只為與孫臏為仇,在三傳殿上藥酒鴆死,豈不傷心。我如今想得一條計策良謀,不但是一門富貴享用無窮,而且可報孫臏之仇,不知你弟兄,心下如何?」兄弟二人答道:「不知父親有何妙計,說與為兒知道。」那鄒文柬附耳低言,如此這般,名為胭脂計,百發百中。二子聞言,心中大喜:「父親的妙計奇謀,果然使得,明日為兒就去行事便了。」
  不言鄒家父子定下胭脂計策。且說閔王駕設早朝,文武排班朝駕。閔王往下觀看,不見鄒太師臨朝。便問殿頭官道:「今日早朝,怎麼不見鄒太師排班?」殿頭官尚未回奏,鄒剛兄弟連忙跪倒,尊一聲:「聖主在上,臣父偶得暴病,十分沉重,不能朝拜,懇乞天恩,赦臣父之罪。」閔王道:「孤尚不知太師有恙,傳當駕官,快整鑾駕,孤當親往看視一遭。」兩個國舅謝恩出朝,回到府中,準備接駕。不一時,閔王率領文武,來至皇親府。鄒剛、鄒諫焚香跪接,閔王下輦,進了太師府便問;「國丈何在?」鄒剛回奏道;「臣父病重,臥在寢室,不能接駕,乞赦死罪。」閔王道:「既然病重,何罪之有,孤當親至寢室探視。」兩個國舅謝恩,引同聖駕,轉彎抹角,來至寢室坐下。文柬預知閔王已到,急將黃槐水擦臉,假裝病容,故意呻吟叫喚。見王主駕到,強打精神掙扎起來,又倒下了,閔王道:「太師免禮。」文柬點頭謝恩。鄒剛獻過了茶,閔王便問:「太師為何得此暴病?」文柬滿眼流淚道:「臣染的心病。」閔王笑道:「何為心病?」文柬道:「臣父子一門,受國家大恩,身居國丈,官拜太師,寵貴已極,不想先王冥駕,國母告殂,臣心中不勝悲切,戚悲成病,多應不起。主公高厚之恩,只可來生再報了。」閔王道:「太師保重,料想此病無害。」文柬雙眼揮淚不止道:「托吾主的洪福,萬一臣病不測,望主上的龍恩,看顧臣的後代,臣在九泉之下,亦不敢忘恩。」閔王道:「太師放心,二位公郎,乃是孤家之母舅,不敢輕慢。」文柬道:「臣還有一個小女,年方二八,尚未適人,求聖主天恩,一視同仁,臣死亦得瞑目。」閔王道:「原來尚有姨母,何不請來相見。」文柬道:「不敢唐突駕前。既蒙詔旨,喚來見駕。」不一時,只見賽花小姐打扮的天仙一般,八個丫鬟跟著,來到寢室見駕。推金山,倒玉柱,花枝招展,望上叩頭,嬌喉婉轉,口呼萬歲三聲,不亞鶯聲燕語,嚦嚦可愛。閔王一見賽花小姐,面如桃花,腰如弱柳,眉橫新月,眼漾秋波,真是天姿國色,美貌無雙,不覺心猿飄蕩,意馬難收。開言叫一聲「姨母請起。」小姐謝恩起來,站在一旁,閔王目不轉睛,羨慕之極。真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輝。文柬見閔王十分愛戀,心中暗喜,將機就計,尊一聲;「主公。」那閔王貪看賽花,看得入神了。忽聽得怎麼一聲,嚇得一跳,連忙答道:「太師有何話說?」文柬道:「臣在昏憒之中,不知主公可曾納了西宮否?」閔王道:「不瞞太師說,並無合意的人,至今未納。」文柬道:「吾主既然西宮尚虛,臣的賽花小女,年方二八,尚未適人,主公不嫌醜陋,情願送進西宮,服侍吾主,以表為臣一點孝敬之心。」閔王笑道:「太師差矣,這是孤姨母,怎麼行得。」文柬道:「主公還請放心,他乃民間之女,是臣自小收養的,有何不可。」那閔王心迷已久,聞言色喜顏開,正如拾得鬥大明珠一般,那裡管得是姨母不是姨母,當下站將起來,一伸手,摟住了小姐的香肩說道;「孤與貴人進宮去肯否?」賽花微笑謝恩。未知賽花進宮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鄒妃險試龍泉劍 劉后屈喪絞連宮

  詩曰:
  憶昨逍遙供奉班,去年今日侍龍顏。
  麒麟不動煙爐上,孔雀徐開肩彩還。
  玉幾由來天北極,朱衣只在殿中間。
  孤城此日堪腸斷,秋對塞雲雪滿山。
  卻說閔王喜愛賽花小姐美貌,攜住玉手,對文柬說道:「太師保重,孤王同貴人回宮。」言罷,出了寢室。國舅二人送出府門,閔王同賽花共坐一輦,起駕進宮,那閔王納了鄒妃,朝夕在西宮歡樂,寸步不離,畫家政事,都托與國丈鄒文柬、侍講齊東二人執掌,這且不表。
  卻說昭陽劉娘娘,見閔王迷戀西宮,不理政事,有兩年不進中宮,心中惱恨,暗想:「昏君貪戀酒色,毫無結髮之情,倫常何在。」愈想,更覺可惱,忙喚官監楊和:「速備肩輿,跟我往西宮走走。」楊和奏道:「主上留戀西宮,二年不進昭陽,比前行事大不相同。國母此去何干?」劉娘娘道:「我一來到下院請駕,看一看昏君,以盡君臣之情。二來看看西宮行事如何。」楊和不敢怠慢,吩咐執事宮人,伺候娘娘上了肩輿,宮官招定,采女跟隨,往西宮而去。那鄒妃在宮中,與閔王朝歡暮樂,耍笑謳歌,不分晝夜,正值閔王臨朝,鄒妃身上困倦,倒在龍牀歇息,宮娥來報,今有昭陽國母,大駕到了。鄒妃聞言,心下自思,想那昭陽無事不到西宮,平素亦未曾枉駕,欲待去按,又不曾梳洗。若是不接,又恐見怪。左右為難。低頭一想,叫宮人「把被拿來與我蓋好,把頭蒙了:昭陽皇姐不來便罷,倘若問起來,只說我有病不能迎接。」宮人答應,披被蓋得停當。只見劉娘娘到了宮門下輿,不見鄒妃出來迎接,心中惱怒,揭起龍鳳簾,慢步進至宮中,西院的官人,一齊跪下叩頭。娘娘微怒道:「鄒妃可在,為何不來見我?」宮人奏道:「娘娘在上,西宮貴人,身得病症,不能接駕,特遣奴婢在駕前叩頭請罪。」劉娘娘聽說鄒妃有病,只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園睜:「好賤人,朝夕與昏君飲酒取樂,偏我今日到來,就說有病,明明是怠慢於我,不肯迎接之意。」越想越惱,就時闖進寢宮,竟奔龍牀,一伸手把被揭開。嚇得鄒妃膽碎心驚、忙爬起來,直挺挺跪在牀上。娘娘大罵道:「你這賤人,害的是什麼病,敢是瘟病癆病,還是相思病哩。我看你紅粉花飛,妖豔無比,何嘗有些病容,不過酒多迷性,色多困倦,以致懶得動身。你今藐視國母,當得何罪?你這狗賤人入宮二年,並未曾到昭陽朝見,禮法何在。你是姨母長輩,瞞得何人。昧了良心,迷惑姨甥,真是不知羞恥,污濫君父之名,留你實是遺笑於天下。」那娘娘罵得性起,就在捧劍宮娥懷裡,伸手拔出龍泉劍,竄上龍牀,左手持劍,右手扯住青絲,就要一劍揮去,眾宮人慌忙扯住鳳腕,苦苦哀求,嚇得鄒妃叩頭不迭,滿眼流淚,娘娘見此情景,手也軟了,心也回了,暗想;「殺了這賤人,昏君怎肯與我干休。」一鬆手,放了鄒妃,把龍泉歸入鞘中。大喝道:「你這賤婢,我今饒你一命,以後須要改過。再是這般怠慢,仔細你的頭顱。」鄒妃叩頭陪罪:「謝娘娘不殺之恩,小妃今後,改過自新,再不敢胡為了。」
  劉娘娘出了寢宮,上了肩輿,鄒妃率領宮人,送娘娘回到昭陽。一腔怒氣,步轉西宮,在金交椅上坐下,暗想:「我鄒賽花自入宮兩載,君王寵愛,似寶如珍,何嘗受過半點委曲。今日卻被劉氏賤婢辱罵一場,幾乎劍下亡身,凌辱至此,有何面目為人。我若不能扳倒這狗賤人,誓不姓鄒了。」越想越氣,即時抓破花容,打散青絲,倒在龍牀,痛哭流涕。聞報主上大駕回宮,更放悲聲,槌胸大哭。閔王進了寢宮,見鄒妃倒在牀上,悲聲慘切,頭髮散亂,滿面傷痕,心中憐惜不過。不知為著何事,隨坐在榻邊,雙手抱住,低頭問道:「誰打著愛妃來?」鄒妃一頭栽在閔王懷中,滿眼流淚答道:「小妃不敢說。」閔王怒道:「你說被那個欺負,我把這個奴才碎剮其屍,好與愛妃泄恨。」鄒妃裝嬌撒癡道:「不必說他罷,說出來都是小妃的不是。」閔王道:「被人打得這般樣,怎麼有你的不是。」鄒妃道:「主上真是明見萬里,只因小妃入宮二年,蒙王恩寵愛,小妃朝夕不離,那知昭陽劉娘娘心懷妒忌,每日罵一場,小妃總未敢回言。今日劉娘娘來至西宮,把小妃痛打,抓傷面目,亂拔青絲,指罵小妃無恥狗賤,姨母占拈姨甥,二年不進昭陽,竟拔出劍來,要把小妃斬首,若不是眾宮人討情,早已命喪黃泉,做了無頭之鬼。主上從今以後,駕幸昭陽,休在西宮住歇。若再惹劉娘娘生氣,小妃殘命就活不成了。」閔王聞言,衝衝大怒,大罵:「劉賤婢真真可惡,如若容留,久後終成禍胎。」回顧鄒妃道:「愛妃不必煩惱,孤家與你做主,快將文房四寶過來。」宮官將紙筆硯放在書案上,濃磨御墨,提筆修旨一道,差八名宮官,捧到昭陽,把那賤人押赴絞連宮絞死,不得違誤時刻。鄒妃連忙跪下叩頭道:「主上且息雷霆之怒,暫罷龍虎之威。昭陽國母,生下東宮殿下,莫因小妃賤體,有傷元配之情。」閔王擺首說道:「愛妃你起來,孤久有此心,要把他貶入冷宮,把昭陽院讓與你。如今他自作自受,與愛妃無乾。」吩咐眾宮人,快到昭陽,立逼他赴絞連宮,誤了時刻一體問罪,眾宮官答應,捧旨而去。
  且說劉娘娘,打了鄒妃,回宮悶悶不樂,不言不語。宮監楊和問道:「娘娘為何在西宮回來眉頭不展,滿面生嗔?」劉娘娘就將鄒妃之事,訴了一遍,楊和聽罷,大驚道:「奴輩曾勸娘娘休到西宮,今日鄒妃受虧,他恃主上寵愛,必不甘心,定然挑慫是非,奴婢恐娘娘禍不遠矣。」言猶未了,忽聞報聖旨下。劉娘娘不敢怠慢,排上香案迎接,只見八名宮人捧旨而來,連忙跪下,聽宣讀畢,嚇得魂驚千里,好似高樓失足,江心翻船,默默無言,心中苦切。大罵道:「昏君偏聽奸妃之言,忍心害理。縱然不念結髮之情,亦當體念孤存太子,如何賜我絞宮喪命,真真是黑天冤枉。」劉娘娘正然傷心痛哭,八名宮人跪下道:「奴輩啟奏娘娘,不必推延,主上立等繳旨。」劉娘娘兩眼揮淚道:「昏君你聽了狗賤之言,就下這毒手,可憐我親生太子,尚不知此等情由。楊公公,快與我請來,相見一面,死也甘心。」楊和領命,即往東宮而去。不一時淚流滿面,轉回繳旨:「啟奏娘娘,東宮門首,有主上差遣八名宮官把守,不放一人出入,奴輩不能進去,殿下也不得出來,守得嚴緊無比,真如銅牆鐵壁一般。」娘娘大哭道:「可恨昏君,十分狠毒。死別生離,連母子亦不容見面,枉我十月懷胎,命喪無常之時,亦不能一見,真是遺恨黃泉。」眼望東宮,大叫「孤存太子,你母今日受屈含冤,枉死絞宮,我兒日後長成,恩怨須要分明,細察因由,定知你母今日之事,倘能與我雪恨,即在枉死城中,亦無遺憾了。」娘娘哭得肝腸寸斷,氣噎聲嘶,一跤栽倒,昏迷過去。眾宮人急救,悠悠醒轉,合院宮人放聲大哭,一齊跪下,拉住娘娘:「國母今朝受屈,撇下我等,依靠何人。歷來娘娘洪恩浩大,奴等感激無窮,可恨蒼天無眼,為何不祐善人。」眾宮監哭得如醉如癡,難分難解。娘娘把淚痕止住,吩咐眾宮人道:「我今日與你們一別,再無相見之時了。我心中記掛孤存太子,年輕幼小,無人照應,你等可念我平日相待之情,可憐他有父無母之子,留心保護,更要提防奸人陷害。日後長大成人,教他大報冤仇,即此切囑。」娘娘說到傷心之處,不覺痛哭失聲,八名宮官跪下,尊一聲「娘娘不必煩惱,哭也無益,請娘娘速赴絞連宮,奴輩們好去繳旨。」娘娘揮淚道:「罷了,我再若遲延,就難為捧旨的宮人了。」言罷,帶淚含愁,出了昭陽正院,八名宮官簇擁而行,正院宮人,一齊相送,個個如喪考妣,一路行來,哭聲震天。不覺已到絞連宮,八名宮官把宮門開放,將娘娘擁進宮中。娘娘舉目一看,嚇得魂不附體,但只見那絞連宮,十分利害:
  四壁陰風慘慘,宮中冷氣蕭蕭,時聞鬼哭與神嚎,眼見無常來到。
  不亞酆都地府,分明幽獄陰曹,石人一見也魂銷,俱上紅羅圈套。
  劉娘娘心中害怕,只見掌宮的官兒,帶領四名宮人跪下,娘娘就問:「你等是甚麼人?」官監答道:「奴輩是絞連宮的太監,特來伺候娘娘歸天。」娘娘道:「再遲一刻,只怕有恩旨來赦了。」宮監道:「不中用了,設了時刻,奴婢有罪。」
  四名宮人叩一個頭,站將起來,也不容娘娘做主,兩名宮人把娘娘攙扶起來,掌宮太監將三尺紅羅與娘娘蒙頭掩面,正樑上有一個銅環,掛著一條絨繩,有雞卵大小,一頭是黃絹套索,有羅圈大小,這一頭在地下,一個石鼓拴定,這個宮人解開繩口,把那頭的黃圈套拉將下來,把娘娘的粉頸掛住了,兩個宮人拉動絨繩,登時間把一個國母劉娘娘弔將起來,不半時,氣絕身亡。掌宮太監扯著娘娘的鳳足,往下墜了兩墜,然後放下屍首來。有現成的牙牀,把娘娘的屍骸停放在上。那八名宮官回去繳旨:「奴婢奉了旨,將昭陽娘娘送進絞連宮,駕崩了。」閔王道:「死得好,傳旨用一口鬆木棺,隨身衣服盛殮,送出小陵山,一把火焚了,把骨殖收了來繳旨。」宮人不敢怠慢,即到絞連宮,用一口鬆木棺,將娘娘入了殮,八名宮人拾出了東華門,送至小陵山焚化骨殖,這且不言。
  卻說那鄒妃,見絞死了劉娘娘,心中大喜。傳旨擺宴,與主上分憂解惱,閔王道:「貴人莫要多心,這樣狗賤,死得不差。」說話之間,擺上宴來,君妃二人,上席歡飲。酒過三巡,肴兼五味。閔王笑道;「今日就是黃道吉日,傳旨將昭陽打掃潔淨,備下八般大典,送鄒妃至昭陽,冊封為正宮娘娘。」賽花叩頭謝恩。旨意一下,宮官那敢怠慢,預備下鳳輦鑾輿,鄒娘娘穿著日月龍鳳襖,山河地理裙,君妃共上了鳳輦,同進昭陽宮,受了八般大禮,執掌正宮。鄒娘娘山呼,謝過了聖恩,大小宮人妃嬪宮娥采女,都來與娘娘叩頭。當時又擺上宴來,君妃在昭陽宴飲慶賀,且按下不表。
  且說宮監楊和,心懷忠義,看見鄒妃害了劉娘娘,占了昭陽院,忿忿不平。暗想:「奸妃心腸歹毒,目今小主年幼,倘若上他牢籠,負了劉娘娘囑托之情。不若前往報知小主,以便預防,有何不可。」想罷,連忙奔至東宮,見殿下,叩頭請安。孤存小主開言道:「國母在昭陽安好如何?」楊和見問,心中苦切,放聲大哭道:「小主還不知道麼,只因主上前往鄒府,納了鄒小姐為貴妃,同輦回宮,朝飲暮樂,二年不進昭陽。國母心懷惱恨,前往西宮,打罵鄒妃,主上聞知大怒,立賜娘娘絞連宮內絞死,即時抬去燒化了。殿下亦宜留心,莫被奸妃暗算為要。」言罷,淚流不止,小主聞言,心中大痛,氣厥上升,一跤栽倒,不省人事。宮人急救,移時醒轉,大哭;「國母屈死,為兒並不知情,可憐我母身喪絞宮,屍骨焚化,生離死別,不能一睹慈顏,真令我抱恨終天。可笑父王,行事顛倒,如何寵信奸妃。即不念結髮之情,亦當念父子之恩,絕情寡恩,莫此為甚。我此時年紀幼小,喪了生身之母,教我依靠誰人。」小主哭母未了,只見宮人來報,有主上旨意,前來請殿下進昭陽見駕,小主聞旨,止淚含悲,口稱「楊公公,鄒妃害了我母,如今父王又召我進昭陽,不知去好還是不去好,你替我定個主意。」楊和道:「殿下不必著忙,那西宮鄒妃,正在昭陽正院,一定是主上請去賀喜拜見。」小主道:「那鄒妃害我母親,占了昭陽正院,我與他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怎麼還去與他叩頭。」楊公暗暗點頭:「七歲孩童,說出話來,雖然有理,卻未知利害。」遂即答道:「殿下,不是這等講了。雖然與他有仇,但如今主公寵著,他的父兄在朝,日當正午的時節。小生你又年紀尚小,惱著了他,就有性命之憂,常言道:在他矮簷下,怎敢不低頭。殿下進昭陽,切莫得罪那鄒妃,凡事只要哄著他些,待你長大成人,一朝權在手中,那時報仇泄恨,未為遲也。奴婢的金石良言,殿下切要緊記。」小主道:「公公說得甚是,我如今上昭陽,你跟著我,看他鄒妃怎樣相待。」楊公道:「奴輩情願保駕。」
  小主把淚痕洗淨,換上金冠蟒袍,上了肩輿,眾宮人簇擁,來到昭陽,竟進寢宮。只見左邊坐的是閔王,右邊坐的是鄒妃,不見了國母,不由得一陣心酸,勉強將淚珠止住,向前跪下,尊一聲「父王在上,臣兒叩頭問安。」閔王道:「吾兒起來。」閔王一伸手,把殿下拉在懷中,說道:「吾兒在東宮可好麼?」小主道:「托父王福庇,為兒甚好。」閔王怕羞臊了鄒妃,要把殿下推到他懷中,隨對小主道:「王兒到那母親跟前問安。」小主道:「那個是我的母親,我那國母娘娘往那裡去了?」閔王雖為酒色所迷,在昏憒之中,看見殿下找他母親,由不得傷心流淚,忍住悲痛說道:「吾兒不必問你母親了,你那母親行事不端,我一怒之間,將他送入絞連宮,斷了命了。」殿下聞言,一頭栽在主上懷中,大放悲聲,二目紛紛下淚,大叫:「母親,你今屈死絞宮,撇下孩兒零丁孤苦,母親且在陰間略等,孩兒亦不願為人了,情願相從地府,依傍生身。」小主哭聲慘切,閔王亦覺心酸,叫聲「王兒少要傷感了,死去不能復生。你母親雖然死了,這新立昭陽的國母,慈善不過,他最痛你,去與他叩個頭,請請安,猶如你的生母一般。」
  小主不敢違拗,擦乾眼淚,莫奈何,屈著心腸走到鄒妃的跟前,叩下頭去,叫一聲國母千歲。鄒妃連忙站將起來,一手攬在懷中,說道:「殿下玉體可好?」原來鄒妃在閔王跟前,裝出十分歡喜小主之態,卻心中暗打算。他見孤存雖然年幼,舉動言詞,甚是聰明,終久必為禍胎,不如斬草除根,逢春不發,鄒妃暗定主意,卻不顯露出來。那小主在鄒妃懷中,坐了一會,得便就走到閔王跟前。閔王道:「王兒要吃甚麼東西2」小主道:「兒不吃甚麼。」鄒妃道:「亦不用個果子麼?」小主推不聽見,也不回答。閔王道:「母親叫王兒吃果子呢。」小主無可奈何,答應一聲「國母請用,為兒不吃。」言罷,告辭回宮。閔王命內侍揀好果品一盒,送殿下回去。小主出了昭陽,楊和緊緊跟隨,回至東宮。未知奸妃害得太子否,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御花園神風救駕 南郡府水遁藏身

  詩曰:
  兵戈不見老萊衣,歎息人間萬事非。
  我已無家尋弟妹,君今何處覓庭闈。
  黃牛峽靜灘聲轉,白馬江寒樹影稀。
  此別應須各努力,故鄉猶恐未同歸。
  卻說孤存殿下,辭別閔王,回轉東宮,終日念思母親,茶飯懶沾,夢魂顛倒,遂成了一個思親之病,暫且不提。
  且說鄒妃見閔王早朝升殿去了,心中暗想:「聞得東宮這狗子有病,不知是真還是假,何不將他喚進宮來,奈何他一頓也是好的。」叫宮人:「你到東宮,把殿下請來。」宮人領命,奔至東宮,傳娘娘懿旨:「請殿下進宮,解悶敘談。」小主聞言,呼一聲:「楊公公,鄒妃來請,不知何事,與我辭去為妙。」楊和道:「殿下病體己好,昭陽既然來請,自古道怪人雖在腹,相見也何妨,千歲加意小心,便去走走,有何妨礙。」
  小主道:「說得有理。」隨即整衣冠帶,領宮人來至昭陽寢宮。龍鳳簾內,抬頭看見鄒妃坐在龍牀,不見了父王,心上著忙:「父王不在宮中,提防這賤人要緊。」沒奈何屈著心腸,戰戰兢兢,走至牀前,勉強堆下笑容,尊一聲:「王娘安好。」鄒妃道:「王兒身體好了麼,聞得你有病,是真是假?」小主道:「臣兒不過偶然間身上不安,何勞國母垂念。」鄒妃道:「既然無病,我今日煩悶,你陪我到萬花園遊玩,散散心懷何如?」小主不知鄒妃要誆到花園害他,只認是好意,滿口應承:「王娘要去,王兒奉陪。」鄒娘娘滿心歡喜,吩咐八名宮人,帶定了小主:「先到御花園,我隨後就到。」八名宮女帶定了小主,出離了昭陽,竟奔萬花園而來。東宮的人,跟著同行。
  不多時進了花園門首,宮女開言道:「東宮眾位,不必跟隨,殿下有我等伺候。倘娘娘看見,迴避不及,反為不便。」小主道:「你等且在外伺候著罷,不必進園了。」眾宮人答應一聲,俱在園門外等候。那八名宮女跟著小主進了花園,只見萬紫千紅,芬芳鬥豔,觀之不足,愛之有餘,正在賞玩間,只見一宮女近前,口稱千歲:「東邊園中花木更盛,我們何不過去遊玩。」小主聞言,又進了一重花園,緩緩徐行,各處遊玩。
  那八名宮女隨後跟來,卻然不見小主,只見鄒娘娘到來就問:「殿下往那裡去了?」宮人見娘娘到來,吃了一驚,一齊撩下花朵說道:「奴婢在此摘花,殿下在前玩耍,此時不知游那裡去了。」娘娘道:「討打的賤人,我叫你們跟著他,他去了還不知道。」內中有個宮女道:「方才看見他往御河橋玩耍去了,待奴婢去找來。」娘娘說道:「你們也退後,待我去找他便了。」言罷,轉移蓮步,找尋殿下。
  卻說殿下,伏著石欄杆觀看景致,只見綠水波波,鴛鴦對對,兩岸桃花燦爛,千條楊柳垂絲。對景怡情,心中開爽。忽然感觸,不覺兩淚交流,想起去年,曾與國母遊玩,母子雙雙耍樂,今日人亡物在,風景依然:「我那生母往何處去了。」思想起來,由不得兩淚傾盆,指著昭陽大罵:「我母與你有何深仇,狠心挑唆。縱我母慘死絞宮,有日龍歸滄海,那時大報冤仇,把鄒狗賤婢千刀萬剮,也泄不得我恨。必要將他來點天燈,祭奠我母靈魂,方消此恨。」小主正然流淚毒罵,不知那鄒妃早已來至橋邊,花墩之後,隱身止步,句句聽得明白,心中大怒:「好狗子,倒不知你人小心大,朝廷為我害他母親,留下這狗子,日後長大成人,必有後患。自古道斬草除根。」
  那鄒妃即時顯露身軀,向石橋一聲大喝:「好狗子冤家,你在此辱罵那個。」殿下回頭見了鄒妃,嚇得魂膽皆驚道:「臣兒沒有毀罵那個,國母莫非錯聽了。」娘娘大怒道:「好狗子,明明聽見的罵我鄒妃長,鄒妃短,殺剮點入油燭,都是你說的,還敢強辯麼。」一伸手,把小主扯下橋來,叫「宮女們,快拿繩來,把這狗子綁了。」眾宮女答應,把小主捉住,又無繩索,只好把褲腿帶解下來,把小主縛綁在花園之內。只嚇得小主魂驚千里,雙膝跪下,告稟:「國母娘娘,臣兒年幼無知,爛言亂道,懇乞寬恕。從今以後,再不敢了。」鄒妃大喝道:「你要把我點入油燭,與那去世的狗賤祭奠,我怎肯饒你。」說著撩衣起來拿劍,卻未曾帶得來,吩咐宮女:「快與我進宮取劍來。」那宮女起步要走,鄒妃道:「且站住。」低頭思想:「倘或聖駕回了昭陽,問將起來。宮人答應差了,倒是弄巧反成拙。」想罷,吩咐:「你們看住這狗子,我親自去取罷。」
  不言鄒妃回宮取劍,且說亞父在銀安殿坐下,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不覺大驚,暗罵一聲:「鄒妃,你既害了昭陽,如何又害太子,我今不救,更有誰救。」叫一聲「開國侯袁達,快將我的腳力牽來。」袁達答應一聲,忙將青牛牽上大殿來。亞父道:「你們各散出儀門,看守王府,止留袁達、李牧。」亞父即上坐騎,念動咒語真言,足下騰空而起,早到萬花園。往下一看,只見殿下背綁牢拴,萬花園之內宮娥采女重重圍住。暗想:「眾宮人在此看守,我怎能下得手。」又遠遠望見鄒妃手提著明晃晃的寶劍,進了萬花園。心中著急;「不好了,再遲一刻,殿下的性命就難保了。」亞父仙術無窮,用手往西北干天一指:「那風還不快來,待等何時。」風婆婆不敢怠慢,謹遵法旨,抖開風口袋,連刮三陣。只聽得呼呼連響,風沙走石,吹得眾宮女個個站立不住,東倒西歪,沙塵迷眼,都都跑到牡丹亭太湖石底下避風去了。亞父見眾宮女散去,即落下雲頭,下了青牛,來至小主跟前,雙膝跪下:「臣孫臏救駕來遲,望乞恕罪。」殿下睜開雙跟觀看,不見了眾宮女,只見一個白面長鬚的人跪在跟前,忙問道:「你是何人?」亞父道:「臣是亞父孫臏。」小主聽見孫臏,想了一想:「是了,我在東宮曾聽見宮人說,朝中有個大羅天仙,亞父孫臏,想必就是他了。」這殿下大喜,如拾鬥大明珠落在掌中,尊一聲「亞父先生,快些救我。」亞父道:「龍意萬安。」即時念動真言咒語,吹口仙氣,登時繩索斷了。小主得鬆,兩手連忙拉住孫臏的袍服,說道:「煩亞父快些扶我上牛,逃命要緊。」


 九天聖帝

南極先翁之三大弟子白府千歲
南極先翁之三大弟子白府千歲

  亞父隨即伸手將小主扶上牛背,自己也飛身而上,將小主抱在懷中,駕起五色祥雲,出離萬花園而去。那鄒妃手提寶劍,才進園門,忽然被一陣大風刮得二目難開,也在花亭躲避。不一時風息雲散,眾宮女才敢出來。這一個說好風,那一個說牛叫,眾人正然談論,有個宮女急忙忙跑過來說道:「眾位姐姐,不好了,不見殿下了。」眾宮女只嚇得目定口呆,往前飛跑。眾目齊觀,果然不見了,只有幾條褲帶,七斷八裂,丟在地下。眾宮人十分驚疑,有個說「被風吹去。」有一個道「被牛精駝去。」眾宮人紛紛議論,忽見鄒娘娘走到跟前,也刮得灰塵滿面,提著明晃晃的寶劍,叫一聲「眾宮人把這狗子拿來,等我親手殺他。」眾宮女跪下:「啟娘娘,不好了,方才大風連刮三陣,牛叫三聲,就不見殿下了。現有綁他的帶子,寸寸皆斷落在地,不敢不報,乞娘娘定奪。」鄒妃聞言大怒道;「怎麼一個人卻被風刮得去,明明是你奴才放的,故把巧言搪塞於我。你們不說實話,一個個斬首。」眾宮女苦苦哀求道:「奴婢怎敢欺瞞娘娘,就是吃了豹心熊膽,也不敢放走殿下,實實是一陣大風,只聽得一聲牛叫,就不見殿下。」鄒妃暗想道:「果然那陣風委實來得利害,曾聞我家太師說,朝中有個騎牛的叫做孫臏,他的神通奧妙,未卜先知,或者是他救了這狗子亦未可定。料想那班宮女,沒有這般大膽,放走這冤家。」娘娘把氣就平了,將劍丟在地下:「且寄你們的頭在頸上,跟我回宮,若見了主上,都要一口同詞,說是風大牛叫,刮去殿下了。」眾宮女道:「原是有牛叫的。」娘娘計議停當,率領眾人回昭陽,進了寢宮,內侍奏道:「娘娘,聖上早已回到後宮了。」鄒妃走到牀前,目視閔王,正然睡熟,鄒妃不收驚動,拉一把鬧龍交椅,挨在龍牀坐下。
  且說閔王寢熟,夢中忽聽得腳響,猛然驚醒,伸伸展,睜眼一看,看見是鄒妃。爬將起來,坐下說道:「愛妃同王兒母子二人遊玩去來?」鄒妃遒:「臣妾悶倦,請殿下去觀花是實。」閔王道:「甚好,我王兒無母,無人憐愛,得愛妃照顧他,孤也感激了。」娘娘聞言,低頭不語,內侍將宴擺下,君妃同飲。酒過三巡,鄒妃斟上一杯,躬身奉敬。閔王接酒,一飲而乾。又斟上一杯獻上,閔王停杯不飲,說道:「愛妃為何連勸兩杯?」鄒妃跪下啟奏:「小妃有事求恩。」閔王道:「你有甚說話?」娘娘跪爬半步,口尊「聖主,剛才臣妾同殿下到花園觀花,母子進了園門,正然賞花,忽然一陣神風,風內牛叫三聲,就把殿下刮得無影無蹤。」閔王聞言,嚇得面目更色,不覺衝衝大怒,太陽火高三尺,跳出席前,手提寶劍,拿住鄒妃青絲大罵:「賤人,孤待你不薄,將髮妻賜死,將你位正昭昭,為何心尚不足,還要暗害王兒,情理難容,應該一刀兩段。」眾宮人一齊跪下奏道:「主公且息雷霆之怒,此事與娘娘無乾,方才奴婢等都在御花園,果然一陣神風,三聲牛叫,就不見了殿下。此情是實。」閔王怒道:「你這班奴才,果然聽見是真麼?」眾宮女叩頭道:「奴婢焉敢說謊。」閔王一鬆手,把劍丟在地上,口稱;「王妃,孤錯怪你了。孤想來,我朝中有個騎牛的臣子,或者是他弄玄虛,也未可定。宮人取文房四寶過來,孤當請國舅進宮議事。」寫旨已畢,宮官捧定,前往國舅府中。鄒剛聞言,忙開中門迎接,宮官宣旨已畢,回宮。國舅隨即入朝,至午門下馬,跟著宮官進昭陽見駕。鄒剛辦伏,山呼朝參。閔王傳旨,平身賜坐,對鄒剛說道:「皇宮內院有了異事。」鄒剛答遒:「吾主有何界事?」閔王就說:「娘娘與殿下至花園,忽一陣神風三聲牛叫就不見了殿下。孤想,騎牛只有南郡王亞父,或者是他弄甚麼玄虛,也來可知。有煩國舅,領孤的旨意,到南郡王府中,找我王兒有無,即來繳旨。」鄒剛領旨出朝,帶了五百家丁,竟望南郡王府而來。按下不提。

  且說亞父,在花園中救了小主,藏在府中,原有未卜先知之術,那日笑對小主說:「今日有國舅奉旨而來我府中,找尋千歲。」小主聞言大驚,口尊:「亞父著我躲藏那裡,免被他尋見方好。」亞父道:「千歲放心,自有藏處。」叫聲:「袁達,你把千歲領到廚房裡去。」小主道:「廚房叫我那處藏身?」亞父笑道;「廚房與我滿注青泉,請千歲靠住缸邊,自然他看不出來。」小主搖頭道:「水缸邊站著,難道國舅就不看見麼?」亞父道:「自有妙法將千歲御體掩住,殿下放心。」
  不言南郡王府準備,且說鄒剛,領家丁到了南郡王府,命人通報。亞父吩咐打開正門,一步步拜將出來,把聖旨接進銀安殿,拜旨已畢,一轉身與國舅見禮,分賓主坐下,獻茶。亞父開言說道:「國舅領旨到我府中,有何事幹?」鄒剛道;「非為別事,只因東宮殿下,在御花園遊玩,忽然一陣神風,牛叫三聲就不見殿下了。想是亞父聖進入花園,將牛馱殿下出禁地來否?」亞父滿面陪笑道:「莫說是殿下,只是娘娘在御花園,我也不敢擅進,況且龍子龍孫,誰敢抵盜。」國舅道:「既然沒有,這是奉旨而來,必須搜尋一番,方能繳旨。」亞父道:「任憑搜檢。」國舅道:「如此得罪了。」傳令五百甲士,分兵東廊七十名,西廊七十名,餘下六十名隨我到中堂,其餘三百名,搜前後府門重重圍住。國舅率領家將,在南郡王府中搜過,並無殿下。搜到廚房,國舅便問道:「這是甚麼所在?」亞父道:「這是廚房。」國舅道:「就是廚房也要搜看一番。」言罷,邁步進去,嚇得殿下魂不附體,暗想:「亞父有始無終,既然在花園救我,而今為何送到國舅之手。」小主在缸邊,戰戰兢兢站著,那曉得仙家妙用。國舅走到廚房,在水缸邊行過,看不見殿下。吩咐家丁,將廚櫃內外上下看過,並柴堆草房搜得翻江倒海,並不見殿下蹤影。自覺惶愧,率領家丁上殿坐下。亞父道:「都查過了麼?」國舅道:「果然沒有,多得罪了。」亞父道:「哪裡話來,我孫臏從不撒謊的。」
  國鼻辭別起身,亞父送出府門,回至殿中,吩咐將前後門都閉了,著袁達請千歲上殿。小主見了亞父,搶行幾步,伸手拉住袍服,說道:「險些嚇殺我了,虧了國舅兩眼雙瞎,看不見我,若被他看見,我孤存性命難保矣。」亞父道:「說甚麼國舅眼瞎,這是臣的五遁妙用,將水把御體隱住,那怕他渾身是眼,也看不見千歲。快擺酒上來,與千歲壓驚。」
  不言銀安殿會飲,且說鄒剛離了府門,家丁各散,自己來至昭陽見駕,向閔王奏道:「國舅去南郡王府,搜查一遍,並無殿下蹤影。特來繳旨。」閔王聞聽,默默無言,暗想:「此事難明,叫孤難以決斷。」回顧鄒妃道:「那日颳風牛叫,果然是真麼?」鄒妃道:「臣妾焉敢撒謊,風裡牛叫是真。」閔王道:「國舅暫且出朝,等孤明日升殿,當面詢問亞父。」鄒剛謝恩,出了昭陽。第二日,閔王坐朝出殿,文武百官朝參已畢,傳旨宣亞父先生上殿。亞父領旨,直趨金殿,閔王道;「孤有一言詢問亞父,孤存殿下,前在花園遊玩,被一陣神風刮得無影無蹤,先生可知王兒下落否?」孫臏道:「臣不知道。」閔王道:「大小宮娥都聽見你的牛叫。」孫臏叩頭奏道:「臣膽大包天,也不敢擅進花園。況且騎著牛去盜殿下,焉敢出入禁地?況且昨日國舅到臣府中搜尋,並無蹤跡,望吾主參詳。」閔王道:「你說沒有,孤到底未肯深信。我要親到王府找尋才放心。」孫臏道:「吾主大駕,到臣府中找找便好。」閔王道:「亞父先回,孤隨後就到。」當時君臣先後,各自出離朝門,閔王排駕到了南郡王府銀安殿坐下,文武分班,孫臏參見已畢,吩咐袁達如此這般。袁達領命,用一個金角爐,爐中焚香,放在殿上,斟上兩杯茶,放在茶托內,即請殿下捧茶。小主道:「父王在殿上,怎麼叫我捧茶,此事行不得。將軍你與我遞罷。」袁達道:「殿下不要害怕,此乃亞父的手諭,臣焉能拗得,小主無奈,捧著茶盤,戰戰兢兢走到銀安殿門檻站住,袁達拿了一杯,遞與亞父。亞父接過來,獻與閔王。第二杯茶袁達遞與亞父,君臣陪飲。閔王回頭一看,見那端茶的童子前發齊眉,唇紅齒白,形容正是孤存王兒。龍心大喜:「原來找的王兒果然在此。」忙把茶杯放下,離了寶座,往下就跑,想來抱太子。未知得見孤存太子否?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改面目父子不相親 識天心君臣該走散

  詩曰:
  十年多難與君同,幾處移家逐轉蓬。
  白首相逢征戰後,青春已過亂離中。
  行人杳杳看西月,徵馬蕭蕭向北風。
  漢水楚山千萬里,天涯此別恨無窮。
  卻說閔王回頭,看見端茶的幼童就是王子,龍心大喜。忙離寶坐,前往雙手抱住,口呼:「王兒,孤只道被風刮去,今生再不能相見,幸喜今日在此相逢。可惱亞父欺君,為何將王兒藏在府中,龍子龍孫,又擅敢將他輕賤,貶作茶童,情殊可惱。吾兒同孤回朝去罷,不可在此隱藏了。」衰達聽得閔王之音,大驚道:「不得了,可笑我家師傅到會擇美人,既然叫他父子相會,就不敢使喚他端茶。那殿下自然說是袁達所使,你想一個龍子龍孫,可是使喚得的。我老袁定然一命難逃。」
  不言袁達著急,且說孫臏見閔王抱住太子,存兒短存兒長,在那裡敘話,點頭嗟歎道:「夠了,夠了,父子只見這一面,再想要會,萬萬不能了。」歎罷,用障眼法掩住了龍目,尊一聲:「王爺為何抱著端茶的小子,敘話不休?」閔王怒道:「亞父還敢多言麼,你隱藏殿下在家,端茶使喚,當得何罪。」亞父道:「臣並未隱藏殿下,此話何來?」閔王道:「這不是孤存殿下麼?」亞父道:「吾王看真些。」閔王放開手,仔細端詳。亞父真是奧妙無窮,神通變化。只見此子;發似金絲,面如金紙,一頭禿瘡,二目如燈,鼻孔朝天。閔王大驚失色,甚覺慚愧,轉身上殿坐下,說道:「亞父先生,孤因晝夜思想王兒,想得孤眼花了,把這麼一個孩童,認作鳳子龍孫。既是亞父府中沒有王兒,孤當返駕回朝。」孫臏奏道;「臣預備筵宴,伺候吾主的大駕,少停幾時,虔獻三杯,以表為臣一點敬心。」閔王道:「不須叨擾了。」傳旨起駕回朝,文武各散不提。
  且說亞父,送駕回府,吩咐封門,轉上銀安殿坐下。袁達道:「師傅神道妙用,險些把我老袁嚇死了。」亞父道:「你那裡知道,請他父子相見一面呢。」師徒正然說著,殿下走到跟前,扯住孫臏的袍服道:「方才父王一手攬住我,絮絮叨叨,說了一番,不知怎麼就鬆了手去了。」亞父連忙陪笑道:「千歲容顏改了,所以認不出來。」小主道;「我模祥改成怎麼?」
  袁達道:「俊得多呢。」隨取鏡子遞與殿下:「你且照一照,看是如何。」小主接鏡一照,嚇得驚慌無措:「呵喲我怎麼變了這個嘴臉,還像個人麼?」亞父將手一揮,笑道:「千歲再照照。」小主又將鏡子一照,笑將起來:「還是我的本模樣,亞父到會頑耍,父王若是再來找,仍去捧茶罷。」亞父道:「父子此後再不能見面了。」君臣談笑,晚膳擺來用畢,天色已晚,送小主安寢。這殿下在南郡王府中得了安身之處,光陰迅速,不覺兩年,長成九歲。忽一日,孫臏閒坐想起:殿下在我府中二年,未知他命運如何,且算他一算。」就掐指尋紋,袖占一課,點頭嗟歎,暗想:「殿下雖是真主,但時運未來,應有顛沛折磨之苦,我也不敢扭天而行,到不如將計就計,把小主送出臨淄,方合天數。」吩咐袁達道:「明早齋飯預備,不可遲誤。」袁達道:「師傅預備早齋,還是往那裡去?」亞父道:「明日乃端陽佳節,我要出城到艾花山採些藥苗回來,修合丸散,救救民間疾苦。」小主在旁,聽得要上山採藥,暗喜,口稱:「亞父先生,我生長深宮,閒坐禁地,從未見過山谷怎麼模佯,在這府中也悶得慌了,何不帶我進山,看看採藥玩玩山水如何?」亞父聞言,正中機關,將計就計,帶他出城,好去串國游邦。隨答道:「殿下既然要去,早起方妙。」
  君臣閒談,不覺金烏西墜,皓月東升,一夜無詞。次早起來,用膳已畢,腳力預備在大殿,將藥籃帶好,先請千歲上騎,然後亞父亦上了青牛,同了殿下,出了府門,吩咐袁達、李牧小心看守府門,竟奔東門而來,用障眼法將小主隱藏了。門軍望見郡王駕到,報知門官,在路旁跪接。亞父吩咐起來,門官又跪下稟道:「小官奉旨,不論車輛轎馬,恐防夾帶殿下出城,小官膽大要搜檢搜檢。」亞父道:「我一人一騎,前後左右,只管細搜。」門官把青牛背上,前後摸了兩摸,摸著了小主,吃驚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我看不見,到象人的兩條腿。」亞父道:「你敢是眼花,這是我那兩柄沉香拐,怎麼就看不真?」門官睜著兩眼,仔細端詳,果然是沉香拐。門官慌忙跪下「小官該死」。亞父道:「恕你無罪,去罷。」門官叩送郡王出了東門。時當五月,百花開放,綠柳成陰,蒲劍艾旗,蟬鳴雀噪,觀之不盡,早到了艾花山前。君臣下騎,將青牛拴在樹下,取了花籃,同小主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小主道;「亞父到此採藥,為何在此耽擱。」亞父用手指道:「此藥要那邊高峰才有,殿下年輕力軟,恐不能上去,且在此石坐歇,觀玩山景,待我彩回來同你回府。」言罷,手提花籃,持了沉香拐,登山而去。那小主在山邊閒玩半時,仍然坐下,自覺神思困倦,就在石上歇息。不知不覺,竟然睡去。
  且說亞父登上高峰,將藥彩畢,倚鬆靠石而坐。暗想:「殿下該有幾年落泊,不是為臣狠心將你撇下,只因殿下命該如此,不受一番走國的苦,焉能中興基業。」左思右想,不肯扭天而行,隨仰手在袍袖取出一個葫蘆,將蓋揭開,倒出了一件寶貝,名為瞌睡蟲,攥一把望著小主身上灑去。只見哄哄亂飛,飛到殿下的眼皮上,此物上下有八個爪,將眼皮抓住了,就呼呼睡熟,三時三刻方醒。亞父行了法,隨下了高峰,至原處,騎了青牛,灑了幾點別淚,仍進東門,回歸王府不提。
  再說小主,在石上睡著,直睡至日已歸西才醒,睜眼一看,方知睡在荒山石上。連忙爬起來,四顧無人,細想起來;「我原是同亞父到此採藥,不知怎麼就睡著了。亞父去採藥,這時候還不回來,難道他先回去了不成?」想罷,站將起來,高叫:「亞父!」四望寂靜,並無人聲,心中害怕,不覺痛哭,沿山呼叫找尋。斯時日落西山,天將昏黑,更覺傍徨。急不擇路,且哭且叫,不見亞父蹤跡。哭得喉乾氣短,一跤跌倒,爬不起來,睡在山前。
  不言小主在艾花山痛哭,早驚動了山神土地,心下著忙,山神道:「老頭兒這是怎麼了呢,孫真人把個紫微星撩在你我的汛地,倘有差失,干係不小,還是要送出山去方妙。」土地道:「不打緊,自有妙用。」說完就搖身一變,變做一隻金睛白額虎,在那山邊睜開兩眼,望著小主。小主一見,勉強抽身起來,把此物仔細端詳:「是什麼東西?王官內院並亞父府中,都沒有這般大這個物件,會拿耗子的,不想山裡頭有這等大貓。」小主暗想:「我何不暫借個貓兒做個腳力,下山去,尋亞父也是好的。」湊巧這個貓兒靠左右邊,小主就借石墊腳,翻身跨坐虎背上,就把身子一動,小主驚道:「不穩當,要掉下去了。」連忙抓住頸項,那虎剪尾搖頭,駝著小主一溜風跑出了艾花山,抖擻神威,跑夠了二十多里,進了一座村莊,把殿下撂下塵埃,就進山去了。嚇得殿下心驚膽戰,倒在地下,甦醒半刻,爬將起來,抬頭觀看,只見一天星斗,四面八方並無半個行人。小主心中著急,由不得肝腸寸斷,一陣心酸,大哭起來。只得在黑影裡任意徐行,也不分東西南北,聽見犬吠連聲,小主想道:「好了,好了,犬吠之處必有人家。」
  小主啼啼哭哭,進了村莊,那是五月天氣,炎熱異常,居民百姓吃了晚飯,都在莊前乘涼,或談農桑,或講買賣。忽聽得小主啼哭,眾鄉民說道:「誰家的孩兒,這時候還未回家,在此啼哭,我們看看是誰家的。」眾鄉民來至跟前,見了殿下,大贊道:「好一個有福氣的孩子。」這一個說李家的,那個說是張家的,內中有一個老兒上前扯住殿下問道:「你是那裡來的?」殿下往後一指,那老頭兒道:「你這孩子是嶺後的麼?」
  殿下點頭,鄉民道:「為什麼夜晚不回家去?」小主隨口慌說道:「我是嶺後住的,父母雙亡,在姐姐家過活。因是我夜晚懶得起來,牀上走了溺,姐姐打罵也罷,我家姐夫利害不過,也不打,也不罵,要將我綁在樹上喂鷹。只為我受不得,故此連夜跑了出來,就死也不回去了。」老頭兒叫道:「老張,我看這個孩兒有些福氣,後來定有好處,你家又無兒女,何不領他回去,做個螟蛉義子,豈不是好。」張老兒道;「我豈不願意,只怕他姐夫找來,說是他家的孩子,拐帶了東西出來,那我豈不淘氣了。」眾人齊聲說道:「無妨,無人找便罷,若有人來找,我們都是證見。」張老兒道:「蒙眾位作主,我就領他回家去,三日後,擺酒邀請眾位飲幾杯。」眾人道:「如此叨擾了,我們且問他一問:「孩子,你肯跟員外做義子麼?」小主聞言,低頭暗想:「我如今舉目無親,投奔無門,何不將計就計,跟隨老頭兒,混他幾日再作道理。」遂答道:「我如今無家可歸,情願跟隨老者。」眾人道:「好好。」張老兒滿心歡喜,引著小主回家。進了臥房,對女人說明來由,兩老兒在燈光之下,看見小主生得方面大耳,齒白唇紅,齊整不過,張老兒道:「這孩子何如?」安人道:「好一個福氣的孩子。」因問道:「你姓甚麼?」小主道:「我姓田。」安人道:「到了我家,卻要改姓張了。」說罷,即往廚下收拾飯菜,捧進臥房擺下,請小主享用,小主飽食已畢,兩老兒安置牀上睡覺。
  次日起來,兩老兒歡天喜地,愛惜如珍,小主在張家安身,不覺八個多月。那日張老兒身上欠安,睡臥在牀。安人亦覺頭暈心痛,兩老雙雙病倒,小主朝夕伺候。那知庶民福薄,受不起王侯為子,兩老病了數日,醫藥不效,雙雙病重身亡。小主心中忙急,著人到東莊報知安人的姪兒李大哥,又著人到西莊報知員外的姪兒張進才。不多時,兩個姪兒都來了,痛哭一番,置備衣衿棺槨,請僧道唸經殯殮,小主披麻帶孝,把兩老安葬。諸事完畢,就在家中靜坐守靈。一日張進才與李大哥商議道:「你我都是員外安人的親骨肉,家財該應有份,那個小孩子來此未久,就把兩老剋死了,是個不吉利的人,如何承受得張門家當?不如明日請齊街坊鄰舍,當眾把他逐出,你我家私平分,豈不好麼。」二人在背地裡商量,不料小主句句聽得明白,不覺心中大怒:「可恨這兩個狗才,圖謀張門產業,欲行趕逐於我,十分可惡。但龍游淺水,鳳落林中,有日回朝,萬里江山有份,戀此小小田園,終非藏龍之所,到不如另尋出身之處,巴個出頭,方顯良策。」小主想定了主意,至次日清早,不別而出了張家莊、也不認得東西南北,信著腳步,只管前行。不知走了多少路,夜間古廟安身,飢時就學伍員沿途故事,沿門挨戶求食。
  那一日,流到青州府常山鎮地方,餓到午後,尚未飲食。偶然飯店門前經過,那掌櫃的李三一眼看見,暗羨:「好一個有福氣的孩子,不像小家人兒女,為何閒遊浪蕩,必有原故。」隨招手道:「小孩子,你到這裡來。」因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家住那裡?」小主用手往東一指。李三道:「你在河東住麼?」小主點頭。李三道:「姓甚麼?」小主順口答道:「姓王。」李三道:「你敢是河東王員外公郎麼?」小主又點點頭。李三慌忙走出櫃來,一把拉住道:「小相公是富貴人家之子,怎麼逃走出來,快快請進。」小主不知是那裡,跟進店中。李三道:「令尊王員外是我的財東,我領他本錢,在此開店,半年前去算一道賬,我常常問才東有令郎否,員外歎道只有一個,不肯讀書,常常逃學,你怎麼逃到這裡來了。」叫走堂的:「把小相公請進後頭,他是才東的兒子,莫要怠慢他,收拾一間潔淨房子,教他安身,要吃甚麼與他吃,好生服侍,等我到河東去算賬時,與才主提一提,教他差人來接,方見得我一點情意。」走堂領命,把小主安頓停當,照應慇懃,小主又得了安身之處,這且不表。
  卻說孫亞父,在銀安殿正坐,偶然想起殿下,自從在艾花山君臣分手,韶光迅速,轉眼二年有餘,未知殿下串國游邦,今在何處,不免算他一算。他在袖裡算了一課,原來是在常山鎮李家店安身。但是你命該有幾年磨難,方得建號中興,但李家店又非藏龍聚鳳之所,不免還要教他走國,受些苦楚,才得安身之地。想罷,寫下一聯柬帖,托在掌中,即下銀安殿,仰面朝天,把杏黃旗取下來,住上一展,只見值日功曹控背躬身,口稱「真人令小神何方使用?」亞父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今有柬帖一聯,借重尊神,至皇宮內院,在雲端落下,不許有違。」功曹領了法旨,一縷金光,騰空而去。
  且說閔王同鄒妃,正在玩花台上飲酒取樂,眾宮女笙簫迭奏,耍笑謳歌。只見半空中飄飄搖搖,墜下一個柬帖。閔王一見大驚,慌令宮女撿起,呈上觀看。只見上面寫著四句言詞道:
  先正君王太不仁,天倫父子兩相分。
  若要東宮重會面,只在常山鎮上尋。
  閔王看畢,歡喜無盡,感謝蒼天,田門有後了,吩咐撤宴。鄒妃問道:「柬帖有何語言,吾主見了這般大喜?」閔王道:「王兒有了下落了,柬帖上明明說在常山鎮尋找。」鄒妃道:「既然殿下在常山鎮上,何不差官接他還朝。」閔王笑道:「孤恨不得傾刻相逢,豈有不接之理。」傳旨宣太師進宮,不一時,鄒文柬進宮見駕。閔王道:「國丈大喜,有了你的外孫了。」文柬聞言,假裝歡喜:「殿下在於何處?」閔王道:「孤自失王兒,晝夜不安,皇天可憐,不絕田門之後,降下一聯柬帖,說我王兒在常山鎮安身,可喜我國有了主了。即今借重太師,往常山鎮走一遭,速請王兒回朝,自有厚謝。」鄒文柬叩頭在地:「此乃吾主洪福齊天。父子團圓,萬千之喜,臣敢不效微勞。」文柬領旨出朝,回歸太師府坐下,鄒剛、鄒諫上前叩道:「主上宣父親進宮,有何事情?」文柬道:「今日皇上在玩花台飲宴,空中墜下一聯柬帖,說是孤存狗子在常山鎮安身,差我前去接取回朝,不得不去。」鄒剛、鄒諫一齊開言道:「常山鎮乃青州地方,離臨淄很遠,我兄弟二人保父親同去,以防路上不測。」文柬道:「同去更好,快些點集家將起身。」父子點起家丁五百,出了臨淄南門,竟望常山大路而去。兵行迅速,藍旗來報:「大兵不可前進,相離常山鎮不遠了,乞令定奪。」太師吩咐:「響炮搖旗,恐驚走了殿下,須在鎮外悄悄安營。」軍兵領命,紮下營盤,文柬升帳坐下,傳令鄒剛兄弟,領兵二百,由常山東路進去,搜至西路而回,老夫領兵二百,由西路搜至東路。分兵合搜,不許他走脫了。」
  不言父子分兵進常山,且說小主在李家店內安身。那日食了飯,拉過一把椅坐在大門上看熱鬧,聞聽人馬進鎮搜尋殿下,他自己就該躲藏了。只因小主在民間日久,竟忘了自己的來歷,只管在門前坐著。鄒剛鄒諫正在門前經過,鄒剛還未看看見,鄒諫回頭看著了,一挽絲韁收住了坐騎,叫道:「有了,行了,不必走了。」鄒剛道:「在那裡?」鄒諫指道:「這不是麼。」兄弟二人滾鞍下馬,二百家丁發聲喊,一擁齊來。小主看見,認得是鄒剛、鄒諫,只嚇得魂不附體,要走也來不及了。那李三看見,那有魂魄在身,丟下家私,開後門走了。鄒家兄弟二人,拉住了殿下,雙膝跪倒,口稱「千歲,臣奉聖旨,請殿下還朝。」小主淚流滿面,哀告道:「舅舅,放了我罷。他日相逢,自然報你深恩。」鄒剛道:「千歲哭也無益,我是奉旨的事,請千歲還朝,不宜耽擱。」叫家將:「快扶殿下上馬。」小主大哭,滿地打滾。鄒剛上前一把挾住,放在馬上。家將護持,往西而走。眾家丁將李家店搶個精光,這且不言。
  且說鄒家兄弟,押著小主往西正走,遇見了太師。二人滾鞍下馬道:「父親萬千之喜,得了冤家了。」文柬道:「在那裡?」鄒剛指道:「那不是麼。」文柬道:「還要叫人護住,他到狠受用。」叫家將:「用繩索四馬攢蹄捆在馬上,不可放走了。」家將領命,將殿下縛綁在馬鞍轎上,催兵就走。傳令:「你兄弟二人,領兵五百,押著狗子,小心在意,急急趕回臨淄。老夫領家將數名,先進城報信,看昏君怎麼行事。」
  言畢,文柬策馬先進臨淄。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金鑾殿怒貶鄒奸黨 天齊廟夢示龔家莊

  詩曰:
  三年謫宦思歸遲,萬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宮見日斜時。
  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弔豈知。
  寂寂江乾搖落處,問君何事到天涯。
  卻說亞父在府中,預知小主在常山被鄒家拿獲之事,即吩咐袁達:「速備你的戰馬,出離臨淄城七十里,界牌口松林中埋伏。如此這般,速去速來,不許有誤。」袁達領旨,改換衣帽。帶了兵器,單人匹馬,出離南門,隱身在黑松林內埋伏不言。
  再說鄒家兄弟,扶著小主,洋洋得意,夜宿曉行,已到界牌口,鄒剛道:「此地離城不過七十里,快些趕進城去。」家將不敢怠慢,催著馬急走,袁達在松林中等候多時,見東南上塵頭大起,知道官軍來了,連忙上了烏獺豸,催馬出林,攔住去路,口裡作歌曰:
  學採樵,學採樵,砍倒大樹有柴燒。
  有人若在林前過,十個駝馱留九個。
  若是不留買路錢,一鞭一個草裡臥。
  那官兵看見,不敢前進,圈馬回至公子跟前,報啟二位大爺;「我兵不可前進,有截路的強人,乞令定奪。」公子道:「有多少強人?」軍兵道:「一人一馬。」公子哈哈大笑道:「一人一騎也敢截路,你們好生看住狗子,等我當先。」二位公子舉著雙劍,催馬當先,大喝:「強賊,你既然乾這剪徑的勾當,你也不打聽打聽,你截那經商買賣的人,彼有資本給汝,買命還家。我乃當朝國舅,奉旨往常山請太子回朝,你膽大包天,敢來問我取買路錢。好好的閃開,萬事皆休,若是遲延,叫你目下傾生。」袁達大叫一聲:「好奸黨,你不提起國舅便罷,若提起,你沒有金銀休想過去。」國舅道:「沒有金銀送過,你怎麼呢?」袁達道:「鞍馬器械我都要。」鄒剛聞言,只氣得三屍神跳:「好大膽的強人,諒你有何本領,敢發這等胡言,莫要走,等我取你狗命。」言罷,催馬舉起寶劍來就砍。袁達道:「來得好。」閃過一邊,一兜馬架開,袁達力大鞭重,把鄒剛虎口都震麻了,那刀不知飛到何處,慌忙轉馬加鞭敗走。
  袁達哈哈大笑。鄒諫看見:「氣死我也。」高叫「休得撒野。」一催馬,手提劍望頂門砍來。袁達暗笑:「你也動手,我若狠一狠,恐怕違了南郡王的嚴旨。也罷,與他個利害,教他回去報罷。」袁達見鄒諫的劍望頂門而來,用鞭往上一迎,只見甲葉齊飛,肩膀挨了一下,打得抱鞍吐血而逃。五百家丁同二位國舅亡命飛跑,跑得無影無蹤,單單剩下一個孤存太子綁在馬上。袁達看見殿下,滾鞍下馬,雙膝跪下道:「千歲在上,微臣開國侯救駕來遲,望乞恕罪。」小主睜眼一看,認得是袁達,大叫道:「將軍來救我。」袁達把小主抱下馬來,用小刀割斷繩索。小主喘息已定,往四里一望道:「將軍,我兩個舅舅和五百家丁往那裡去了?」袁達道:「被微臣鞭打得他無影無形。」小主道:「難為大將軍救我一難,死亦不忘你之功,怎麼你知道我有難,來救我?」袁達道:「臣是奉南郡王的差遣,特來救駕。」小主道:「原來亞父的妙算,救我一命。如今還叫我那裡逃生?」袁達道:「臣保千歲往西南方逃走,自有安身之處,請自放心,不必挨遲,及早上馬,臣還奉送一程。」袁達抱小主上了馬,自己上了烏獬豸,先引著路,拉住小主的馬,往西南而走。走有百里之路,寓臨淄城有二百餘里,袁達下了馬。小主道:「你為何不走。」袁達道, 「請千歲下馬,君臣在此分別矣。」小主道:「再送一程。」袁達道:「臣領南郡王之旨,不敢有違,請千歲下馬。」小主流淚,無奈下了馬,拉住袁達的袍袖說道:「大將軍,你教我往那一方去呢?」袁達道:「南郡王言過,教殿下往南走,千萬不可往北走。」小主道:「你果然在此處撇下孤存,汝心何忍。可憐我年兒輕小,舉目無親,東蕩西逃,雖龍孫鳳子,不如民間之子,坐享溫飽。惟我何時返國回朝,揚眉吐氣,酬謝你的大功。」袁達聽罷,亦覺慘然,口稱:「殿下,天將昏暮,請奔前途,臣還要繳旨,不能奉陪了。」言罷,上馬加鞭,灑淚而別。小主獨自一人,孤孤淒淒,大哭一場,只得望西南而去,按下不表。
  且說鄒文柬,令二子扶住殿下,自己策馬趕入城,竟入昭陽見駕,奏道:「托吾主洪福,果然在青州府常山,請迎千歲還朝。」閔王大喜道:「果然王兒回來了。快宣入宮來。」文柬道:「千歲尚未入朝,有臣兒保駕,臣特來先繳旨。」閔王道:「有勞太師迎王兒回朝,孤當升殿,聚集眾文武慶賀。」文柬暗想道:「我只道把太子拿來,怎麼處治,把他來綁了,不想主上這般疼他,我綁了他還了得麼。」奸臣此時,滿肚胡疑,只得領宮官采女,出十里長亭迎接。
  且言閔王升殿,曉諭文武,大小公卿上來慶賀。閔王看見亞父在班中低頭不語,心中不悅,請亞父上殿。孫臏出班,朝參已畢,閔王道:「亞父先生,今日太子回朝,百官慶賀,為何默默無言?」亞父說道:「臣夜觀天象,紫微星被劫,太子不能回朝,臣故不敢賀矣。」閔王聞言,龍顏大怒道:「現有太師回報,已請太子回朝,有二位國舅保駕,來至臨淄南門,亞父為何枉談星辰,可怒之極。」言猶未了,有黃門官啟奏:「今有國丈同二位國舅午門候旨。」閔王道:「何故?接王兒回來了。傳旨快宣入來。」眾文武往外觀看,只見文柬父子來至丹墀,俯伏在地。閔王口稱:「太師,王兒何在,怎麼不入朝?」文柬叩頭奏道:「臣該萬死。」閔王失驚道:「孤問你王兒何在,你卻說萬死的萬活的。」鄒剛兄弟奏道:「臣陪殿下回朝,不想來至黑松林中,遇著一個黑臉強人截路,臣與他交手,那賊梟勇異常,臣兄弟二人帶傷大敗,五百家丁不能抵擋,被劫駕而逃,特來請死。」閔王聞言,龍目中紛紛落淚,大哭道:「我王兒何處去了,萬里江山倚靠何人。」閔王正然悲苦之處,低頭見鄒家父子尚跪在金階上,心中大怒道:「好奸黨,孤命你接王兒回朝,你不能盡心保駕,反送王子與強人,留你何用。傳旨,把奸黨父子,推出午朝門斬首。」駕前官領旨,把奸黨父子,推出午門,班中閃出一家大臣,出班叩參,尊聲:「吾主刀下留人,微臣有保本奏上。」閔王用目一觀,見是侍講齊東。齊東奏道:「太師父子不能保駕,失去千歲,理當正法。」閔王道:「理當正怯,為何有保本?」齊東叩頭道:「吾主在上。太師乃當朝元老,焉敢不盡力。況且殿下與太師有親甥之稱,非敢不盡心,實是強人梟勇,以致疏失,望吾主看娘娘面上,寬恩免死。」閔王聽罷,怒氣稍平,對齊東道:「你也想想,孤這幾年才得太子消息,想他是王親國丈,托他接王兒回來。不想反成畫餅,情殊可惱。依卿所奏,死罪饒了。傳旨,將文柬父子死罪饒了,推出朝門,永不錄用。」齊東謝恩歸班,殿頭官挑斷繩索,奸黨父子謝恩,羞愧難當,出離朝門,回歸府中,這且不表。
  且說閔王,愁客滿面,尊一聲:「亞父先生,孤錯怪於你,言語冒犯,幸勿記懷。」亞父進禮奏道:「臣豈敢含怒吾主,臣知而不奏,有欺君之罪。」閔王道:「亞父陰陽有准,不知王兒凶吉?」亞父奏道:「龍心萬安,殿下雖然受些驚恐,自有眾神擁護,龍到有水,並無大害。」閔王道:「孤有相會之日否?」亞父道:「看君洪福如何,臣不敢保奏。」閔王默默無言,袍袖一展,文武皆散。
  不言閔工回宮,且說小主,見袁達催馬去了,只得望南而行。只見日落歸西,心中暗想:「天色晚了,往那邊安身?」無奈急急前行,也不知趕了多少路程,抬頭一看,隱隱好似屋宇一般,連忙行走至前,果然是所古廟。月光之下,拍頭一看,見是東嶽天齊廟。小主進入了廟門,原來是座破廟,也沒有香火道士,蛛網塵封。小主嗟歎一回,用袍袖將灰塵展淨,把個甕瓶放倒做個枕頭,將身睡在供桌之上,只見一輪明月,照進殿來,小主想起情由,由不得痛淚心傷,那裡睡得著。挨至天明,神思困倦,合眼之間,只見陰風陣陣,玉體生涼。忽見一個中年婦人,宮中打扮,來至台前,叫一聲:「王兒,我非別人,我乃昭陽劉后,是你親生之母。可恨昏君無道,聽信鄒妃賊人之言,賜我絞連喪命。王兒日後得志,與我捉住奸犯,千刀萬剮,方消此恨,即在九泉之下,我亦瞑目。此地不是你安身之處,醒來向南行至大龔家莊,是你姻緣之地,千萬謹記。天將曉了,就此分別。」將案桌一拍,小主猛然驚醒,乃是南柯一夢。夢中之言,句句記得:「想我母親囑咐之言,不可不聽,但不知那龔家莊在於何處?」此時東方發白,下了案桌,出了廟門,一見大街有人走動,只見推車挑擔,到村中趕市,小主跟著賣買的人進了村莊,天色尚早,見村莊人家多是關門閉戶的。忽見一人挑擔飯桶,在後徐步而來,小主把手拉住道:「你挑的什麼東西?」那人道:「挑的是飯。」小主道:「與我些吃罷。」那人把小主上下一看,這般乾淨孩子,大清早就討飯。 「也罷,你跟回家去,與飯你吃,方不致誤我的工夫。」那人提了飯桶,引著小主,不多幾步進了院子,往裡說道:「當家,這相公討飯吃,你與些吃罷,那也是做好事,我送飯火了。」裡邊答道, 「你只管去,我知道了。」小主邁步走進院子內頭,只見當家婆走將出來,見了小主,滿面堆笑道:「好個清秀孩子,怎麼出來乞飯。」小主順口說謊;「我特來探親,手中缺少盤錢,只得尋茶乞飯。」當家道:「到那裡探親?」小主道:「大龔家莊。」當家道:「你找大龔家莊,這裡是新集,出了村門往西正走,就是小龔家莊。往西南上去六七日才是大龔家莊,好遠呢。」小主道:「遠也說不得。」當家道:「你跟我進來食飯罷。」小主進了廚房,現成白飯,豆腐蔬菜,吃了一個飽。當家道:「再吃些。」小主道:「飽了。」當家道:「我看你小小年紀,缺少盤錢,實在可憐,我積得錢五百,送與你做盤費,將就些到大龔莊,找著親就好了。」小主心中感謝不盡,拜謝了,出門由新集望西南面走,不覺走了七八日,只走得力疲困乏,在路旁歇息一會。
  天色將晚,小主便問路旁行走的人道:「此離大龔家莊還有多少路?」過客道:「不過十零裡。」小主道:「還可以趕得麼?」那人道:「走快些就得,慢些就不得了。」小主聞言,心中暗喜,說不得了,受些辛苦,尋個安身之處,邁開龍步就走,走得氣喘吁吁,早看見一座高莊,人煙湊集,便問:「列位鄉親,這處可是大龔家莊麼?」居民道:「此處就是了。」小主心中暗喜,進了龔家莊,觀看熱鬧。剛剛日落西山,小主暗想:「我那去世的娘娘,囑我到龔家莊,如今到了,又不知叫我投那一家好?如今舉目無親,那裡找尋安身之處。」想罷,心中苦痛,在路旁大哭起來。早驚動眾街坊,圍了上來,這個說,那個問,紛紛亂亂,小主愈覺傷心起來。不言眾人在街坊圍看。
  且說龔家莊有一員外,年老有慈心,人稱龔長者。那日在人家赴席回來,在十字街門行過,看見眾人圍著,這員外也向前問道:「列位看什麼熱鬧,等我也看看。」眾人回頭,看見是長者,忙答:「員外請看,不知那裡來個小孩子,正此啼哭。」員外分開眾人,把小主看了一面,但見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兩耳垂肩,雙手過膝。員外看見,心中大喜:「好一個有福氣的孩子。」員外滿瞼陪笑,將手拉住小主的手,口稱一句:「小相公,你家住在何處,姓甚麼?為何不回家,天色黑了在此啼哭?說與老漢知道。」小主抬頭一看,見一老者,鬚眉皆白,心中自想:「這老頭兒亦知禮,尊我一聲小相公,不似別的村夫,開口就叫小孩子。」小主止住淚,叫一聲:「老翁,我姓田,家住臨淄坡。只因我父親寵愛副室,將我生母暗害,又三番兩次圖謀於我,故此逃奔出來,如今到此投奔無門,不覺傷心流淚。」說罷,又哭起來。
  員外聞言,點頭嗟歎道:「我老漢年迎六旬,想我要個孩子比登天還難,人家有這樣好的兒子,又聽信小老婆之言,把他刻薄,攆他出來,到此飄流,豈不遭塌了。」便又開言,口稱:「小相公,你今無處安身,何不跟我回去,食現成茶飯,住上一年半載,有人來找便罷,若無人來找,把你做義子,你心如何?」眾人說:「好好,若員外收留,這是小孩子的造化了。」
  小主道;「若得老翁收留,感恩不盡。」員外道:「既是情願,就跟我來。列位,有人來找,說在老漢家中。」眾人道:「員外放心,有我等做見證。」員外辭別了眾人,往家中而來。不一刻到了莊門,員外說:「小相公,你在此等候,我進去著人出來請你。」言罷,直往後邊,到了臥房。這年高的人吃了幾杯酒,忽然酒湧上來,頭重腳輕,一陣昏迷,倒在牀上,呼呼睡著了,老安人見員外酒醉,不敢驚動,這且不言。
  單講殿下在門外,等了多時,不見有人出來,心中疑惑:「難道這老頭兒哄我不成,為何許久不見出來,敢是忘了。」小主滿心疑惑,樓鼓已起初更。等得無影無蹤,小主道:「不好了,再遲一會,閂上大門,就無處安身,何不先走進去。」
  主意已定,邁步進了大門,往裡而行。黑影裡過了甬道,只有一個大門,是一個喂牲口的棚,小主轉身奔往牲口猢,看見騾馬成群,都在吃草。往裡一看,再見一個空棚,並無牲口,裡頭有好多亂草。小主道:「我何不在此棚上權睡。」想罷,跨上棚,將草掃開,一時困倦,倒下就睡著了。
  且說龔員外有一女,名喚金定,是上天月孛星臨凡,與孤存五百年前結下姻緣,命中有昭陽之份。那日小姐正在香房安寢,正當三更時候,家宅六神、灶君土地各個著忙。真命天子來至家中,孛星不能儀門之外這處(原書至此缺)

第六回 龔家莊孤存封官 臨淄城孫臏勸父

  詩曰:
  青門路接風,澗草自迎香。
  文投北斗城,此日侍臣將。
  卻說龔金定著丫鬟掌燈,前往馬棚。臘梅,丹桂引路,相離馬棚不遠,臘梅怪叫火起。小姐連忙抬頭觀看,大怒道:「討打的丫頭,火在那裡。」眾丫頭道:「剛才果然有火光,怎麼一會子就熄了。」小姐聞言,低頭自思:「紅光出現,定是貴人無疑。」吩咐丫鬟:「快些引我進馬棚。」梅香扭著頭,滿口抱怨道:「小姐敢是瘋了,半夜三更,進馬棚做甚麼。快快的掌著燈。」進了馬棚,只聽得連聲響亮,梅香著驚道:「怎麼滿天星斗,那裡打雷?」小姐笑道:「不是打雷,到是馬棚內有人打呼。」梅香道:「那裡有這等大呼。」小姐道:「順著呼聲尋去。」梅香提燈,尋至馬槽邊,把燈只一照,嚇得倒退數步。小姐道:「有甚麼?」梅香忙答道:「不知何故,有個孩子在一槽裡睡覺。」小姐道:「是誰家的孩子?」梅香道:「我家並無這個孩子,不知那裡來的。」小姐道:「你們與我悄然,待我來看看。」小姐來到槽邊,梅香把燈籠高高舉起,照得明亮,小姐將殿下仔細端詳,好一個福相孩子,齊整不過。小主在馬槽裡,翻身猛然睡醒,睜開雙眼,看見燈火輝煌,四五個女子同在。嚇得膽戰心驚,一轉身爬起來,坐在槽裡,只是發呆。小姐開言道:「你不必害怕,可將始末情由,實在說出來,還有商量。若是隱藏,將你送到當官,性命難保。」小主聞言,嚇得魂驚千里,眼流珠淚,口稱:「姐姐在上,我本龍生鳳養,不是民間之子。祖居東齊臨淄,春王是我祖,閔王是我父,我是孤存東宮太子。只因父王寵信奸妃,將我國母送在絞連宮絞死,又在御花園將我陷害。感得南郡王神風相救,故此逃生在外,已經五載,受盡萬苦千辛。今日誤入府中,乞為覆庇,感德不淺。」小姐聞言,雙膝跪下,尊一聲:「千歲,臣女龔金定肉眼凡胎,不知千歲駕到,伏乞寬恕慢君之罪。」小主慌忙眺出馬槽,一仰手扶起來道;「姐姐,不知者不為罪。」小姐謝恩起來,吩咐梅香引路,請千歲駕到香閨。小主扶定小姐,攜手相攙,往後堂而來。四個丫鬟暗笑:「我家小姐著了鬼迷,不知那裡來的一個小孩,認做千歲,也不害羞,把他招進香房,不知乾甚麼勾當。」
  不言丫鬟暗笑,再說小主來至房中,只見屏開孔雀,鼎列商彝,四壁圖書,堆積兩邊,花卉排層。小主暗贊,好幽雅的香房,名符其實。小姐護殿下進內室,居中坐下,叩頭參見。口尊:「千歲在上,民女接駕不週,罪該萬死。」殿下笑道;「罪從何來,免禮平身。」小姐俯伏在地,尊一聲:「千歲王爺,民女雖然貌醜不堪,也是民女有福,幸得千歲駕到寒門。千歲日後回朝稱尊,封民女在那一宮?」小主道:「我雖是一個皇子,現今不得帝,在外走國,我有帝王之分,你就來我與你封宮。」小姐叩頭道:「千歲明見萬里,雖然目下是個潛龍,到底是龍子龍孫,江山有份,他日南面稱尊,那時就有三千粉黛,八百嬌娥,那時可還記得龔金定這般情由。今日預討封號。正所謂閒時討官急時用,久後方不更改。」小主道:「姐姐請起,我若有日為君,封你為昭陽正院,同掌山河。」小姐叩頭謝恩。
  四個丫鬟在旁伺候,見小姐討了封,眾人暗暗商量:我們從小伏侍小姐一場,今日小姐封了正宮,何不順便也討他一宮,做個偏妃也是好的。商量已定,先是玉蘭、荷花兩個丫鬟,雙膝跪倒,尊一聲:「千歲在上,奴婢們膽大,也求千歲大小封個宮院。」小主見兩個丫環討封,就問:「你兩個叫甚麼名字?」「奴婢叫五蘭,他是荷花。」千歲看玉蘭生得面如傅粉,齒白唇紅,那荷花勝似桃花,眼如秋水,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小主開言道:「你二人起來,我若南面為君,封玉蘭為東宮偏妃,荷花為西宮偏妃,與昭陽同享榮華富貴。」玉蘭荷花叩謝,蠟梅、丹桂都來討封,小主封丹桂為貴妃,丹桂叩頭謝恩,起來站在一邊。單剩下臘梅跪在地下。小主看見這丫頭,生得濃眉大眼,黃髮蓬鬆,一雙大腳,四扇板牙,心中暗想:「這般模樣,也要討封,好不害羞。」那臘梅跪在地下,只是叩頭道:「奴婢雖然貌醜,好歹也要求千歲封一封。」小主暗笑:「你這副嘴臉,封在那一塊才好?也罷,我且混他一混。」開言說道:「你叫是甚名字?」「奴婢就是臘梅。」小主道:「我就封你在昭陽掃地官。」臘梅叩頭起來,小姐見殿下封官已畢,尊一聲「千歲可曾用膳否?」小主道:「實不相瞞,早上得了一口飯,直到如今未見米粒。」小姐吩咐丫鬟,快去備辦灑筵,與千歲享用。這且不提。
  且說龔員外酒醉,直睡至雞鳴方醒,伸伸腰, 「好睡呀。」渾身衣服末除,一腳把安人蹬醒。安人道:「員外今日好醉,怎麼衣服也不脫,直睡到這時候才醒?」員外道:「我醉了事小,卻誤了一件大事。因昨晚散席,經過街坊,帶了一個小孩子回來,安人可曾見麼?」安人道:「我未曾見。」員外道:「絕好一個孩子,我叫他坐在門外等著,不知他如今在不在了?」安人道:「半夜三更,知道那裡去了。」員外吩咐一個老梅香:「你出去開大門看看,若是這孩子還在,可領他進來。」老梅香領命,攜著燈籠往外而去,不多時轉來回話:「員外安人在上,大門外並無孩子,到是姑娘房中有一個。」
  安人大喝道:「好賤人,滿口胡言,姑娘房中有個甚麼?」老丫鬟道:「安人息怒,奴婢方才聽見姑娘房中熱鬧不過,在門縫裡窺看,只見房中燈燭輝煌,小姐陪著一個孩子坐在牀上敘談講話,眾丫鬟在那裡做菜呢。」安人聞言大怒,對員外道:「你這老頭兒,酒醉糊塗,把孩子帶來家中,惹是招非。如今跑去女兒房中,男女混雜,成何體統。都是你這個老糊塗做得好事,倘被外人談論,清濁難分,你我怎麼見得人。」員外聽罷,癡呆半晌,方對安人道:「此事未知真假,何不叫女兒喚來問個明白再作主意。」安人道:「也罷。」吩咐老梅香;「且把玉蘭、荷花這兩個丫頭叫來審問一番,便知分曉。」老梅香領命,去了多時,把丫頭帶到內室。員外一見大怒道:「好賤婢,終日陪伴小姐,幹得好事。你只實說,房中那個是甚麼人?」安人道:「臭丫頭,若不依真實說活,都要打死。」玉蘭、荷花嚇得抖衣而戰,口稱:「員外安人不必動怒,此事與奴婢無乾,只因小姐昨晚三更得了一夢,夢見神聖來到香房,報稱有真命帝王現在我家,今在馬棚之內。小姐醒來,半信半疑,就叫掌燈,領奴婢等前往觀看,果見紅光罩體,鼻息如雷,小姐盤問來由,方知是春王之孫,閔王之子,乃是當今守闕殿下,卻被奸妃所害,逃出在外,雖然日下是個潛龍,日後應為帝王,故此小姐請到房甲,蒙殿下聖恩,預封為昭陽正院,奴婢等亦得了東西二宮。員外安人將來就是皇親國戚了。」兩老聞言喜悅,員外對安人道:「王駕降臨,就該迎接,如今你我不可遲延,快些前去見駕。」遂命丫鬟,先行通報。兩老急急忙忙來到香房,見了小主,雙膝跪下,口尊:「千歲,小老兒肉眼無珠,不知千歲駕臨,多有冒犯,懇乞赦免小老之罪。」小主道:「此二位是何人?」金定跪下道;「是民女的父母。」小主道:「原來是國丈皇親,不知者不罪,請起相見。」兩老兒叩頭謝恩,站將起來,旁邊坐下。只見擺上肴饌,丫鬟執壺,小姐奉陪,十分恭敬,這且不提。
  兩老喜歡不盡,安人道:「女孩兒福大,就得配儲君,不過一個女婿怎麼在我家中?」員外道:「人多口雜,不必張揚,外人聞知風聲,說我家隱藏殿下,惹禍不小。不如將後頭五間房子,幽僻不過,叫人收拾出來,只說與女兒做臥房,將南頭那一間用木板片隔斷,只留一個小門,殿下白日在裡面藏身,只在五間房內行走,方為妥當。你只打點綢緞,與他兩人做衣服。收拾停當,就在新房內成親。」那富厚之家,做事容易,不消幾日,諸事打點齊備,揀了吉日良辰,將小主和金定送入洞房,合巹交杯,共成花燭。這五間房就是小主養老宮一般,自在逍遙,才得了安身之處,按下不表。
  且說保定府易州燕山,燕丹公主悶坐銀安殿上,想起第三子孫臏,不覺潛然下淚:「想我十月懷胎,三年乳哺,非輕易撫養成人,雖然孫龍、孫虎在於膝下,惟是孫臏遠離眼前,怎不令我掛念傷心。可恨駙馬,當日糊塗,絕不該逞能恃勢,領兵攻伐臨淄,可恨鍾國母,大顯神通,殺得孫操大敗,活捉都尉回營,定要我第三子孫臏歸附齊國,方肯罷兵和好。都尉無奈,把三個月血胞的孫臏付給與他,他今長大成人,娶媳婦蘇氏琮美,官封南郡王,惟是數十年來不能相見,皆由駙馬當日之錯,真令我終日掛懷,傷心慘切。」貴人正然想著怎能得見孫臏,孫操看見,口稱:「公主何故傷心下淚?」燕丹道;「你我有幾個兒子?」孫操道:「二個,孫龍,孫虎現在朝中為官。」公主道:「第三子孫臏呢?」孫操滿面陪笑道:「在齊國臨淄閔王駕下。」燕丹道:「自己的兒女不能夠二窩三處,到教他離鄉別土,在外國稱臣,於心何忍。」孫附馬道;「公主不必傷感,明日去奏明當今,領支人馬,再上東齊臨淄,務要我的兒子孫臏回來,與貴人見面。」燕丹道:「你要了二次,不見要來。這次傾兵去,定要要來。」孫操道:「事不過三,此去一定要了兒子回來。」言論之間,天色已晚。至次日,燕昭王設朝,殿頭官宣旨:「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散班。」只見班中閃出一位大臣,上殿相參已畢,昭王認得是孫操,乃問道:「孫都尉見孤何事?」孫操叩頭道:「臣有本章呈覽。」內侍將本接來,鋪在龍案之上,昭王閱畢,開言道;「都尉既然還要請兵到臨淄去討孫臏,孤當准本。」即令下校場點齊三萬人馬,任憑都尉擇吉興師。孫操叩頭謝恩,昭王袍袖一展,群臣皆散。
  且說孫操,出了午門,回燕山府見了公主,就說了興兵伐齊,主上准本,刻下就要動身。貴人道:「都尉須要小心,必要得三子回來才好。」孫操道:「公主放心,此番誓不空回。」說罷,即出銀安殿,命傳鼓聚將。只聽得聚將鼓打得如春雷一般,霎時這些大小將官,披掛齊整,魚貫而入,上殿打參。孫操拱手道:「眾位將軍,今日本帥請旨領兵伐齊,要將我三子孫臏要回來。此次興師,全仗眾位勞力齊心,與本帥效勞。」眾將一齊打拱:「願隨都尉指揮。」眾將辭退,各去準備。孫操即時上馬,帶領二子孫龍、孫虎下校場,人上挑人,馬中挑馬,揀選精壯共三萬,俱各齊備。擇吉興師,辭別王駕,人馬出離燕山。三聲炮響,人馬走動,滔滔如波湧一般,競奔東齊大路。行徑數日,一路無詞。前哨飛報:「大兵不可前進,已經相離臨淄不遠,乞令定奪。」孫都尉傳令安營,紮下大寨不提。
  且說臨淄城,管門官探知燕兵大至,緊閉城門,飛報帥府。蘇代聞報,傳令;「眾將上城,嚴加防守,待本帥往南郡王府商議,自有退兵之策。」眾將領兵,出了帥府,各守汛地去後,蘇代吩咐:「打道到南郡王府。」孫亞父迎至銀安殿,禮畢坐下,口稱:「叔父先鋒,有何吩咐?」蘇代答道:「原來王爺還不知道麼?今有易州燕山王爺尊公孫都尉,無故興師犯齊,現在城外安營。此一來又有一番惡戰,特來與王爺商議,以便啟奏,發兵討敵。」亞父答道:「原來我父領兵來此,叔父不必著急,也不用你啟奏,你只上城防守,待我進城面君。」蘇代道:「事不宜遲,全仗王爺鼎力。」就此告辭,回歸帥府,披掛整齊,策馬上城,吩咐軍兵嚴守垛口,預備灰瓶石子。
  不言蘇代守城嚴密。只說孫臏入朝見駕,行禮已畢,閔王問道:「亞父見孤有何啟奏?」孫臏叩頭道:「臣該萬死,今有臣的父兄,領兵而來,到了都門,不敢不奏,乞吾主龍意定奪。」閔王聞奏大驚:「兵臨城下,將至濠邊,亞父有何高見,善退敵兵?」亞父奏道;「龍意萬安,既然臣父領兵而來,若是出兵對敵,有傷兩國之好。待臣親自出城,面勸孫都尉,罷兵回燕,方為兩善。」閔王大喜道:「全技亞父調停,孤專候佳音。倘能善退燕兵,社稷之幸也。」孫臏謝恩出城,回歸王府,裝束整齊,手提沉香拐,跨上青牛,離卻南郡王府,竟上臨淄城,按下不提。
  且說孫操離城五里安下營寨。到了次日,頂盔束甲,提槍上馬,帶領軍兵五百,八員偏將,孫龍、孫虎二子保著都尉,三聲炮響,二桿繡旗,排開大隊,亂撒徵駒,來至海河吊橋,令軍高聲討戰:「巡城的將官聽著,今有孫都尉在此討戰,只教你國君臣,把孫臏送將出來,萬事皆休,若是遲延,殺進城來,玉石皆焚,後悔不及。」孫亞父聽得,隨上腳力,炮響出城,直望吊橋而來。孫操抬頭,觀看來將:豆青袍,魚皮靴,架拐騎牛。「這不是那逆子來了麼?但不知是跟我回去,還是前求對敵?」隨即迎上前去,用金槍一指,高聲喝道:「來的是逆子孫髕麼?」亞父抱拐陪笑,口尊:「老父在上,不肖孫臏,甲冑在身,不能下騎與老父叩頭,望乞恕罪。」都尉聽罷,蠶眉倒豎,虎目圓睜:「你這逆子,既來見我,好好跟我同轉燕山,萬事皆休,但若支吾,只教你屍橫此地。」孫臏躬身陪笑道:「原來又是為著孩兒,惹動干戈。但是老父此來差了。老父與孩兒,雖有父子之情,豈不聞桀犬吠堯,各為其主?老父在易州保駕,兒在臨淄安邦,想老父當日被擒情急,把兒賣與東齊,今日苦苦又要來爭。既有今日,何不當初。請大人三思。」都尉一聲吆喝:「呵唷,好狗才,你怎敢在陣前饒舌,抵忤於我!我且問你,你此來是跟我回來,還是與我對敵。」孫臏道:「為兒也不能跟父回家,也不敢與父動手,只是勸老父收兵回國,省得傷了和氣。」孫操冷笑道:「既然出城見我,我實對你說罷,若孫三跟我回去,就此同行。若有支吾,我動手拿你,怕你飛上天去不成。」孫臏懇求道:「為兒食人之祿,理當忠人之事,實實不能回家,懇乞原情見諒。」孫操聽罷,氣衝牛鬥,提起金槍,望西面刺來。亞父側身躲過,挽轉絲韁,回牛飛走。都尉一見,緊緊追來,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豆青袍,魚皮靴,架雙拐騎牛

第七回 孫臏演法退燕兵 鄒妃巧計燒王府

  詩曰:
  宛溪霜夜聽猿愁,去國長如不繫舟。
  獨憐一雁飛南渡,卻羨雙溪解北流。
  高人屢解陳蕃榻,過客惟登謝眺樓。
  此處別離同落葉,朝朝分散敬亭秋。
  卻說孫臏回騎飛走,都尉挺槍躍馬,緊緊追趕。孫龍、孫虎大怒,把槍一擺,八員偏將,亂撒徵駒,發聲喊,把孫臏團團圍住。亞父心下自思;「此地諒難脫身,不如做個金蟬脫殼,善退了燕兵,方為正理。」想定主意,口念真言。只見那青牛四足生雲,騰空而起。眾將忽見孫臏起在空中,看得目瞪口呆。遠遠望見,墜落吊橋左邊。都尉手招二子快快趕去。只見孫臏著了急,騎著牛就去扒城。孫龍對孫虎道:「你看,三小子騎著牛兒扒城,一蹬蹬的將到城垛了。」都尉道:「快些放箭,休被那畜生扒進城去。「孫龍正要開弓,只見那牛前蹄扒不住,往後一仰,連人帶牛,咕咚一聲栽落在城根底下。
  孫龍、孫虎見孫臏跌下城來,齊伸戰馬,趕上前來。都尉大叫道:「要拿活的,莫要放走了。」弟兄冒水過河,搶至跟前,只見孫臏坐往地下,揉腰搓背,「阿唷,罷了,跌著腰了。」弟兄二人離鞍下馬,孫龍就伸手連冠帶發攥住,冷笑道:「好小子,你也被我拿住了。」這孫臏滿眼落淚道:「大哥,可憐見罷。」孫龍道:「我肯可憐你,二賢弟把馬鞍繩解下來,快綁著他。」孫虎上前,就繩纏索綁,緊緊捆住。孫都尉望見已經拿下,就回營去了。孫龍道:「不要饒了那攮刀子的夯物,全是這物駝著他作怪。」孫虎道:「等我來打死他。」隨即摘下鋼鞭,高舉過頂,盡著力氣,照那青牛咔嚓一下,只打得火星亂冒,把虎口都震麻了。那只牛兒叫一聲。孫虎道:「好結實的牛兒,這麼一鞭打得他無事,真好利害。」孫龍道:「等我來。」把皂纓槍一展,兩手加勁望著那牛肚上咔嚓刺了一槍,只見那牛兒猛叫一聲,動也不動。孫龍道:「果然利害。」收回槍,端個平準,盡著氣力又刺上一槍。一聲響亮,把槍折去了半截,那牛又猛叫了一聲。孫龍氣起來,趕上去,細細看,那裡是活牛,是一頭石牛倒在地下。孫龍驚異道:「原來是石牛,怪不得三小子騎著他作怪呢。」孫虎道:「去了罷。」兄弟二人就把孫臏橫擔在馬上,捆綁結實,過了護城河,竟奔易州的大隊。到了營門,把孫臏推落塵埃。孫龍、孫虎上帳稟見;「父親在上,為兒把孫臏拿來了。」都尉道:「既然拿了逆子,不必見我,把他打進木籠裡頭,你兄弟二人好生押解回國,恐防路上搶劫,要加意小心。」兄弟二人答應,轉將下來,把孫臏打進木籠,裝上囚車,著八員勇將,保護都尉,傳令拔寨回兵。正是:
  鞭鼓金蹬響,人唱凱歌聲。
  且說都尉收兵,星夜回國。孫龍、孫虎押著木籠,大隊人馬回轉易州。進了都城,孫操吩咐龍虎二人:「你把這逆子慢慢推進朝來,我先進朝啟奏。」言罷,催馬進朝。孫龍道;「雖然這小子無情,貴人為他朝夕思念,今日拿進易州來了,此時面君,未知生死存亡,何不把他推進府中,使他母子相見一面也好。」孫虎道;「大哥說得有理。」兄弟二人把囚車推進燕山府。至銀安殿歇下,大小家將都來圍著囚車,看看三公子,個個替他擔憂嗟歎。孫龍忙進後堂,雙膝跪下,口尊母親:「不肖兒拿了孫臏來了,現今在銀安殿上。」貴人聞言大喜:「待老身去看來。」八個丫鬟扶著燕丹公主,來至銀安殿上,就問:「我嬌兒在那裡?」眾家將閃開,把術籠顯露出來,孫龍道:「那木籠裡頭就是了。」貴人移步,來至跟前,手扶著木籠往裡觀看,只見三叉冠,魚皮靴,果然是我的嬌兒了。這宮主看見,兩淚交流,口叫嬌兒:「都是你父當年之錯,將你賣與東齊,令你心中含怨,不肯回轉燕山。我和你母子分離多年,遠隔東西,你雖怨都尉糊塗,亦當念我十月懷胎,三年哺乳,如何抵死不肯暫轉家園?如今囚在木籠之內,未知當今聖意若何,真是又加我一層憂慮了。」貴人痛哭多時,孫龍在旁看見,罵道:「好逆子,母親望著他哭,他眼皮也不動一動,這等膽大。」孫虎道:「你看他低著頭,想是睡著了。」孫龍心中大怒,手中按劍道:「好逆子,先賞你一劍。」貴人連忙攔住:「莫要動手。」孫龍那裡肯依,一手仗劍,往木籠裡一戳。拍的一聲響亮,火光亂迸,把劍尖也崩了一段子。細細看,那裡是孫臏,原來是墳塋上一個石人。眾人來看,吃驚不小。公主大怒道:「好逆子,為何把個石人裝在木籠之內,騙我老眼昏花,對著他哭了半日,是何道理。」孫龍孫虎慌忙跪下,叩頭道;「為兒怎敢騙哄母親,兒在陣前拿住了三小子,千人共見,打入囚車,在路上還是哭哭啼啼,再三哀告。誰想推進燕山,變了石人,一定又是孫臏顯他的神通了。」貴人道:「你等起來,母子到底是不能見面了。」恨恨回轉後堂不表。
  且說孫龍、孫虎,十分驚慌,連忙走馬進朝。孫操一見,就開言問道:「那逆子推進朝來了麼?」龍虎等道:「不好了。」就將貴人哭他,他變了石人的話,滔滔說了一遍。孫操大驚道:「這便如何是好。此事虛費國家錢糧,又得了詐君之罪了。」正在為難之時,忽然聽得淨鞭聲響,昭王升殿。孫操令侍衛把二子並自己捆綁起來,俯伏在丹墀之下。昭王一見,嚇了一驚道;「都尉為何如此?」孫操父子叩頭道:「我父子有欺君之罪。」昭王道:「罪從何來?」孫操就把拿獲孫臏,到了燕山變了石人之話,細細奏說一遍。昭王道:「孤曾勸你莫去,你苦苦要去,卻不知道你那兒子神通廣大,變化多端,如何容易被你拿獲。枉費了錢糧,空勞你辛苦一場,恕你無罪。」傳旨,令人解了他父子的繩索,回燕山府。父子三人叩了頭,謝恩回府。昭王退朝散班不提。
  且說孫臏,用金蟬遇殼之計,將易州兵馬退回本國,隨即騎牛進朝見駕,禮畢奏道:「臣孫臏托主上洪福,不用張弓折矢,退了燕兵,將來繳旨。」閔王聞奏大喜,宣上殿廷,賜繡敦坐下。閔王開言道:「多感亞父先生,盡忠為國,善退燕邦人馬,孤心甚喜。」蔭封一子在莒州為掛帥總兵,鎮撫一帶地方,歲加祿俸三千石,內臣排宴賀功,孫臏叩頭謝恩,宴罷出朝,閔王駕轉回宮。孫臏領了憑印,擇了吉日良辰,打發義子孫安先同夫人瓊英,上莒州赴任,這話不提。
  且說閔王散朝回官,鄒妃接入昭陽坐下。娘娘開言,口尊:「吾主往日散朝回宮,還往玩花台耍樂,謳歌燕飲。今日退朝,為何如此之晚。」閔王道:「御妻有所不知,只因易州燕山孫操,領大兵前來要子回國,兵困臨淄,文武驚惶,孤也無計可施,多虧南郡王亞父,為國忘親,盡忠不能盡孝,得他妙計良策,不用張弓搭箭,將燕國的人馬退回,保全了臨淄城池,免受兵戈之苫。故此在三傳殿擺宴,與亞父慶功。天色將晚,不能與御妻同往玩花台耍樂了。」鄒妃道:「原來國家有警,幸得郡王善退燕兵,不知吾主可曾加封南郡王否?」閔王道:「南郡王功高爵顯,無可加封,孤蔭他一子,封在莒州,歲祿三千石,以報亞父之功。」鄒妃聽罷,默默無言,暗想:「昏君無道,賞罰不公。太師無罪而遭貶,刖夫格外加封。此恨難消,我若不能擺佈這刖夫,誓不為人。」想罷,開言口稱:「吾主,臣妾有事不明,敢問這南郡王是那裡人?是何等出身?」閔王笑道:「這是御妻明知故問了,豈不知南郡王他是易州燕山燕昭王的外甥,瑞陵君孫操之子,燕丹公主親生,名臏字伯齡,在天台山得道,稱廣文仙子,又號了一真人。」
  鄒妃道:「既是燕國生長,為何在我東齊為臣?」閔王道:「御妻有所不知,只因前朝有孤的祖母,鍾無豔娘娘,大戰滄州,將燕丹公主制伏在馬下,頂門白氣升空,知他身懷六甲,有了孫臏在腹。祖母早知其情,與燕丹公主拜為姐妹,用黃金買下孫臏,與東齊治事,數年以來,屢建奇功,封南郡王。今日退燕兵有功,蔭一子為莒州總兵,食祿三千石,此是亞父的來歷,御妻可明白否。」鄒妃聽聞一席之語,微微冷笑。閔王道:「御妻為何哂笑?」鄒妃道:「非是臣妻膽大,褒貶功臣。依臣妾看將起來,這孫臏外表謙和,內藏奸詐,主有非常之變,不測之憂,吾主不可不防。」閔王笑道:「何所見有非常之變,不測之憂,請道其詳。」鄒妃道:「南郡王亞父,雖說在東齊為官,他父兄現在燕山,父子有天性之恩,亞父在齊一日,孫操懸掛一日,終久成災,只恐吾主措手不及。那時悔之晚矣。」閔王道:「梓童所言,深為有理。只是南郡王忠心為國,焉肯改變初心。」鄒妃道:「可見吾主太忠厚了。南郡王雖然不變初心,他父兄不肯善罷干休,屢屢興兵前來要子,非止一次了。倘一時觸起天性之恩,內外夾攻,蕭牆之禍,難以防備,錦繡江山,諒非吾主所有,那時悔恨就遲了。」閔王道:「梓童到也慮得是,細想這南郡王在這裡一日,孫操怎肯干休,只管興兵前來索取。梓童的高見不差。但是如今何計防他?」鄒妃道:「天長地久,那裡防得許多。不如一刀兩斷,方絕禍根。但是孫臏有功無過,難以顯然誅戮,何不暗暗差遣得當能臣,將他府門圍住,前後放火,闔府俱焚,禍根盡絕,人不知,鬼不覺,似為全善。」閔王大喜:「此計甚妙,不知何人可當此任?」鄒妃道:「我想侍講齊東,見識高明,忠心為國,宣他人宮商議,可行則行,可止則止,望吾主參詳。」
  閔王點頭,隨命內侍宣齊東進宮。不多時,齊東入宮見駕,行禮已畢,跪奏道:「不知吾主宣召微臣,有何聖諭?」閔王道:「卿是孤家股肱之臣,機密之事不妨相商。」遂將鄒妃所慮之言申說一遍。齊東原是鄒文柬一黨,聽罷閔王之言,膝行半步,尊一聲「聖主與娘娘大駕在上,若論南郡王在東齊,到底是個禍胎,娘娘的高見良謀最是遠慮,如今既要害他,不知如何調度?」閔王道:「今晚三更時分,命愛卿帶領御林軍三千,將南郡府圍住,用乾柴烈火硫磺燄硝,將他府前府後四下安排,孤在五鳳樓觀火,愛卿只看五鳳樓信火一起,即便動手,不可有誤。」齊東道:「既然火燒王府,非同小可,倘有文武來救,如何發落?」閔王道;「不論王親國戚,但來救火,即使綁赴朝門,孤當定罪。」齊東領旨出宮,點齊三千御林軍,又回到自己府中,傳令大小家將:「聖上有旨,令今晚三更,各帶乾柴燄硝,將南郡王府圍個水洩不通,放火焚燒。不許放走孫臏,違者定按軍法。」眾軍聞令,個個張口吐舌,交頭接耳,唧唧噥噥,心中說:「齊東是何等之人,也傳下令來。」齊東見三軍不動,就知有了異心,當下大怒道:「你眾軍休得狐疑,此是奉當今聖旨,如有違誤,全家抄斬,非同兒戲。」各軍官聞言,跪稟道:「願聽老爺指揮。」這齊東吩咐道:「起來,各去準備應用之物,努力向前,自有重賞。」
  不言齊東調動三軍,且說孫臏坐在府中,全神養氣,收攝先天,不覺一陣心血來潮,心中驚異。袖占一課,就知來意。口中嗟歎,慘然下淚。細想:「雖是昏君不仁,也是我應當歸山返洞。」想罷,就傳門人侍候。袁達聞喚,即上銀安殿,在旁侍立,朝上觀看,只見仙師默默無言,眉頭不展,面帶愁容。滿腹狐疑,口尊;「師父,不知呼喚弟子進來,有何使用?」
  孫臏道:「我貧道在全山在收你們兄弟幾人?」袁達道:「怎麼師傅忘了,我兄弟們共是一百十五人,弟子與李牧、獨孤陳三人為首,展力、展凱、吳解、馬升、宋龍、魏虎等俱在朝中受職。」孫臏道:「你既是我的大徒弟,令晚有事托付於你,你可盡心,不許走漏消息。」袁達道:「師傅有何吩咐?弟子謹遵。」孫臏道:「你遵我的言詞,將府中大小人等,不分老幼男女,趁此黃昏之時,俱各速離府門,昕其自便,不許容留一人在府。倉庫中財物,聽憑搬運,雞犬也不留一隻。在一更天散盡,不許違誤。」袁達領命,轉將下來,心中暗想:「這老道又不知弄甚麼鬼呢。」黃昏時候,連忙即收結搬家,可搬到那裡呢?不知是那裡的帳,只得曉諭府中大小人等,立刻搬運,不許容留一雞一犬。真個是人多好做活,頓刻間螞蟻窩一般,吹灰之力,把一座南郡王府搬個罄盡,寸草也不留。袁達上殿繳令。孫臏在袖中取出兩聯柬帖,遞交袁達道:「這一聯即送與三家賢王,若到急難之時方可開看。這聯交與你,你到明早會全眾門徒,俱到我的府門來,才許開看。有貧道的遺物在內,休得遺誤。」袁達道;「弟子謹遵。」接過柬帖來,藏在懷中。孫臏道:「你也不必在此伺候,回歸私宅去罷。」袁達道;「師傅今晚為何把弟子也趕了?府中的人一個也不留,不知道是何緣故,求師父說個明自,弟子也好放心。」孫臏聞言,心中暗想:「此事若是袁達知曉,必然惹動刀兵,有殺害之慘,如何使得。不如權且遣他為妙。」想罷,開言道:「貧道今晚要招請眾神天將下凡,恐府中你等喧雜,不當穩便,故此將眾散開,以便作法行事。」袁達道:「弟子跟師父多年,從不曾看見天神怎麼模樣,令晚弟子見見天神,也是跟師傅一場。」孫臏喝道:「好孽障,你是凡夫,怎會得天神,還不快出。」袁達無奈,只得出了府門。
  此時樵樓已交二鼓。齊東率領御林軍,將前後府門團團圍住了。孫臏的腳力早已拴在殿下,淒然歎道:「我在東齊,只落得這樣子了。不如去罷。」隨即駕拐下殿,到了月台,在背後取下杏黃旗,托在掌中。這杏黃旗乃元始天尊授與姜子牙滅紂興周、封神斬將的。後來傳與孫武子,孫武子就將三卷天書、六甲靈文連杏黃旗沉香拐、盤角青牛,總交與鬼谷子王禪,吩咐道:「日後有姓孫的上雲夢山修真,這就是我的後身再轉為人,必將此數件法寶傳給與他。」鬼谷子遵依師命,果然後收了孫臏,修真成道。鬼谷子就將天書、旗、牛等伴,盡皆傳授明白。這杏黃旗展一展,天昏地暗,展兩展日月無光,展三展諸神降臨。閒言少敘,且說孫臏將杏黃旗連展三展,口中念咒,奉請風火二神,四方揭諦,霎時間只見眾神各現其身,口稱:「真人奉請吾神,何處使用?」孫臏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只因閔王無道,聽信奸妃之言,放火焚燒王府,此是天意,應該歸山返洞,借助火神,將火門閉住了,不可延燒民居,並煩風婆婆將風口袋打開:,對正王府,風助火勢,頃刻將南郡王府燒完。更煩揭諦尊神一位,入火中裝作貧道,大叫三聲。第二位入火中裝作我的青牛,大吼三聲。第三位也入火中,裝作府中人等,作雞犬之聲,哀叫不止。笫四位神祗裝怍十五家門徒,哀聲慘切。不許違誤。」眾神謹遵法旨行事去丁。那孫臏轉入銀安殿,秉正坐下,靜候消息不提。
  且說齊東,遵旨預備乾柴等項,二更時分,俱在王府取齊,把一座王府圍得水洩不通,把乾柴堆起,眾御林軍準備火繩火藥,專等五鳳樓號火升空,即刻動手。未知南郡王府燒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借火遁孫臏歸山 鬧朝門袁達反國

  詩曰:
  久辭榮祿遂初衷,曾向長生說息機。
  真訣自從茅氏得,恩波應許洞庭歸。
  瑤台含霧星神蒲,仙嶠浮空島嶼微。
  借問欲棲珠樹鶴,何年卻向帝城飛。
  卻說齊東率領御林軍,將南郡王府圍住,準備乾柴火燄等物,專等信火升空,即便行事,這話不講。且說閔王商議放火焚燒南郡王府,暗害孫臏。只見宮人來報:「宴已齊備,在五鳳樓伺候,請旨定奪。」鄒妃道:「天有幾鼓了?」宮人道三更初點。閔王道:「是時候了,事不宜遲。傳旨擺駕,孤與娘娘上五鳳樓觀火飲宴取樂。」閔王到了五鳳樓,下了逍遙輦,娘娘下了鑾輿,君妃攜手,宮人簇擁,上至五鳳樓,凴欄觀望。只見滿天星斗,萬籟無聲。忽聽得宮漏連敲,細記三更三點。鄒妃道:「時候到了,正好行事。」閔王傳旨,把信火點上。宮官不敢怠慢,忙把火繩對準藥線,哧的一聲,信火飛空。那三千御林舉見信火起了,一個個手忙腳亂,把油鬆點得旺旺的,往乾柴上亂撩。這乾柴上又有硫磺燄硝,見火就著。真是火上添油,登時間王府前後左右,呼呼的連聽響亮,頃刻間烈火騰空。火神忙把避火罩罩住了黎民房舍,風婆婆忙抖開風口袋,先刮了一陣大風,刮得十分利害。那閔王在五鳳樓,吹得發毛悚然。閔王道:「為何忽然有此大風?」娘娘道:「此乃吾主的洪福,天從人願。有此大風,才燒得快。」
  說時遲來時快,頃刻間火逞風威,風趁火勢,好利害的火。鄒妃道:「料孫臏插翅難逃了,臣妾奉陪吾主,慢飲三杯,觀火消息。」君妃坐下飲酒,才舉起杯來,抬頭遠望,越見那火燒得更加猛烈。正是:
  離位星君施號令,火鴉飛舞在空中。
  卻說孫臏,獨坐銀安殿,看見府中火起,上下通紅,眼中含淚,連忙板鞍上騎,口中念動避火訣,一道金光,起在空中,回歸天台古洞。不言火遁走了孫臏,且說值日揭諦,見南郡王府火起,第一位入火中裝做孫臏,笫二位裝作青牛,第三位裝作府中人等,第四位裝作十五家門徒。那四位神祗裝作各項人等,在萬火之中大聲喊叫,哭聲振天,牛鳴犬吠,亂作一片。就有報事的宮官,將人喊牛鳴合府人等俱被火燒的光景,忙到五鳳樓上奏聞。閔王大喜道:「燒得好,果是梓童的妙計,斬草除根,把他十五個門徒都燒死在裡頭了。」鄒妃笑道:「燒死了刖夫,永無後患。斟酒過來,臣妾與吾主賀喜。」宮人把酒斟上,鄒妃接轉,雙手高舉,送與閔王一飲而盡。閔王也斟上一杯,回敬鄒妃。彼此應酬,一面觀火,一面樂飲不提。
  且說火神站在空中,施放火龍火鴉,火燒南郡王府。閔王舉目遙觀,見四面火勢通紅,歡喜無盡。那火神閃聖目觀看,見閔王君妃飲酒取樂,心中大怒,發乍衝冠,大罵無道昏君,聽信奸妃之言,火燒王府,毒害真人,還在那樓中赤身飲酒取樂,情理難容,若不與他報應,只道聖神無知。隨即拘動火鴉,用劈火劍向西北上一指,那火鴉展翅騰空,竟撲五鳳樓而來。閔王與鄒妃正飲酒取樂時,忽見有十多個火球,風滾滾燄騰騰,竟撲五鳳摟而來,嚇得魂驚千里,說聲「不好,火到了。」丟下酒杯,取衣穿好,宮官忙保著下樓,連忙扳鞍上馬,鄒妃不及上輿,宮人扶著,步行回昭陽寢宮避火。此言不講,且說火神驚退了閔王,神祗好善,無故不敢毀物,頃刻煙消火滅。五鳳樓未有燒損。
  卻說元帥蘇代,正觀看兵書,深夜尚未歸寢。忽見巡軍飛報:「南郡王府失火。」嚇得面目更色,出離帥府,望見滿天火燄通紅,傳令軍兵,快快前去救火。那齊東正在那裡監督巡察,只聽見西南上人喊馬嘶,就知道救火的人來了。忙傳令大小二軍,準備繩索,但有救火的人到來,來一個綁一個,來兩個綁一雙,不論皇親國戚,奉旨拿人,誰敢抗違。眾三軍遵令,個個磨拳擦掌,準備拿人。那蘇元帥望見王府火勢兇猛,率領軍兵,蜂擁而來。相離王府不遠,家將稟道:「南郡王府前後左右,明盔亮甲,俱有軍兵把守,攔住去路,不敢不報,乞令定奪。」蘇代聞言,心中疑惑問道:「莫非是救火的官兵?」家將道:「不似救火的官兵。若是救火的該有火鉤水桶之物,這些人都是弓上弦,刀上鞘,手拿繩索,到象上陣拿人的一般,那裡是救火。」蘇代道:「有多少人馬?」家將道:「挨挨擠擠,吵吵鬧鬧,五個一排,十個一隊,火光之下看來有四五千之多。」蘇代道:「這又奇了,若論五營四哨,六門三關,都城內外大小禁軍俱服我管轄,我又無傳令救火,這些人是那裡而來的?」蘇代躊度一會,吩咐眾家將:「都跟我來。」齊東看見一班救火的人到來,他也不知是元帥蘇代,率領御林軍擋住去路,大喝道:「甚麼人膽大包大,擅敢前來救火。王法無情,快與我拿下。」蘇代聞言大驚:「怎麼王法禁人救火的。」催馬上前,大怒道:「那一個奸黨擅發胡言,不准人救火,攔住去路?」齊東催馬向前,看了一看,歎氣道:「罷了,若是別人我也不怕,他乃是京城內外總督兵馬的大元帥,執掌兵權,怎敢拿他。」只得滿臉陪笑道:「蘇元帥為何到此?」蘇代道:「特來救火。」齊東笑道:「元帥此來差矣,這火是救不得的。」蘇代道:「怎麼救不得?」齊東道:「蘇元帥知道這火從那裡來的?」蘇代道:「一定是王府內火燭不謹慎。」齊東道:「不乾王府之事,也不是天火降災,乃是當今惱恨,欽令特差老夫前來放火燒這南郡王府,要害南郡王。但有救火的到來,即便拿送御前問罪。元帥你想想,當今聖旨,誰敢不遵,我勸你各自回去,勿在此惹禍傷身。」蘇代聞言大怒道:「都是你這班奸佞之徒,從中慫慂。我且問你,放火殺人,當得何罪?」齊東怒氣沖沖道:「啊唷,好蘇代,我到好意勸你,你敢違背聖旨,毀罵大臣。我同你到殿上去講。」
  蘇代道;「好奸黨,滿口都是胡言,幾時見救火的人犯罪,那有欽差放火之理。且來我與你面君去,誰是誰非自然明白。」二人爭論未完,忽巡軍來報:「五鳳樓失火,快去救獲。」蘇代聞言,嚇得面目更色,手指齊東道;「我且不與你理論,我們教火要緊。」說罷,帶領軍兵,勒馬如飛而去。那齊東聞聽五鳳摟失火,蘇代去救,心中懊惱:「可恨這匹夫,當眾辱罵於我,定要與他計較一場。」傳令御林軍,南郡王府已經燒燬,就此回朝。走至五鳳樓,全然如故,並無傷損。暗想道:「這又是蘇代的詭計,謊報天災。一不做二不休,定要和他見一個高下。」隨即進了朝堂,至寢宮見駕。閔王與鄒妃正在昭陽宮飲酒,宮官來報;「學士齊東候旨。」閔王傳旨:「宣來。」宮官領旨,引齊東入宮,俯伏見駕。閔王開言道:「先生行事如何?」齊東奏道:「微臣奉旨,將南郡府燒得片紙無存,俱成灰燼,特來繳旨。」閔王道:「難為先生效力實心,自有重賞。只是孤與娘娘在五鳳摟觀火,有探聽的宮人來報,稱說南郡府中ˍ,聽聞孫臏與十五個門徒合府人等一個個叫苦連天,哀叫不絕,連他的盤角青牛亦燒得連聲大叫,孤聽得歡喜之極。正同御妻飲酒取樂,忽然間有一個火球,竟撲五鳳樓而來。只道是天火,惟恐閃躲不及,連忙下樓,把娘娘的腿也燒著了,正在喘息未定。如今先生進宮,未知五鳳樓燒得如何?」


中國山東省甲子山孫臏洞獨角青牛右李牧

 盤角青牛

  齊東道:「托吾主的洪福,五鳳樓並無燒燬。」閔王道:「雖未曾燒燬,被他驚恐,足以夠了。」齊東道:「這火是那裡來的?」閔王道:「孤也不明,先生你知道此火那裡來的?」齊東道:「若論此火,也不是天火,也不是南郡府飛來的火,乃是蘇代放的火。」閔王道:「先生怎麼說是蘇代放的火。」齊東奏道:「吾主在上,這蘇代恃的兵權在手,向有此歹心,今日因微臣放火燒了南郡王府,將孫臏燒死,他與孫臏是郎舅之親,至親關切,領兵前來,口稱救火。豈知他反往五鳳樓放火。此事眾兵可證,人所共知,乞吾主參詳。」閔王道:「原來是蘇代放的火,這麼膽大欺心,明日早朝,定當正法,以儆不臣。」說話之間,天交五鼓,景陽鍾響,閔王駕設早朝,按下不提。
  且說袁達、李牧等,共一十五個門徒,天明早起,齊到南郡王府門,只見王府變做了頹垣殘壁,五間大殿改為瓦礫場,俱各大驚失色,不知是何原故。李牧道:「王府失火,片瓦無存,不知師父何處去了?」獨狐陳道:「昨日將府中大小男女趕出府門,物件盡行星散,大約師父知有火災,故此預先做安排了。」袁達道:「眾位不必亂猜,昨日師傅連我亦趕出府門,不准在他跟前伺候,付交柬貼一聯,若我等今辰齊集府門,方准開看。我何不取出來一見,就知明白了。」李牧道:「說得有理,快些取了出來。」袁達隨在懷中取出柬帖,展開眾人齊觀。只見上寫著:「當今欲害貧道,放火燒燬王府,你等速往截龍山,屯兵待用,守候太子中興,不得妄動,有違天意,切囑切囑。」袁達看罷,怒氣衝冠,火叫道:「我師父忠心為國,功蓋天下。昏君無義,放火謀害大臣,心實不服。」


鶯歌宏德宮獨角青牛

  言罷提鞭上馬,李牧忙攔住道:「大哥哪裡去?」袁達道:「我去與那昏君算帳。」李牧道:「使不得,你沒見師父的柬帖麼,他教我們速往截龍山,候太子中興,不許妄動。你若是這般粗魯,不但違背師言,反落個臭名於後世。」李牧正然苦苦相勸,忽聽得鑾鈴響亮,回頭一看,見是三位王爺,飛馬而來。李牧道:「大哥莫要性急,這不是三家王子來了麼。」袁達道:「來得正好。」說話之間,田文、田忌、田單已到跟前,袁達怪嚷,忙叫:「眾位王爺往那裡去?」三家王子勒馬看見了一十五家門徒,孟嘗君當先說道;「好,眾位將軍在此,可知到這火是怎麼起的?」袁達道:「這問他怎的。這火是昏君放的。」田忌道:「開國侯又來胡說了,怎見得是昏君放的?」袁達遂將師父的柬帖取了出來道:「這不是我師父臨行留下的柬帖麼。」三位王爺接來一看,只嚇得魂驚千里,低頭納悶。袁達道:「賢王不必沉吟,我們要反了。」三家王爺著了急道:「開國侯不必性急,南郡王可有甚麼遺物與我們否?」袁達道:「有一柬帖。」田單道:「在那裡,快快取來。」袁達忙在懷中取出,遞與孟嘗君:「這不是我師父的柬帖麼。」
  三位王爺接在手中,共同觀看。未曾拆開封皮,上有幾個大字寫得明白:「此帖進朝遇急方可開看。」田忌道:「且未可拆看,我們一齊進期見駕。」眾好漢道;「末將等陪王爺進朝。」田文道:「雖則昏君無道,當遵師命。南郡王遺言,不可粗魯。」袁達道:「也看這昏君怎樣行事。」說畢,三位王爺勒馬前行,十五位門徒隨後,齊進午門。正遇閔王早朝,文武百官分班左右,傳旨宣蘇元帥見駕,蘇代望上朝參。閔王一見,龍心大怒, 一聲大喝:「好奸黨,孤家待你自不簿,怎敢膽大欺心,火燒五鳳樓,暗害孤家,有反叛之心。駕上官,把奸賊綁出午門,梟首示眾。」旨意一下、駕上官一擁齊來。嚇得蘇代魂不附體,往前膝行兩步,口尊聖主:「鋼刀雖利不斬無罪之人。微臣並無過惡,吾主為何震怒處斬,微臣雖死,也不瞑目。」閔王道:「好奸賊,你放火燒五鳳樓,怎麼還說無罪。」蘇代叩頭道:「容臣分剖一言,死而無怨。只因昨晚三更,南郡王府火起,臣率家丁往救,正遇齊東在此放火,稱說是奉旨欽差,臣心不甘,與他爭論一番,這是有的。不想聞報五鳳樓起火,臣急急趕到救火,何曾有甚麼歹心,懇乞吾主細細參詳。」閔王怒氣稍平,手指蘇代道:「你說五鳳樓之火不是你放的,為甚麼半夜三更到南郡王府呢?這是你多事了。死罪饒了,活罪難饒!駕上官,將這奸臣扯去衣冠,趕出午門,永不敘用。」蘇代出了朝門,怒氣沖沖,回到本府,收拾行李家眷,上河南洛陽太平莊,隱姓埋名。這話不表。
  單講三位王爺,來至朝門,聽見將蘇代貶了,由不得怒氣沖沖,七竅生煙,暗罵昏君無道,無辜貶了有功之臣,如此昏庸,諒來江山難保。那全山眾好漢,看見蘇元帥削職出朝,一個個無名火起,大罵昏君昨晚放火暗害南郡王,今日又貶蘇元帥,待我們入朝與昏君講個明白,言罷一擁齊來,同入朝門。一聲大喝,不亞半空中打個焦雷。袁達當先往內就止,眾豪傑緊緊跟隨,三位王子著忙道:「開國侯使不得。」袁達道:「有甚麼使不得呢,到如今有甚麼王法,我上殿去與昏君講一講。」三位主子那裡攔擋得住,已經將到階前,閔王道;「甚麼人在朝門喧嘩?」黃門官奏道:「是開國侯、護國侯、定國侯並十二指揮。」閔王聞言,吃一大驚道:「昨晚火燒南郡王府,把十五家門徒燒死了,怎麼還有這班人,他來者不善,定為孫臏報仇來了。待我看是那個為首?」只見袁達,虎步在先,勢甚兇惡,心下暗道:「不好了,頭一個就是最難纏的,孤且避避他。」想罷,連忙離座,也不顧文武百官,袍袖一展,退回後宮。這袁達來至白玉階前,丹墀之上,雄糾糾氣昂昂,看見珠簾高卷,駕轉昭陽去了。袁達同眾門徒聲如巨雷,大叫道:「好昏君,怎麼就避進去了。」三位王子同兩班文武齊擁上來道;「眾位將軍,這是國法所在,為何這等粗魯,有失朝儀。」袁達道;「甚麼朝儀,誰是他的臣子,君不正臣逃外國,父不正子往他鄉,這昏君作事不正,殺妻逐子,寵佞害忠,貪戀酒色,那管百姓倒懸,難為一國之主,有甚王法,雞巴朝儀。你既然躲了進去,我們大家散了罷,保甚麼駕,盡甚麼忠。」說罷,招呼李牧、獨孤陳並十二指揮,反出朝門,跨上雕鞍,出離臨淄,往截龍山屯兵,按下不提。
  且說三位王爺,看見全山眾將反出朝門,嚇得目瞪口呆,心中惱極,田文道;「主上昏庸,朝綱大亂,成何體統。我與二位王兄,盡忠苦諫,方是親親之道。」田忌、田單齊聲答道:「言之有理。」說畢,三位王子忙忙同奔寢宮而來,這且按下。
  單說閔王避進昭陽,面目更色。鄒妃道:「吾主為何這般驚慌?」閔王道:「袁達等反了。」鄒妃道:「袁達眾門徒燒死在南郡王府中,怎麼還有他們?」閔王道;「沒有燒死一個,都反進朝來了。」鄒妃道:「龍意萬安,自有文武攔阻,料他不敢鬧進宮來。」吩咐宮人擺灑過來:「一則與王壓驚,二則要商議全山這一班奸黨。」閔王大喜:「全仗御妻的妙用。」君妃二人正往昭陽樂飲,宮官來報,三位王爺在寢宮外等宣。閔王道:「三家王叔有何事故到此?」鄒妃道:「一定是上朝保袁達、蘇代這一班逆黨,吾主不可准他。」閔王道:「孤家知道了。」傳旨宣三位王叔進宮。參見已畢,三位王子見閔王與鄒妃宴飲,不覺暗暗點頭嗟歎:「好昏王,終日迷戀酒色,朝綱不理。」只見閔王開言道:「三位王叔,孤家未曾宣召,忽進宮來何事?」三家王子一齊俯伏,流招滿面。閔王道:「王叔平身,有何原故,只管奏來,為何悲哀流淚,甚麼慘切之處,這等傷心?」三家王子一齊叩頭道:「祖宗創業,非輕容易,吾主今日行為不正,誠恐江山難保。」閔王道;「孤家那些行為不正,王叔也是這等說?」田文等道;「人無自反之明,所為的事,自己不覺。吾主那一件事行得正道?劉后無故慘死,太子不知存亡,暗害孫臏,明貶蘇代,種種都是無道之事。況且孫臏名聞列國,道法高深,昨晚焚燒王府,存亡未卜。今日反了全山眾將,蘇代被貶,朝堂一空,倘若國家有事,誰是安邦定國之人?伏乞吾主將蘇代召回任所重用,請轉全山眾將,江山可保,社稷幸甚。」閔王聽罷,大怒道:「孤家與王叔,乃是天皇一派,為甚麼與蘇代、孫臏上本保他,豈不知蘇代與孫臏,是郎舅之親,同謀合黨,將來必為國家之憂。且全山眾將,不過一勇之夫,甚麼要緊,何勞王叔費心。」未知三位王子聽聞,更有何言?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邯鄲城孫廉聯姻 招風樹臏毅結義

  詩曰:
  星軺計出赴岷峨,雲樹連天阻笑歌。
  南入洞庭隨雁去,西過巫峽聽猿多。
  崢蠑洲上飛黃蝶,灩澦灘邊起白鵝。
  不醉酒家人去後,暮雲春樹奈誰何。
  卻說三位王子上本保留全山眾將,蘇代等,閔王道:「蘇代是孫臏至親一黨,袁達等不過一勇之夫,何勞王叔費心。」田忌等奏道:「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蘇代、袁達皆干城之將,定國之臣,吾主莫以為不關緊要,安心棄擲。若一旦有事,後悔何處。懇乞天心早回,准臣等保奏,不勝幸甚。」閔王大怒道:「你等身為王叔,不能與孤盡心報效,反保奸黨,抵觸孤家,豈不知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孤若不看老王份上,定然加罪不饒。鴛上官,將三位奸王,攆出朝門,永不起用。」
  三位王爺已經被貶,怒氣沖沖。田文道:「昏君將吾等驅逐,有何面目在渾海臨淄,投往何處安身方好?」田忌道:「有亞父的柬帖,遇急方開,如今進退兩難,何不拆開一看,定有高見。」田文道:「說得有理。」就在懷中將柬帖取出,拆開一看,看那柬帖寫得分明,上寫著:「天羅山紅慈峪,堪可避跡安身,待小主建號中興,再轉臨淄扶持社稷。」三位王爺看罷,點頭歎道:「既然亞父預先定下吉凶,我兄弟三人,現今遭貶,須遵柬帖,找著天羅山紅慈峪去罷。」說畢,各人卸下衣冠,納在三傳殿上,痛哭出朝,回歸府笫,收拾鞍馬,點集家將,正準備帶領家眷,上天羅山隱姓埋名。忽聞家將來報:「有丞相卜老爺求見。」田文吩咐請進殿中。參見已畢,卜商開言道:「可恨昏君無道,聽信讒言,屈害股肱,蘇代遭貶,全山眾將反出臨淄,今日又將三位賢王驅逐,眼見得國內無人,危若朝露。臣年老力衰,獨力難持,即今繳還官誥,從此遁跡山林,安居泉石,但願小主有中興之日,復睹太平盛世,老臣雖死,亦得瞑目矣。」田文大喜道:「老丞相要同孤等歸隱,足見同心,我們已經收拾停當,事不宜遲,就此啟行。」言罷,三位王爺同卜商,帶領眷屬,竟出臨淄,往天羅山隱遁,按下不表。
  且說閔王,自貶眾臣之後,朝內空虛,鄒妃道:「臣妾父兄鄒文柬等,皆因小失被貶,想起情由,實無過惡。吾主何不召用,委任國家大事,必能盡忠效力。」閔王大喜:「孤幾忘了。傳旨速速宣來。」宮官領旨,將鄒文柬父子引至昭用寢宮,山呼朝見已畢,閔王道:「特召國丈進宮,官復太師之職。國舅鄒剛、鄒諫加封正副總兵,執掌兵權。」旨意一下,奸黨父子三人,依舊在朝用事。閔王日與鄒妃在萬花台飲酒作樂,朝綱大亂,這且不言。
  且說孫臏,騎著青牛借火遁起在空中,推雲駕霧,回歸天台山,冉冉飄搖,不知經過若干地方。偶一低頭,見了一座城池。仔細端詳,原來是趙國邯鄲。心下自思:「我今歸山入洞,未知何日再染紅塵,一概親朋,料然日遠日疏的了。這趙國邯鄲,有西府廉元帥,與我相厚,今日在此經過,何不進城會他一會,敘敘離情。」想罷,收雲拔霧,把青牛往下一按,落將下來,近看分明,原來是那邯鄲東門。隨即騎牛入城。觀看六街三市,酒館歌樓,熱鬧非常,足徵太平景象。慢慢行來,已到帥府轅門,刀槍密密,鹿角層層,孫臏催牛直入。忽聽見軍校大喝:「甚麼人,膽大包天,這是帥府所在,你敢直闖轅門。」孫臏微微冷笑。軍校道:「這人不僧不俗,到底是什麼人?」內中有個老軍聞言,上前觀看,只見三叉冠,豆青袍,魚皮靴,狀貌不凡,騎牛駕拐。老軍一見,嚇得面目更色,說道:「你這班後生小子,吃了幾日倉米飯,連好歹也不知,這個人不僧不俗,古怪蹺蹊,擅闖轅門,一定有些來歷。我也聞得,東齊臨淄有個南郡王是騎牛駕拐,莫非就是孫臏老爺了。」
  軍校道:「是不是我們再問他一聲。」內中有個小軍校道:「眾位哥們,方才吆喝了一聲,他不言語,一定有些來歷,等我問他一聲。」這名軍校陪笑來至孫臏跟前,一條腿兒跪下,尊一聲:「王爺在上,小的們不知老爺的高姓大名,不說明白不敢報通。」孫臏開言道:「不知者不罪,你就報將入去,說東齊臨淄南郡王亞父要見。」那軍兵聞言,魂不附體,往裡急傳。眾軍看見道:「你問他來了,到底甚麼人?」軍兵道:「了不得,就是臨淄南郡王爺。」說畢,急急往裡通報。廉頗聞言,整頓衣冠,率領大小將佐,大開正門,恭恭敬敬迎接出來,往前搶行幾步,躬身控背道:「早知王爺到來,末將當該遠接。接駕來遲,特來請罪。」孫臏一見,忙下青牛,快行兩步,用手相攜,尊一聲「老將軍行禮太謙了,朝廷序爵,鄉黨序齒,老將軍請起。」廉頗攜手相扶,同入府中豹沙廳,分賓主坐下。茶罷,孫臏開言道:「貧道與老將軍在魏國河南一別,將及十載,今日幸會,實非偶然。」廉頗開言,尊一聲;「南郡王爺向在東齊,英名灌耳,如日月當空,只為各事一邦,不得朝夕領教。誰想天從人願,大駕光臨,未知何往?」
  孫臏道:「老將軍休得見笑,貧道如今不在東齊治事了。」廉頗道:「王爺何故不在東齊?」孫臏愀然道:「一言難盡。」遂將閔王寵幸鄒妃,絞妻逐子,明燒王府,日貶三賢,敘述一遍。廉頗聞言,點頭嗟歎:「原來閔王無道,一至於此,王爺歸山返洞,則東齊眼見瓦解冰消,有敗國亡家之兆了。」孫臏道:「興衰原有定數,非人力可以強為。」廉頗道:「王爺之言是也。」吩咐後堂擺酒,與亞父接風,須臾相邀入席,孫臏上坐素筵,廉頗下邊葷宴相陪,飲灑談心。酒過三巡,食供五味,孫臏道:「如今老將軍有幾位公郎?」廉頗道:「大小兒廉剛,被涓賊用五花釘釘死。二小兒廉杰,現今鎮守界牌關。還有一個小女兒,方才三歲。」孫臏道:「何不請出來相見。」廉頗道:「遵命。」吩咐家人,傳入內堂,抱三姑娘出來。不多時,有四個養娘,四名丫環,簇擁小姐出來。孫臏欠身離坐,將手去接來,抱在懷中。只見小姐唇紅齒白,兩道蛾眉,一雙俊眼,果然福相非凡,暗暗稱羨。口稱:「老將軍,好一位令愛。」廉頗道:「不敢當,王爺過獎了。」孫臏將小姐交回養娘懷抱,四名丫環隨後,轉回後堂而去不提。
  且說孫臏,滿斟上一杯酒,欠身離坐,雙手高舉,尊一聲:「老將軍,貧道借花獻佛,轉敬老將軍一杯。」廉頗連忙離坐,趨行兒步,雙手接杯:「怎敢勞動王爺的大駕賜酒,我廉頗何以克當。」孫臏道:「貧道有事相求,老將軍滿飲此杯,貧道才好啟齒。」廉頗道:「王爺有吩咐,只管說來,末將焉敢不從。」說畢,接酒過來,一飲而盡。孫臏道:「方才見過令愛,年雖幼小,福相不凡。貧道斗膽,要與老將軍聯姻,不知尊意若何?」廉頗道:「王爺既肯俯就,末將焉敢不從。但不知與何人擇配?」孫臏道:「貧道有個姪兒,與令愛同庚,乃大家見孫龍之子,家嫂高氏所生,現在易州燕山都尉府中撫養,如蒙不棄嫌,今日一言為定,結成兩姓之歡,永諦百年之好。」廉頗道;「只怕小女福薄,不堪奉侍高門。即王爺俯就,無不遵從。」孫臏大喜,把腰間玉帶解將下來,尊一聲;「老將軍,貧道一對倉卒,未曾備得寶物,權將此帶為聘。」廉頗道;「古人一絲為定:何用此罕物奇珍。」雙手接過來,交與家丁,送進後堂,好生收藏。吩咐把殘席撤出,另擺喜筵,權當會親。二人直飲至太陽西墜方散,此言不表。
  且說樂藍山四明洞黃伯陽老祖,正唪黃庭經,偶然一陣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原來孫臏歸山,七國刀兵亂起。叫一聲:「樂毅,你在我山中學藝多年,你的刀馬馴熟,馬前神課也精通了,你師伯鬼谷子的弟子孫臏,向來在東齊臨淄治事,官封南郡王亞父之職,受享紅塵之富貴。他如今歸隱天台,眼見七國的刀兵要起。貧道如今打發你下山,不拘投在那一國,顯你的本領,掙得一官半職,蔭子封妻,光宗耀祖,強如在山洞中熬苦受淡,終無了日。」樂毅聞言,心中暗喜,尊一聲:「祖師,弟子跟隨祖師,縱然刀馬馴熟,但道行未深,蒙祖師慈悲,打發弟子下山求功名富貴,可知好呢。只怕弟子的本領不全,七國的英雄好漢甚多,弟子下山焉能揚名四海,獨霸稱尊。」伯陽道:「賢徒放心,貧道有件法寶,是個象鼻葫蘆,葫蘆中有四把神砂,上陣交鋒,念動真言咒語,把葫蘆蓋揭開,把神砂打人,二目難睜,制敵將於馬下,百發百中。你到後殿去取來。」樂毅叩頭:「謝祖師的慈悲。」轉後殿,往後洞中把葫蘆取了來。伯陽老祖遂傳授了真言,樂毅藏了寶貝,尊一聲;「祖師爺,弟子此次下山,單絲不成線,孤掌難鳴,稟告祖師,要將弟子的愚徒石秉帶下高山,做個膀臂,不知祖師尊意如何?」伯陽道:「這有何妨,是你的徒弟,只管帶去做膀臂也好。」
  樂毅滿心大喜,拜別師傅,帶領石秉,出離洞門,望大道而行。行經數日,只見前面一派松樹密林,十分幽僻。忽聽得一聲鑼響,跳出數百嘍囉,當先兩個賊頭,一個使大刀,騎的是匹白馬。一個持槍,騎的是匹渾紅馬。發聲嘁,一擁而來,攔住去路,高聲大喊;「會事的,留下買路錢,放你過去。」樂毅大驚道:「這是什麼人?」石秉道:「是攔路的強人,要買路餞的來了。」樂毅道:「我和你才下山來,那有甚麼銀錢。你去對他說,我等不是經商客旅、買賣生涯人等有銀錢買路,我兩個是孤身行路之人,並無分文錢鈔,叫他去罷。」
  石秉遵命,來至強人馬前,照依樂毅的言詞說了幾句。強人道:「我等綠林中好漢,既出馬來,再無空回之理,依我說來,衣服行李都與我留下,放你二人過去。」樂毅聞言大怒:「無知草寇,有何本領,敢來截徑。」言罷,搶行幾步,上前照著騎渾紅馬的賊頭, 一刀砍來。那賊用斧架開,石秉忙來助戰。騎白馬的強盜大怒,拍馬過來擋住。師徒二人與強盜大戰數合,樂毅、石秉的武藝,乃是仙人傳授,勇不可擋的,戰十個回合,強寇招架不住,被樂毅一刀砍於馬下。這一個要走,卻被石秉一槍挑下徵駒。嘍卒發聲喊走了,止留下兩匹馬。樂毅大喜道:「這兩個強人,不是來攔路,是與我們送腳力來的。」石秉道:「兩匹好馬,我師徒正好騎坐。」這石秉重整鞍蹬,將渾紅馬讓與師父,自己騎著白馬,過了密松林,這且不言。
  單講孫臏,在趙國邯鄲西府,定下親事,一連住了數日,告別歸山,出了邯鄲城,也不駕雲,騎著青牛,望天台山大道緩緩而行。一路上山花野草景致,觀之不盡。忽抬頭見前面來了二人,身騎戰馬。前頭這一個,面如古月,目若朗星。後頭那一個,齒白唇紅,真是少年英勇,氣概軒昂。看來是兩個豪傑,緊緊催馬而來。孫臏把腳力往路旁一跨,勒住絲韁細觀是何等之人。那兩匹馬已早到跟前。見他兩人狀貌不凡,威風出眾,略想:「似是遠來的豪傑,不知往那裡去,我何不招呼他一聲,會會此人,有何不可。」想罷,高聲呼道:「馬上君子請了。」那樂毅師徒正走,聽見有人招呼,抬頭一看,只見此人三叉冠,豆青袍,魚皮靴,駕拐騎牛,心中自思著;「此人相貌不俗,人言孫臏是這般打扮,怎麼此人也是如此一般?他既然招呼於我,我去會會他有何妨礙。」想罷,催馬來至孫臏跟前,陪笑道:「老師請了,弟子與老師向無謀面,尚來請教高名上姓,仙鄉何處?」孫臏在牛背上控背躬身答道;「貧道祖居易州,燕山人氏,子不言父諱,都尉瑞陵君孫老爺之子,姓孫名臏,字仙齡,在雲夢山鬼谷子學藝多年,在東齊臨淄閔王駕下,封南郡王亞父之職,就是貧道。」樂毅聞言,滾鞍下馬,搶行兩步:「久聞師兄英名,如雷灌耳,未能睹面,不想在此相逢,三生有幸。」孫臏忙下青牛,頂禮相還。尊一聲;「賢士高姓大名,為何得知貧道?定有緣故。」樂毅道;「弟子乃山東兗州府人氏,自幼跟隨我祖師黃伯陽在樂藍山修真,跟我師到雲夢山令師尊鬼谷子老祖處下棋,聞知師兄在東齊臨淄治事,師兄乃是前輩,弟子是後輩,故未得晤面。令日幸會,真是天緣奇遇。」孫臏道:「原來是四明洞裡師叔的高徒,這等說起來,是貧道的師弟了。請問賢弟高姓大名?」樂毅道;「弟子姓樂名毅字彥平。」指石秉道:「此是愚徒石秉。請問南郡王,在東齊治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貴無比,榮華已極,為何今日獨走荒郊,這是何故?」孫臏道;「一言難盡,此間不是聚談之所,前面有株大樹,我弟兄們藉地而談,細訴衷曲。」二人攜手同行,石秉拉著牛馬,相隨來至招鳳樹底,就地坐下。樂毅道;「師兄到底何往?」孫臏來曾開言,心中暗想:「若是說出火燒南郡王府,閔王無道、將我攆逐出來,豈不見笑於他。」想罷,飾詞答道:「貧道自下雲夢山以來,爭名圖利,僕僕風塵,雖居位顯榮,心仍淡泊。故此辭官棄職,勇退急流,回轉天台,復歸洞府。故得在此地相逢。但不知師弟下山何故?請道其詳。」樂毅道:「弟子荷蒙師恩打發下山,欲求一官半職,建立功名。」孫臏道:「原來下山求功名。但不知師弟本領何如?」樂毅道:「實不相瞞,弟子學得刀馬馴熟,馬前神課最準,還有四把神砂,陣上交鋒,迷人雙目。」



  孫臏聞言,心下自思:「當年七國之中,並無英雄好漢,此人下山必能建立功名。」遂開言道:「不知伯陽師叔可曾吩咐你去那一國否?」樂毅道:「我師父打發下山,任我隨處建功立業,不拘那邦那國,幸得今日師兄言及,奉懇指一言,感恩不淺。」孫臏聞言,內心暗思:「他若是投在別邦,臨淄定然難保,昏君雖然無情,我不可無義,不如指他到東齊而去,用不用由他。」想定主意,口尊:「師弟,你未曾下山,亦該先打點個去向方好。今七國爭雄,齊秦楚燕韓趙魏文武能人也不少,自古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若不知好歹即去相投,倘君臣不合,文武不和,不特不能大用,反有不測之禍了。」樂毅道:「小弟委實不知好歹,望師兄引我一條進身之路。」孫臏道:「你不知,七國之中,東齊最為強盛。我如今雖然歸山,有我那全山眾將,滿朝文武相和,閔王禮賢下士,依我的愚見,你師徒就往東齊,必然重用。」樂毅聞言大喜:「多承師兄指引,不才舉目無親,不敢高攀,若不嫌棄,願拜師兄為兄。」孫臏道:「師弟果有此心,就此招鳳樹下,撮土為香,緒為異姓骨肉,生死之交。」樂毅大喜,二人攜手前行幾步,跪下叩頭,當天說誓,結為兄弟。起來又對拜四拜。孫臏為兄,樂毅為弟。石秉拴下牛馬,來至孫臏跟前,跪下叩頭,口稱:「師伯聖壽無疆。」孫臏道:「起來,你師徒同心協力,下山求功名,博一個富貴終身,享人間之榮顯。」石秉叩頭起來,站在一旁。樂毅道:「我今聽三哥良言,上東齊臨淄。倘若有人問起來,我可說是三哥舉薦的了。」孫臏道;「無害,只說是我指示,必然重用。」樂毅道:「三哥這一上山,不知何時再得相會?」孫臏道:「後會難期,我的義子拙荊,俱在臨淄,全仗賢弟照顧一二。」樂毅道:「小弟但有寸進,不勞三哥囑咐,自當照應。」孫臏道:「我歸山心切,賢弟前途保重,不及遠送了。」樂毅道:「本當送三哥歸山,只因歧路各別,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罷。」說畢,石秉將青牛帶到,孫臏扳鞍上騎,口稱「賢弟請了。」一抖絲韁,腳駕樣光,竟奔天台山古洞,按下不表。
  且說樂毅,目送孫臏去後,師徒勒馬望東大路而來。夜宿曉行,已經數日,早到臨淄的西門。催馬進城,穿街過巷,來到金停驛。驛官接見,樂毅說明由來,驛官不敢怠慢,擺酒接風。要知樂毅如何進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樂彥平臨淄受辱 燕昭王金台拜將

  詩曰: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反覆似波瀾。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草色全經細雨蘊,花枝欲動春風寒。
  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卻說樂毅師徒,進臨淄城,至金停驛,驛官擺酒接風。至次日,閔王升殿,文武百官排班朝見已畢,殿頭官傳旨:「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退朝。」當有黃門官啟奏,金亭館驛官在午門候旨。閔王傳旨宣入,驛官叩頭奏道:「昨有一位壯士,投奔驛中,伏乞聖裁。」閔王道:「既有義氣相投,與孤宣來。」驛官領旨,將樂毅宣進朝,俯伏丹墀之下,閔王傳旨平身;「壯士何名,何方人氏,有甚麼本領,明白講來。」樂毅道:「原來臣是山東袞州人氏,姓樂名毅字彥平,曾在樂藍山學道,刀馬戰策,無有不通,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善演馬前神課,還有神砂四把,上陣損人二目,百發百中。」閔王看見樂毅人材出眾,本事高強,心中大喜。開言問道:「賢士既在高山學藝,可認得南郡王孫臏麼?」樂毅叩頭道:「就是小臣的結義兄弟。」閔王道:「好好,諒你儀表非凡,但肯忠心為國,孤當重用,賢士暫回館驛中候旨,聽孤封官。」樂毅叩頭謝恩出朝,回轉驛中。閔王把袖一展,百官皆散,駕轉昭陽。
  鄒娘娘接進寢宮,行禮坐下。官官獻茶已畢,閔王道:「今日有宗喜事到了。」鄒妃道:「有何事可喜?」閔王道;「自從火燒南郡王府,日貶三賢,文武離心,俱各退位,孤家正慮朝中無人執家兵權,不想今日早朝,來了一位賢士,姓樂名毅,威風凜凜,道術精奇,與南郡王孫臏是結義的兄弟,看來真是棟樑之材。臨淄若有了此人,不怕江山不太平,孤當明日封他官職,位列三台,倚他為干城之將,國家有得人之慶。」鄒妃聽罷,必中暗惱:「怎麼樂毅初來,未見本領,就想重用。雖然重用於他不要緊,惟是我鄒門兵權要減幾分了。不如暗設牢籠,將他驅逐方好。」想罷,開言道:「賀喜吾主得了賢臣,國家安如磐石。」吩咐擺宴,在玩花台慶賀。君妃攜手出離昭陽,至玩花台入席歡飲。只聞細樂悠揚,笙簫迭奏。酒至半酣,閔王道:「孤家在此飲酒,何不宣國丈國舅齊東先生共樂一回。」鄒妃道:「此乃吾主的洪恩,有何不可。」閔王傳旨,宣鄒文柬、鄒剛、鄒諫父子三人並齊東丞相,進玩花台飲宴取樂。這齊東,原是侍講,因卜商退位,故升相府。閒言少敘,當時宮人將四位奸黨宣至駕前,行禮已畢,閔王道:「宣召卿等,非為別故,只因朝中收用了賢士樂毅,娘娘擺酒與孤賀喜,特召卿等共同一樂。」四奸叩頭謝恩,就在台下,按尊次坐定。宮娥送酒,采女執壺。
  君臣歡飲多時,天色昏暗,台上台下燈燭輝煌,照輝如同白日。閔王此時大醉,言語糊塗,鄒妃心中大喜。此時不下讒言,更待何時。連忙挨近身旁,口尊:「吾主在上,臣妾有事啟奏。」閔王道:「御妻有事,只管奏來。」鄒妃奏道:「方才吾主說的那位賢士是棟樑之材,依臣妾看起來,是切身之禍。」閔王道:「此禍從何而起?」鄒妃道:「臣妾聞得樂毅是孫臏結義生死之交,前者火燒南郡王府,害了孫臏,樂毅念結交之情,豈有不痛心之理。今一旦前來投齊,未必心懷好意。吾主不察,誤加重用,誠恐蕭牆禍起,國家有纍卵之危,臣妾不敢不奏,伏乞參詳。」閔王道:「御妻所見,雖然有理,但用人不可多疑,疑則屈害了君子。等孤問問眾卿知何。」閔王酒醉糊塗,開言問道:「眾位卿家,孤今日要用樂毅,據昭陽所奏,說樂毅是南郡王八拜之交,他來意要與孫臏報仇。孤心下狐疑未決,不知此事真假,卿等意見如何?」齊東叩頭奏道:「娘娘所奏,洞沏肺腑,樂毅既是孫臏結義兄弟,自然情深義重,他今日此來,必非好意,吾主何用多言。」鄒文柬父子連聲奏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用樂毅,終有後患,吾主不可養虎傷身。」閔王道;「四位卿家所見相同,想這樂毅定不是好人,只是今日早朝,當著文武,許他重用,怎麼又好反覆。」齊東道:「臣有拙見:吾主明日升殿,把樂毅宣來,只問他薦保官,如有保官便罷,若是沒有,問他個來歷不明,私進臨淄,有謀反之罪。」鄒文柬道:「齊東丞相雖然見識高明,只是樂毅初到臨淄,未見好歹,驟然問他謀反之罪,恐人心不服,閉塞了賢路。依臣愚見,只問他要保官方是平允。」閔王大喜道:「太師高見不差。」吩咐宮人斟酒,務要盡歡。君臣洗盞再酌,不覺金雞亂唱,君臣同下玩花台。閔王升殿,傳旨宣樂毅入朝。閔王道:「樂賢士,你既到我國稱臣,目今龍蛇混雜,真假難分,不知是誰人保你?」樂毅道:「小臣初次下山,才到吾主的駕下,舉目無親,並無相識,那有保官。」閔王道;「既無保官,是誰人舉薦?」樂毅叩頭道;「小臣下山之時,在招鳳樹下幸得遇南郡王孫臏,彼此意氣相投,當天拜為兄弟。蒙他薦引到來上國。」閔王大怒道:「好奸賊,一片胡言。孫臏在南郡王府已經燒死,成了灰燼,你怎敢冒名薦引,蒙混孤家。本當斬首,猶恐閉塞賢路,傳駕上官,把奸賊拉下去重責四十御棍,趕出朝門,不許停留臨淄。」駕上官領旨,一擁前來。嚇得樂毅魂不附體,不由分說,按倒階下,責打四十,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打畢,扶了起來,推出朝門。君臣散班回宮不表。
  且說樂毅趕出朝門,衝衝大怒:「可恨昏王無道,不肯委用,其情可恕,為何競擅自加刑。我樂毅日後得志,若不將你這昏君碎屍萬段,洗盡宮門,誓不為人。」罵罷,張挪虎步,回轉驛中。石秉一見大驚,慌忙問道:「師父上朝回來,為何這般光景?」樂毅歎氣道:「可恨這昏君無道之極。」就將情由細說一遍。說罷,咬牙切齒,暴跳如雷。石秉連忙備鞍馬,師徒齊上徵駒,離卻臨淄,信步望易州大道而行,垂頭喪氣,心中好惱,手指天台,大罵道:「我與你這刖夫素無仇恨,為何指我投齊,枉受了四十嚴刑。你是善曉陰陽的,豈不知我有刑罰之驚,知而不告,此恨難消,若日後相逢,斷不容情。」
  數日行來,嗟嗟歎歎,抬頭看見了一座城池。石秉道:「已到了易州了。」師徒催馬來至跟前,只見城門口掛著一張榜文,即勒住徵駒,同石秉一齊觀看。原來是招接天下英雄,金台拜將的詔啟。看罷,心中大喜。果然燕國招賢禮士,不枉走這一遭。石秉道:「師父何不揭榜,進朝見駕?」樂毅道:「不必揭榜。天色將晚,且進城尋府住下,打聽朝中消息,國中的文武如何,再作計較。」石秉道:「師父說得有理,我們進城去罷。」說罷,師徒催馬進城,到了招商店中,天色已晚,小伙計掌上燈來,說道:「二位爺用晚飯不用?」樂毅道:「已用了。我且問你,你是那裡人?」小伙計說道;「我是本地人。」樂毅道:「聞得這裡國王築了一座黃金台,招賢納士,這事是真麼?」小伙計道:「怎麼不真,現今東門之內,築了一座高台,台上堆的是黃金,名為黃金台。但有高人賢士,即請到金台拜帥。二位爺不是本地人,敢是投賢來的麼?」樂毅道;「正是投賢來的。」小伙計道:「二位爺若是投賢來的,可曾到駙馬府報名?」樂毅道:「那個駙馬府?」小伙計道:「駙馬爺姓孫名操,他有三個兒子,兩個在本國做官,第三個在東齊臨淄。」正說著,只聽得外面連聲叫喚,不敢說完,就往外跑。那樂毅聽得孫操二字,叫苦不迭:「此行又來差了,孫操乃孫臏之父,我和孫臏有仇,若去見他,心中不甘,不去見他,亦難引進,左右為難。方才小伙計說,要到駙馬府中去報名,這事怎處?」石秉道:「相見何妨,師父明早到他府中,不必提起東齊受辱之事,只說是孫臏舉薦到此。他父子之情,自然親熱,焉有不肯引進之理。」樂毅大喜道:「我聰明一世,懞憧一時,倒沒有賢徒的高見。」商議已畢,師徒二人安睡。到了次日天明,二人起來梳洗,早食已畢,收拾鞍馬,出離店門,來至駙馬府,棄蹬下馬,交與石秉看守,整一整農冠,向著那些虎賞軍舉舉手道:「眾位請了。」那些虎賁軍看見樂毅生得人物雄壯,氣宇不凡,不好怠慢,都站將起來說道:「尊駕是投賢到來的?」樂毅道:「在下是授賢的,到此報名。」虎賁道:「原來是授賢的好漢,真是來得湊巧,駙馬爺正在殿上閒坐,且請少待,我去通報。」那軍兵至銀安殿報知:「有授賢壯士報名請見。」孫操傳令請來,軍兵回至府門,將樂毅領至殿前行禮。孫操舉目觀看,只見這壯士豹頭環眼,膀闊腰圓,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心中大喜,連忙拱手道:「壯士請坐,高姓大名,何方人氏?請道其詳。」
  樂毅道:「在下山東兗州人氏,姓樂名毅賤字彥平,曾在高山學藝,道術頗精,只因下山之時,途中遇見南郡王孫臏,蒙他指引,說是易州上國,高築黃金台,招賢納士,故此不遠萬里前來報名。」孫都尉聽罷,連忙離坐,把樂毅請進殿中。「原來是名山杰士,又是我三子孫臏舉薦到此,定有奇才。老夫失於迎接,多有得罪,請坐。」樂毅道:「老都尉在上,焉敢僭坐。」孫操道:「坐下方好請教。」樂毅告坐畢,分賓主坐下。都尉道:「敢問樂賢士,我家孫臏在東齊享人間之富貴,官封南郡王亞父之職,賢士是在何處會著他來?」樂毅道;「原來老都尉尚不知,南郡王如今不在臨淄了。」孫操道:「為何不在臨淄,此是何故?」樂毅就將閔王無道,聽信讒言,火燒南郡王府,日貶三賢,滔滔不盡,說了一遍。孫操道:「原來這逆子遭了屈害,逃歸天台。不幸之中還算有幸,賢士且請歸尊寓,明日至午門候旨,待老夫奏聞,自有重用。」樂毅辭出府門,石秉帶馬,扳鞍上馬,回歸店中不表。
  且說次日五更三點,文武齊班。只見駙馬都尉出班奏道:「昨有一位賢士,到臣府中報名,此人姓樂名毅字彥平,臣觀此人,胸懷錦繡,腹有珠璣,真真大將之材,特此奏聞。」昭王道:「孤只為先王之仇,與東齊有不共戴夭之恨,為此高築金台,招納天下賢士,頻年以來,並無出類拔萃之士應募,今都尉既稱道樂毅,其人何在?」孫操道:「現在午門候旨。」昭王道:「煩都尉宣來見孤。」孫操遵旨,出至午門,帶領樂毅入朝見駕。昭王觀看,果然相貌不凡,心中暗想:「此人真是個棟樑之材,可托他軍國大事。只有一件,他來投燕,未見他的本領,不便封他官職。封大了,恐眾文武心中不服。封小了,又怕輕慢於他。」這事為難,眼看都尉問道:「投燕樂毅,應該封他做何官職?」孫操猜知昭王之意,尊聲;「吾主,雖然樂毅投燕國,未見他本領,擅便封官,恐文武不服。依臣愚見,吾主親臨校軍場,開閱武大會。拔三千人馬與樂毅調遣,試驗他的兵法陣圖,如果奇才,即當重用。」昭王道:「孤家正有此意,都尉所見相同。依卿所奏。」就此退班。到了次日,孫操先撥了三千人馬在校場伺候,那樂毅同石秉進朝等旨。昭王升殿傳旨,著大司馬軍政司關照盔甲與他師徒二人。樂毅等謝恩出朝,到了校軍場,就將三千人馬立下一座營盤,這話不提。
  且說燕昭王,身坐鑾輿,文官護從,武將保駕,來至演武廳坐下。文武行禮已畢,樂毅上廳叩頭。昭王問道:「樂賢士可安營佈陣否?」樂毅奏道;「小臣佈陣已畢,請大王觀看。」昭王站將起來,率領文武,出了演武廳,來至月台上,自石欄杆前,舉目觀看。人馬雖然不多,上上下下,整整齊齊,有千軍萬馬之勢。昭王大喜;「真是奇才,安營有方,佈陣有法,不知此陣何名?」樂毅奏道:「此是一字長蛇陣。」昭王道:「一字長蛇,人人知道。卿家何不排別的陣圖與孤過目?」樂毅道:「雖然一字長蛇人人知曉,實與小臣的陣勢不同,內藏變化,暗伏奇兵,有鬼神不測之機,非等閒可以破得。」昭王道:「原來有此妙計,卿家何不變他出來,孤當領教。」樂毅領旨,下了月台,手執五色彩旗,按青黃赤白黑,指著東西南北中,連展三展,催開坐騎,一馬跑到陣前。忽然聽得一聲炮響,將一字長蛇陣變為五花陣了。昭王暗喜:「孤看此陣,奇變不測,未知我眾臣中有破得此陣者?」便回顧眾臣道:「眾位卿家,你看投燕的樂毅,擺下這長蛇陣,到也變化多端,如有能打破此陣者,孤不吝上賞。」
  旨意一下,只見班部中閃出一將,姓婁名桂,朝上朝參,口稱:「吾主,樂毅此陣不足為奇,臣可以破得。」昭王道:「婁卿家打陣,須要小心。」婁桂得令,辭皇別駕,下了月台,提刀上馬,闖至營門,高聲大喝道:「好樂毅,你能有多大本領,敢在吾易州誇能,擺甚麼陣勢。如今我打陣來了。」樂毅馬上恭身道;「我遵當今旨意,不敢不擺了小小陣圖,不意將軍到來打陣。我樂某初到上邦,諸事不識,望將軍周全一二。」婁桂道:「你要我周全,這也不難,你也不知我是甚麼陣圖沒有不知道的,你聽我的良言,我打進你的陣來,你就圈馬敗走,護我立了這功,我也將你保奏一本,不失一官半職。但要逞強,顯你的才能,我婁桂日後焉肯善罷干休。」樂毅聞言,心中暗想:「他倚仗勢力,欺壓我新進,他來打陣,若不讓他三分,他乃是當今貴寵。若是讓他,我今下山一場,不顯本領,燕昭王焉肯重用於我。」躊躇一會:「在他矮簷下,怎敢不低頭,說不得,就讓他些罷。」想定主意,催馬上前,口稱:「婁將軍既要打陣,我也難領情面,任憑將軍打那一方,有本領只管放出來,勿怪我有冒犯之處。」婁桂道:「今來打陣,且和你見個高下。」說畢,催馬舉刀,摟頭就劈。樂毅側身躲避,戰經十有餘合,樂毅圈馬朝東南而行,暗入陣中。婁桂苦苦追來,進了長蛇陣內,只聽得一聲炮響,陣左陣右陣前陣後旗幡招展,兵刃交加,圍裹上來,把個婁桂圍在當中,風也不透,雨也不漏,猶如一座兵山,左撞右衝,不能殺出。這且不言。
  單講昭王,在台上瞭望,見婁桂圍在陣中,即傳旨道:「婁將軍遭困,誰為孤救他出來?」言尤未了,只見右將軍婁蘭,挺身而出,上前奏道:「臣雖不才,願救兄長出陣。」昭王道:「陣中變化多端,須要小心。」婁蘭領旨,轉下台來,提刀上馬,闖進了長蛇陣。樂毅舉刀攔住,用聲招呼:「你是何人?」婁蘭道:「你認不得我麼,你老爺姓婁名蘭。」樂毅道:「陣中是你何人?」婁蘭道:「就是家兄。」樂毅道:「婁將軍不是我樂某得罪,我這陣比眾不同,料然打不出去了,何苦弱了名頭。」婁蘭大怒;「諒爾不過無名樂毅。」舉刀交戰,樂毅虛幌一刀,往下敗走。婁蘭只道敵他不過,催馬搖刀,就隨後追來。樂毅將仙傳的法寶拿出來,象鼻葫蘆托在掌中,唸唸有詞,把蓋揭起,說聲疾,只見神沙飛出,二目難睜,一陣昏迷,栽於馬下。昭王在台中望見,回顧孫操道:「都尉可曾看見,婁蘭又被樂毅擒下馬了,可見他的陣法精奇,英雄出眾。」孫操道:「樂毅乃天下奇才,吾主不可輕慢了賢士。」昭王道:「孤有重任,但得高人,金台拜帥。都尉,領孤旨意下去,說與樂毅知悉,把陣收了,明日準備金台拜帥,聽孤封職。」瑞陵君遵旨下台,上馬跑至陣前。那樂毅用法寶擒了婁蘭,正要到駕前請罪,見孫操闖進陣來,反嚇一驚,口稱:「都尉,你也來打陣麼?」孫操滿臉陪笑道:「老夫不為打陣而來,奉的是當今聖旨,請賢士把陣收了,明日在金台伺候,聽封官職。」樂毅聞言,滿心歡喜道:「都尉請回,末將收了陣再去見駕謝恩。」說罷,進至陣中,手執紅旗,連展三展。只聽得金聲響亮,將陣圖收了。婁蘭、婁桂才得脫身,一齊上台見駕。昭王道:「二位將軍進陣去,怎麼就不出來了?」二人羞愧難當,唯唯伏罪。昭王道:「卿且歸班。」二人謝恩退下。要知樂毅見駕封何官職。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樂毅興兵掛帥 齊仲劫營喪命

  詩曰:
  元戎小隊出城郊,問柳尋花到野亭。
  川合東西留使節,地分南北保浮萍。
  扁舟不獨如張翰,皂帽應知似管寧。
  寂寞江天雲路裡,何如道有少微星。
  卻說樂毅收陣,上台見昭王,諭道:「卿家此陣見奇才,孤有幸賢士遠來演武,明晨到金台上拜你為帥。」樂毅謝恩,昭王傳旨回朝。次日,昭王沐浴排鑾,領文武至台上,傳旨宣毅,毅即至台禮畢,王御手相攜,坐指黃金白璧:「卿可知金璧?」樂毅道:「臣實未知。」王流淚道;「因先王誤讓位於子噲,以至國家大亂,孤避逃至昌平。不料東齊興兵攻易州,將宗廟盡毀,辱及先王,幸得都尉起兵,重整江山。數年以來,孤日夜痛心思報,積金台上,要招天下奇才。今幸愛卿先降,孤已齋戒沐浴,拜帥封職。若能報仇雪恨,孤不吝裂土分茅。」樂毅聞言,心中暗想:「原來燕齊有仇,我可以報受辱之恨。」樂毅道:「吾主與齊報仇,願大王假臣十旅之師,包管必勝。臨淄雖有雄兵百萬,臣視之如群蟻耳。」昭王大悅,正午吉期已到,宮官奏請受禮。昭王對樂毅道:「孤今日竊效古聖周文王拜呂望為亞父,斬將封神,開創八百年基業故事,孤今封卿為昌國君,平齊大元帥。」樂毅叩頭謝恩道:「臣初到易州,未立寸功,怎敢受此隆恩。」昭王道:「不必辭,就此登台受禮。」樂毅叩頭起來,而東南正立,孫操捧四十八兩金印與昭王,昭王捧與樂毅。毅端端正正捧起,轉身下來,率領文武望天禮畢,忙上台來,叩頭謝恩。王與樂毅親手掛印,將金花插在盔上,黃金掛在胸前。樂毅在台上傳令:「五營四哨,大小軍將聽命,明日在演武廳聽點。」各軍士領命下台。只聽樂聲迎耳,內臣帶上龍駒,昭王上前墜蹬。樂毅忙奏道:「臣乘駒怎敢勞聖王。」昭王傳旨文武替孤代勞。遊街畢,樂毅回府坐下,一番威武,比眾不同。石秉叩頭賀喜,樂毅道:「我明日點將伐齊,封你為前部先鋒,要盡心報效。一來報燕王之恩,二則泄我四十棍之恨。」石秉叩頭不表。到次日早,樂毅升帥廳坐下,眾將俱到,上台拱參等令。樂毅吩咐大小將軍:「備齊器械,本帥擇日起行。」眾將一個個盔甲鮮明,隊伍整齊。那樂毅發放已畢,朝服上馬,至午門山呼奏道:「臣一介草莽,荷蒙吾主降恩拜帥,位極人臣,臣瀝膽以報吾主之恩。臣想,君父仇不共戴天,吾國兵精糧足,東齊臣佞主昏,大兵徵東齊,馬到成功!報仇雪恨,在此一舉。」昭王叫聲元帥;「孤國之人小兵將,任憑卿家調用,但不知幾時興兵?」樂毅道:「點將發令,人馬齊集,即便興兵。」昭王即取上方劍交樂毅道:「元帥發令,不論王親大小將軍,不服者先斬後奏。」樂毅接劍,謝恩辭駕。傳令眾將,校場分列。一聲炮響,敲打三通,樂毅著軍政司把花名冊送上。三通鼓後,披掛列前,聽中軍宣令。
  樂毅道:「眾將軍,我今受主拜帥,領兵伐齊。今令之初,各宜遵守,賞罰定理。」眾齊聲願聽。樂隨點人選馬,精兵十萬,令石秉為先鋒,領兵三千,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三聲炮響,安排隊伍,離易州南屯紮。樂毅復回,昭王升殿,黃門官奏「昌國君樂毅點兵畢,在午門候旨。」昭王即宣招。樂毅山呼畢,王道:「不知幾時發兵?」樂毅道;「臣點兵十萬,已經出城屯紮,特來辭駕。」昭王道:「卿今出兵,孤有御酒三杯,以壯行色,但願旗開成功。」樂毅謝恩出,昭王與眾臣送至朝門。王回宮,樂毅吩咐放炮起行,望東齊大道而行。一路軍法嚴明,秋毫無犯,雞犬不驚,真是仁義之師。
  正行走,忽藍旗飛報:「大兵不可前進,已離齊界不遠,乞令定奪。」樂毅傳令,擇高阜安營。炮響三聲,五營四哨,安下營,架起寶帳造飯,眾軍飽食。元帥升帳,眾將齊進,雁翅排開。樂毅道:「界關乃燕齊交界之地,最為險要,那位將年去立首功?」只見一將應聲願往,視之原來是石先鋒。樂毅道:「先鋒前去取關,定要小心,是開兵之始,必須增長軍威。」石秉得令,出帳上馬,領五百兵放炮出營,來至吊橋,將五百兵排開。一指城上:「呔,城上軍聽著,令有燕國大將軍來到,早日獻關,萬事皆休。如遲,打破城池,寸草不留。」守關軍聞得燕將來討戰,飛報帥府。原來總兵是齊仲,乃齊東之子,是一個膏粱子弟,恃齊東之勢。聞燕兵一至,心中大驚,手足無措。
  先鋒王文在旁,大叫:「元帥不必怕,自古道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末將不才願往。」齊仲道:「燕兵勢大,將軍出城,須要小心。」王文道:「諒此小卒,何勞元帥之心。」隨出,結束停當,提一柄三股托天叉,騎渾紅馬,領兵五百,放炮開關衝出來。石秉正在候敵,聽炮響開關,知道有將來迎敵,把兵退了兩箭之地,一枝人馬飛來。石秉道:「來將可通下名來。」王文將馬連忙一收,只見燕將銀盔銀甲,白馬白槍,大喝道:「小將要知吾名,吾乃界關總兵齊元帥麾下左先鋒王文是也。小賊通名來,等俺功勞簿上記名。」石秉道:「胡說,某乃金台拜帥昌國君平齊大元帥樂麾下正印先鋒石秉便是。」王文道;「我問你,燕齊兩國,各守封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擅興無名之師,侵我東齊。奸好聽我良言,收兵回去,兩不相千,免生靈塗炭。」石秉大喝道:「你閔王無道,寵納姨母,信用齊東,絞死昭陽,廢了太子,計害三賢,忠良退位,奸黨專權,賞罰不明,迷亂酒色。無道昏君,吾主興兵,定當掃盡東齊。你這賊無知拒天,若依我言,回馬去說與你主帥得知,大開城門,瓶添淨水,爐降名香,一步一拜。可繞爾不死。若遲,寸草不留。」王文大怒;「小輩敢說大言。坐穩,我來取你。」催馬舞槍,分心就刺。石秉提槍,叮噹一聲來迎。大戰十餘合,石秉的槍法神出鬼沒,風不透,雨不漏,王文招架不住,只聽得響亮一聲,槍尖直透前心,死於馬下。齊兵敗回關去,石秉追到關下,又討戰。
  卻說敗兵入城,急報元帥知道:「王先鋒死於陣前,今燕將又在外討戰,乞令定奪。」齊仲聞報,嚇得膽戰心驚,手足無措。忽帳下閃過一人,喊聲如雷,大叫;「主帥,小將不才,情願出去擒石秉與兄報仇。」齊仲說:「既然王將軍要與令兄報仇,當准行,必須加意留心。」王武應聲曉得,隨下來,頂盔束甲,提刀上馬,領兵五百,搖旗放炮,開門衝出。石秉看見大隊兵來,當頭一將,年少英雄,金盔素甲,手提鋼刀,如狂風闖至。高聲大喝:「小卒快來通名名受死。」王武聞聽答道:「你豈不知右先鋒王武,威振界關,你敢在此耀武。」石秉大笑道:「你知我大名,何不將自首級獻來。」王武道:「殺我兄長之仇,如何輕饒。」催馬抬刀,照頭就砍。石秉架開,二人大戰四十餘合,不分勝負,石秉暗想:「這小子刀法利害,到也來得,直戰直砍難勝,不如用獨門槍取他。」又十餘合,王武一刀砍來,石秉把馬一側,蹬裡藏身,就勢將槍對王武咽喉直刺。王武眼快,用刀擋開,順手使個斜刀削藕之法,石秉湊手不及,不敢招架,回馬敗走。王武亦不追,天色已晚,大叫「石秉,饒你多活一夜,明日取你,報兄之仇。」說罷領兵入城。石秉亦收兵回營,慶功不提。
  且說王武收回,至帥府見齊仲。齊仲道:「勝負如何?」王武道:「托元帥虎威,戰一日不分勝負。因天晚收兵,明日定擒石秉。」齊仲道:「思得一計,立可成功,強似苦戰。令晚三更時分,人含枚,馬去鈴,悄悄殺出關,劫他營寨,出其不意,一定成功。」王武道:「元帥此計甚妙。」即令依計而行。齊仲暗傳下令,點齊人馬五千,初更飽食,二更起行,俱要卷旗息鼓,不許走漏風聲。
  且說樂毅與石秉慶功,在帳飲酒,忽聽狂風響,刮得飛沙走石,燈燭吹滅。樂毅大驚,吩咐快排香案,著石秉請出神書在案,樂毅學的是馬上課,一看神書就知其情,忙將書收回,升坐傳令:「五營四哨,帶領人馬,即刻出營,離營五里,按東南西北四面埋伏,不准違誤。」天到三更,這齊仲領三軍,一馬當先,一聲喊衝進營中。原來是座空營,懸羊打鼓,餓馬搖鈴,大叫中計了,嚇得齊仲回馬飛走,忽聽大炮驚天,四面八方鼓聲振地,喊殺連天,火把照得如同白日,殺得齊兵五千止存八百。王武大叫;「元帥快隨我出重圍。」齊仲道:「全仗將軍相救。」王武領殘兵,保齊仲往外走。走到銅牆鐵壁之中,殺一條血路,來至密松林,只存三百餘騎。齊仲對王武道;「雖然損兵數千,且幸保住生命。離關不遠,快走。」正走間,忽聽林中一聲炮響,石秉當先,領二千箭手圍住,箭如飛蝗。王武、齊仲俱死於亂箭之下。樂毅催軍攻關。軍士不見主帥,今燕兵攻城,一個個大開關門迎接。樂毅大喜,出榜安民,犒賞三軍,齊仲一家抄斬。住了三日,樂毅領兵向東齊進發。兵行迅速,到莒州城外十里安營。
  且說莒州是孫臏義子孫安奉母蘇瓊美在此,正在發放軍情,忽見旗官來報:「易州燕王金台拜樂毅為帥,領兵伐齊,破了界關,現在城外安營,乞令定奪。」孫安聞昕,傳令各門,嚴加緊守,以防攻城。轉入後堂見母,跪下道;「母親,禍事臨門。」夫人道:「禍從何來?」孫安道;「只因當今無道,惹動干戈。今有易州燕王,差樂毅領兵伐齊,界牌已破,兵臨城下,我將寡焉能拒敵。」夫人道:「我兒起來,不用心煩。我聞樂毅曾與你父為昆仲,只因閔王昏悖,將他毒打,攆出朝門,使他投燕,起動干戈。他雖然與齊有責仇之恨,卻與你父有結交之情,明日出軍前,可和則和,見機而行,憂之無益。」孫安遵命,諾諾而退。
  且說樂毅,問左右:「莒州見我在此安營,可知城中舉動?」左右道:「今四門緊閉,居民逃走。」石秉上前說道:「小小莒州,何勞元帥親臨,弟子當先。」樂毅道:「你去不得,你不知莒州守將是刖夫義子名孫安,槍馬純熟,我今到此,正是狹路相逢,定要踏平莒州,力誅這狗子,少泄我胸中之恨。」
  言罷,提刀上馬,帶領偏將八員,精兵五百,炮響出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破莒州樂毅戮屍 戰鄒平豹威斬將

  詩曰: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南斗望京華。
  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隨八月槎。
  晝省香爐遲伏枕,山樓枌堞隱悲笳。
  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獲花。
  話說樂毅帶領八員偏將,五百精兵,石秉跟隨掠陣,放炮出營,齊撒徵駒,到了莒州吊橋以前扎住,即命石秉當先討戰,點名要孫安出來答話。石秉領令向前,用手上槍望城樓一指,高聲大喝;「城上的軍校聽真,今有燕邦昌國君兵馬大元帥親身到此,快叫你家主將出城受死,若要遲延,殺進城來,玉石俱焚,寸草也是不留。」門官聽得,不敢怠慢,飛報帥府。孫安用手一揮,門官回歸汛地,隨即披掛,提槍上馬,帶領四員偏將,五百家丁,出離府門,來至西門,抬拴去鎖,點炮放開城門,放下吊橋。孫安緊撒一轡,領眾將撞過橋來。樂毅聽得大炮連聲,知道城內發兵。遠望兩桿白旗,分開左右,旗角下一匹白龍駒,坐著一員年少將官,尤如一片白雲,就地滾來。後面跟著一班佐將,如狼似虎,十分威猛。樂毅刀尖一指,大聲呼喝:「小輩慢來,本帥久等多時,通你名來。」孫安聞得招呼,觀看樂毅,身軀雄偉,氣概軒昂,堆著威風,繞著殺氣。孫安著罷,躬身招呼道:「來者莫非是叔父樂元帥麼?」樂毅道:「你是何人,冒認本帥為叔父。本帥與你從無半面,不知那來裡來的親?」孫安抱槍陪笑,馬上躬身,口稱:「叔父在上,姪兒不是別人,是南郡王爺的後輩。」
  樂毅道:「住口,南郡王並無子女,何來的後輩,你莫非是冒名而來,希圖本帥饒你不死麼?」孫安道;「實不相瞞,我乃南郡王的義子,名喚孫安,早知叔父前來,姪兒應當遠接。接待不週,今在馬前請罪。」樂毅道:「原來你是孫臏妁義子,在此鎮守,城內還有何人?」孫安道;「姪兒舉家良賤,並母親貴人,俱在帥府。」樂毅道:「莫非是蘇瓊美麼?」孫安道:「正是家母。」樂毅大笑道;「你既認我為叔,我有良言奉告,你不過是孫臏的義子,非是天倫之恩,即今快快回去,將城池歸降。並擒蘇瓊美交我帶回大營。二事允從,我當表奏燕君,自然封你官職,叔姪同朝,何等冠冕,不知你意下如何?」孫安聞言大怒,叫一聲:「叔父,你無知憊賴,言不人耳。豈不知瓊美貴人,是南郡王之妻,是我之母,怎麼叫我將母親交給與你。你與吾父,有一拜之交,說出這樣話來,真乃狗彘不如,若不看教姪之情,我就將你一刀兩段。」樂毅聽罷,一聲怪叫:「嗟唷,好狗子,怎敢出言傷我,我和你甚麼叔姪,你不提起孫臏便罷了,若提這刖夫,我和你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孫安道:「仇從何來?」樂毅道:「話不說不明,木不鑽不透,我把這個仇說與你聽。你家刖夫,被閔王一把火燒去了,我才在山上下來,求逐功名,半路之間,遇著你家這刖夫,說起家長裡短,就在招鳳樹下敘了年甲,結拜兄弟。那時我就問他到那邦去好,他就安著不良的心腸,捉弄本帥,叫我投齊,我就信了他的話,到了齊邦,卻被那昏君責了四十棍。這不是刖夫乾的事麼,怎說無仇。」孫安聽罷,怒氣沖沖:「好反齊的樂毅,怎敢毀罵我的父母,氣殺我也,你往那裡走。」說畢,催馬提搶,對準咽喉就一槍殺來,樂毅將刀架開,火速忙還,馬撞人衝,經戰三十餘合,勝負不分。一個是家傳刀法,無半點參差。一個是少年英雄,無一毫破綻。二人龍爭虎鬥,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瓊美王妃,靜坐香房,心驚肉跳,坐立不安,心中暗想:「我兒臨陣,未知勝負如何,我何不往城上觀戰,才得放心。」想罷,吩咐備轎,帶了丫環,八名虎賁軍,三百隨從,坐了四人大轎出了元戎府,來至西門城上下了轎,丫鬟跟隨,家將護從,來至城樓,支起懸空板,掛了避箭牌,貴人從探口往下觀看。只見燕營上上下下,整整齊齊,金鼓如雷,殺在一團,戰在一處,難分勝負。不言蘇貴人在城樓觀戰。
  且說樂毅與孫安大戰,難解難分,殺得樂毅汗流遍體,兩膀酸麻。心中暗想,果然這小輩槍馬純熟,難討他半點便宜。本欲用法寶傷他,奈他槍勢來得緊急,不容小緩,焉有餘暇施放神砂。樂毅正在馬上沉吟,來免刀法略鬆,卻被孫安使一個丹鳳點頭勢,照著心窩刺來,樂毅將身一躲,卻被槍尖把膀上連環鎖子甲挑了一段。不覺心中大驚,那馬退了數步,用刀架住了銀槍,眼角斜瞟,見城上有一群婦女,便心生一計,大喝:「孫安且住,我看你是條好漢,怎麼不知羞恥,卻教粉面油頭在城上掠陣。」孫安聞言,扭轉虎頸,往城上一看。不提防樂毅雙手舉起雁翎刀,說時遲,那時快,照定孫安頂門,一刀砍來。只聽得響亮一聲,連肩帶臂,把孫安劈於馬下。那莒州數員偏將五百家丁,見主帥被害,各舉兵刃,一擁齊來,將樂毅團團圍住,死命夾攻。那樂毅舉定鋼刀,左衝右突。石秉一見,揮動大小兵將,衝到陣前,殺得莒州人馬四分五落。
  蘇貴人在樓觀看,見孫安墜馬,不覺失了三魂,走去七魄。一跤裁倒,雙淚交流,大罵樂毅匹夫,既與亞父結交,如何絕情斷義,害我孩兒。這賊既然反面無情,諒這莒州難保。吩咐打轎回府,再作商議。樂毅督率燕兵,殺得莒州人馬四散逃生。樂毅揮動大兵,一齊奪關,城無主將,並無攔阻。殺進莒州城中,不論軍民,開刀亂斬。百姓逃亡,哭聲震天。那瓊美貴人,回到帥府,在豹沙廳坐下,把淚痕止住,正要傳家將守城,未曾調遣,聽得有大炮連聲,驚天震地,早有探事旗牌,忙進帥府通報:「樂毅攻破莒州,已離府門不遠,貴人及早定奪。」王妃聞言,嚇得面目更色,那些丫環家將聞得大兵進城,各逃性命,那裡還顧得貴人,一個個即時西躲東逃,單剩下那王妃一人。那瓊美貴人,心中一想,看此聲勢難以挽回,倘若被擒,有傷王爺體面,不如自盡,以全貞節。想定主意,轉入香房,三尺紅羅,懸樑自盡。樂毅殺進莒州,至帥府豹殺廳坐下,命石秉把狗子舉家良賤拿來。石秉領令,帶了五百軍兵,進後房各處搜尋,共綁得男婦二十七口,推至府廳階下,樂毅道:「怎麼只有這幾個人?」石秉道:「也有懸粱的,也有投井身亡的,止尋得二十七口,綁來繳令。」樂毅道:「怎麼不見瓊美狗賤婦?」石秉道:「有個女子,好似王妃打扮,自盡在房中,未知是否?」樂毅道:「引我去看來。」石秉連忙引路,彎彎曲曲,引至香房。舉目觀看,只見這女子天然美貌,身穿王服,雖然弔在粱上,卻是面色如生。樂毅一見大怒,想起孫臏刖夫之仇:「你這狗賤,雖然自盡,我豈肯容你全屍。」吩咐石秉,將他放下來。石秉走至跟前,用劍一揮,紅羅兩段,咕咚一聲把貴人的屍首跌落塵埃。樂毅邁步上前,用手指定王妃,叫一聲「瓊美,你是千金小姐,丞相之女,嫁了南郡王,榮華已極,富貴無雙,那知數盡臨危,這等結局。你亦不必怨恨於我,只怨你家刖夫行事不端,誆我投齊招辱,於今你雖自盡,我豈肯容你全屍。」越想越怒,一伸手把寶劍拔出,左手撩衣,右手舉劍,盡力一揮,屍首兩分。劍歸鞘中,怒氣未息,憤憤出離香房,回至豹沙廳坐下。傳令把二十七口開刀處斬,府中資財犒賞三軍,出榜安民,歇兵三日,按下不表。
  且說孫臏,往天台山天台洞打坐,天交三鼓,殘燈尚明,偶然把仙目睜開,往下觀看,只見蒲團之前隱隱約約,似有兩人走動,上前退後,不敢近前。心中疑惑,叫一聲清風明月,不見答應,「想是這個兩個孽障都睡著了?是甚麼人行走?諒著那邪魔鬼怪也不敢進我洞中。」隨將拘鬼咒念了一遍,那兩個鬼魂竟到蒲團之前,雙膝跪下。孫臏舉目一看,原來是瓊美貴人、義子孫安二人。滿身鮮血,兩淚交流,不覺一陣心酸,揮淚不止。那瓊美王妃叩頭垂淚,口稱;「南都王,你在天台修煉,撇下母子在莒州,俱受樂毅之害。吾兒孫安,被他走馬刀劈死在疆場;我瓊美懸樑自縊,又被樂毅腰斬屍骸。可憐我母子二人含冤,死不瞑目。」孫臏道;「你母子不用啼哭,未曾注生,先就注死,也是劫數應該,大限難逃,該受一刀之苦。我今超度你母子,不落輪迴,早升極樂,便死而無怨了。」說完,欠身離坐,將杏黃旗托在掌中,望空一指:「清福神何在?」只見雲磨響亮,清福神來至跟前,彎背躬身,口稱:「真人有何法旨?」孫臏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今有王妃的幽魂在此,借仗尊神接引昇天,不墜輪迴之苦,貧道感念不盡。」清福神答應:「謹遵法旨。」取出彩蓮幡,望著王妃連展三展,瓊美一道靈瑰附在幡上,一陣清風送至西方極樂瑤池仙府去了。孫臏又吩咐孫安道;「你的幽魂,不用別處去,可在天羅山內安身,紅慈谷等候樂毅,等他時衰運敗,任你大報冤仇。」說畢,只見一陣陰風,魂靈消散。孫臏發遣已畢,越想越怒,大罵「匹夫狠毒太甚,刀劈義子,其情可恕,為何貴人自盡,傷及屍骸,其情怎堪。我若不報此仇恨,有何面目為人。」細想報仇之事,尚在日後,但現在王妃的屍骸暴露莒州衙內,被樂毅作賤,雖是脫殼的皮囊,到底心中不忍。忙將杏黃旗一展,只見一位尊神,金盔金甲,立在跟前。孫臏道:「借仗尊神下降東齊莒州城內,將帥府燒了,不可傷及民房。」火神領旨,腳駕祥光,騰空而去。孫臏復上蒲團,養性修真,這且不言。
  樂毅在莒州歇馬,大小三軍俱在校場安營,自己帶領五百家將,在帥府安歇。那夜正吃慶功酒,一個個歡呼暢飲,爛醉如泥,都睡著了,樂元帥在豹沙廳觀看兵書。天將二鼓,自覺困倦,也就安寢。只聽得呼呼連聲風響,火神爺在空中用避火罩將民房罩住,然後放開火葫蘆,連晃三晃,就冒出火光,只見火龍火鴉火蛇火鴿一齊撲著帥府,頃刻間把帥府燒著了。前房後舍盡都是火,那一位王妃的屍首,用火葬了。烈燄騰空,好不利害。那五百燕軍被火勢一迫,在夢中驚醒,個個酒醉如泥,煙迷火緊,競無出路,叫苦連天。樂毅冒火衝出,渾身星火,將衣服燒得淨盡,精著身體,站在路旁發呆,把魂都嚇得沒有了,那五百家將燒了一大半,一個個焦頭爛額,打火中逃出命的,止剩一百多人。石秉在校軍場聽見帥府失火,領兵來救,見主帥遭難,連忙脫下衣裳,與樂毅穿了,扶上馬,直送回營調養。到了次日,樂元帥身上無恙,不曾受傷。發放軍情,差人救滅了火,將受傷軍將留在莒州調治,催趕大隊,炮響起行。一路行程,尤如星飛雷掣,迅速奔馳,早到了鄒平關。離關十里,安下大營,豎立中軍寶帳,傳下號令,廣栽鹿角,深挖濠溝。軍行百里,不戰自疲,緊守營寨,來日交戰,準備取關。
  不言燕兵在關外安營,且說鄒平關守將,姓姜名豹威,貌似火官,性如烈火。聞燕將樂毅興兵,已取界牌、莒州二關,今來犯界,在關外十里紮營。氣得怒髮衝冠,大罵:「樂毅奸賊,你有多大的本領,敢來犯本帥的境界。」吩咐四門添兵把守,多備灰瓶炮石,嚴加謹守,準備燕將攻戰,暫且不言。
  且說樂毅,天明升帳,議論軍情,有先行官石秉上帳請令:「小將不才,願往取鄒平關,以效微勞。」樂元帥道:「鄒平主帥,聞得十分驍勇,非界牌,莒州二關之比,先鋒此去,見機而行。」石秉應諾,隨下中軍,結束停當,帶領本部人馬,點炮出營。吶喊搖旗,擁至鄒平關,高聲討戰。守城軍校飛報帥府。姜元帥聞報,暴跳如雷,吩咐快抬披掛伺候。有左先鋒上廳打恭,口稱「元帥在上,割雞焉用牛刀,末將不才,願當先出馬,擒拿燕將獻功。」姜豹威道:「匡將軍既要出陣對敵,須要小心。」匡虎領了將令出府,提斧上馬,帶了兵將五千,炮響出城。石秉看見城中有軍馬出來,用槍一擺,令部下排開陣勢,一馬當先。匡虎一見,更不答話,提斧就砍。石秉大怒;「好冒失的匹夫,一言不發,尤如啞犬傷人。」連忙用槍架過。槍斧交加。各逞英雄,一場好戰,戰有三十餘合。石秉虛點一槍,旋馬敗走。匡虎大喝道:「好小輩,你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拿你報功。」一伸馬,緊緊追來。
  石秉回頭一看,心中大喜,忙在獸壺中拔箭,飛魚袋內取弓,箭扣當弦,回身對正咽喉,一撒手射去。好似一點寒星,直奔前來。那匡虎正然追趕,忽聽得弓聲響亮,明晃晃一枝雕翎望著哽嗓而來,嚇得魂飛千里,把頭一擺,不能躲避,正中前心,栽於馬下。五百齊兵,敗進高關,石秉梟了首級,回營報功不提。
  且說敗兵進了高關,藍旗忙進帥府,就把匡將軍被箭亡身,備細報明。姜元帥聞言,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飛空;「哎呀,真氣殺我也,怎麼一個石秉膽大包天,在此逞強。殺我先行,我和他勢不兩立。」一腳把公案蹬翻,把虎皮交椅往後一推,跳出廳前,吩咐快抬出披掛。家丁連忙上前伺候,頂盔束甲,帶馬抬槍。結束已畢,扛刀上馬,帶領偏將四員,精兵三千,竟出南門。緊撒一轡,到了燕營,令偏將上前罵陣。轅門軍校忙進中軍報知,樂毅就命五軍救應使趙將軍出營拒敵。趙熊飛得令,下了中軍帳,提叉上馬,帶領本部五百人馬,三聲大炮,殺出營來。姜豹威用刀一指;「來將通名受死。」熊飛答道:「認不得五軍救應使趙將軍麼?」姜元帥道:「我乃姜太公之後,歷代公侯,本帥名聞列國,威鎮鄒平,從不認得你無名小卒。休得多言,放馬過來,賞你一刀。」趙熊飛大怒,兩腮紫漲,七竅生煙。一聲怪叫:「好醜賊,你敢藐視於我麼,你有多大的本事,這等放肆。」言罷,擰叉分心就刺,姜元帥手中刀急架相迎。戰未數合,趙熊飛招擋不佳,虛刺一叉,往下敗走。豹威大怒:「好小輩,你往那裡走。」催開坐騎,隨後趕來。相離有百步之遠,這老爺有一件暗器,名百鍊神錘,百步打人,百發百中。那姜豹威一面趕,一面把神錘托在掌上,對準後心,發手就是一錘。只聽得一聲響亮,甲葉齊飛,趙熊飛撞下馬來,死於非命。姜豹威取了首級,燕兵敗回大營,忙上中軍啟報。樂毅大怒,就問;「那位將軍出馬擒拿此賊,與趙熊飛報仇?」只見一將上前打躬:「末將願往。」樂毅道:「賢徒出陣,此賊十分驍勇,須要加倍留心。」石秉答應曉得,隨即下了中軍帳,提槍上馬,衝到陣前。姜豹威候望多時,只見燕營中飛出一員小將,銀盔素甲,白馬銀槍,就策馬迎將上來。用刀一指:「穿白的小將慢來,通名受死。」石秉聽得招呼,見對面一員大將,金盔金甲,紅馬鋼槍,身高丈二,膀闊七停,面如蟹殼,發似硃砂,就用槍尖指定;「好醜賊,認不得石先鋒麼,你莫非就是姜豹威?」姜元帥大怒:「哎呀,好小輩,竟敢將本帥呼名道字,坐牢著,看我取你的狗命。」言罷,兩手擰刀,摟頭就砍。石秉持槍,迎面相還。戰未數合,豹威拖刀敗走,石秉大笑道;「好一條猛漢,怎麼不經戰,只戰得幾合就敗走如飛,我石秉怎肯饒你。」說畢,一催白龍駒,提槍躍馬,緊緊追趕。姜豹威聽得鸞鈴聲響,就知是敵將趕來,滿心歡喜。抬腿壓刀,在懷中取出神錘,托在掌上,回身一擲。只見明晃晃耀人眼,冷颼颼迫人寒,竟奔頂門而來。石秉一見,說聲不好,把身一偏,側坐雕安上躲避,那知已避不及了,肩膀上中了一錘,打得火星亂冒,甲葉齊飛,在馬上晃了兩晃,險些跌下馬來,抱鞍吐血,敗回營中,上帳請罪。
  樂毅一見,怒髮衝冠,大罵:「好齊賊,怎敢連傷我兩員大將,誓不與你兩立。」連忙披掛起來,帶鐧挽弓,提刀上馬,帶領一千精兵,八員偏將,大炮三聲,衝出營門。那姜元帥看見石秉敗入營中,正要回騎歇息,忽見一隊軍馬,蜂擁而來,十分威武。只得勒住馬,排開陣勢,挺刀勒馬等候。這樂毅一股怒氣,飛馬跑到陣前,看見一員大將,手持鋼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頭帶四鳳金盔,身披鎖子黃金甲,左懸刀,右插箭,紅馬鋼刀,與自己的結束一樣。樂毅看見,催馬向前。要知勝負?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姜帥施逞聚獸旗 妖仙擺設胭脂陣

  詩曰:
  花宮仙梵遠微微,月影高城鍾漏稀。
  夜動霜林驚落葉,曉聞天籟發清機。
  蕭條已入寒空靜,颯沓仍隨秋雨飛。
  始覺浮生無住著,頓合心地欲皈依。
  話說樂毅帶領軍將,飛臨陣前,見對面一員大將十分醜惡,催馬上前,用刀尖一指,大喝「丑賊今日連傷我兩員大將,可認得樂毅否?」姜豹威大笑道:「姜某名聞天下,屢代公侯,豈認得你這村夫。」樂元帥道:「誰與你角口,你既稱姜尚父之後裔,子牙公的真傳,豈不知識時務者為俊傑。閔王無道,日貶三賢,寵納姨母,殺害忠良,信任奸黨,生民塗炭。我國昭王與民除害,興兵徵討,不上數日,下齊六十餘座州城府縣,眼見得臨淄亡在旦夕。若依我金石良言,解甲投降,獻關報效,亦不失封侯之位,不知尊意如何?」姜豹威聞言,高聲大喝;「反齊的村夫,怎敢游說於我。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還敢強辯饒舌。坐牢著,休走,看我取你首級。」兩手擰刀,照頭就砍。樂毅用刀架開,大罵:「丑賊,焉敢擅與我動手。」舉起雁翎刀,對準姜豹威的頂梁骨一刀揮來。豹威連忙架住衝過來。二馬盤旋,一場好戰,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經戰有五十餘合,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不分勝負。
  姜豹威看見樂毅這口刀神出鬼沒,真是仙傳,心中暗想;「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與他賭鬥武藝,諒難取勝,何不用法寶傷他。」想罷,虛砍一刀,往下敗走。樂毅自思:「這賊的刀法不弱,臂力方剛,緣何敗走?一定是誆哄之計,用甚麼暗器傷我。必定是這個主意,我若是不趕,反被兩軍取笑,說我懦弱無能,如去趕他,提防他的暗器要緊。」躊躇一番,用手往前一擺,八員偏將五百軍兵齊撒徵駒,跟著樂元帥,緊緊追趕。姜豹威回頭看見,心中大喜,你一個趕來也就罷了,怎麼帶領人馬追來,看意思是說我真敗,乘機趁勢,要搶高關。他竟然都趕了來。「我與他滾湯澆老鼠,一窩都死。」想定主意,把腿將刀壓下,把聚獸旗取出,拿在手中,唸唸有詞,唱聲道:「疾!」把聚獸旗連展三展,打旗角裡就起了一陣黑風,對面不見人,伸手不見掌。樂毅正然追趕,忽然一陣黑風,刮得天昏地暗,二目難睜。忽收坐騎,定睛觀看,只見一隊豺狼虎豹,白象青獅,張牙舞爪,隨著黑風一擁前來,嚇得魂不附體,忙兜轉馬,回頭往下飛跑,各顧性命。姜豹威見樂毅敗走,驅動惡獸,領著大小軍兵,隨後追趕。惡獸在前,軍兵在後,近的刀砍,遠者箭射,追趕有十餘里,大獲全勝,收了法術,帶兵回城,擺酒慶功不提。
  且說樂毅往下大敗,見齊將收兵回關,喘息少定,收集殘兵回營,升帳坐下。眾將俱來問安,查點將士,五百軍兵,八員偏將,陣亡一半,損傷百來,止存五十七騎,心中怨恨,大罵「丑賊倚仗法術傷人,難稱好漢,有日拿住,碎屍萬段,方消此恨。」正在怒罵間,忽巡哨軍來報:「小的在轅門外十里,拿獲奸細一名,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元帥吩咐:「綁進來。」左右答應一聲,押在帳前跪下。樂元帥便問;「你是何人?從實說來,饒你一死。」那人眼湧痛淚,叩頭有聲:「元帥在上,小的叫做王文,在這關內食糧當差,只因城中兵微將寡,主將差遣小的上章邱、歷城兩關取救,不想冒犯軍前,求元帥老爺饒小的狗命。」樂帥道:「可有文書否?」王文道:「現在懷中。」令左右搜撿出來。只見油紙一張,包著文書二角,拆開看來,見是姜總兵署名、約會章邱、歷城兩關主將,各領人馬前來,共破燕兵。樂毅看罷暗喜:「此天賜我成功,就在這二角文書上。」傳令把奸細斬了,將他號令腰牌解下,差心腹守將,假裝王文,上章邱、歷城兩關處請救,家將領令去了,樂毅傳令石秉:「帶領二千人馬,前往法馬嶺大道紮營,鳴鑼擂鼓吶喊搖旗。再領三千長箭手,在嶺下谷中埋伏,兩關人馬見大道上安營,決不敢走,必然奔走小路,等他人馬進了山谷,你可把擂木石壘,斷他去路,令箭手放箭,不許走漏一騎,違者軍法鳧首示眾。」石秉領令,轉將下來,領軍行事去訖。樂毅又令偏將李勇,預備三千竹筒,內裝狗血蒜汁污穢之物,等姜賊施逞邪法,便令三千精兵,各拿一竹簡,噴出污物,破他邪術。調遣已畢不提。
  且說章邱守將盆成括,得了姜豹威文書,會集歷城關元帥尹成,各領雄兵二千,合兵一處,擇吉日興師,一路浩涪蕩蕩,望鄒平而來。前哨飛報:「有燕兵紮下大路,攔住去路,乞令定奪。」盆成括道:「想必燕將知道我兩處人馬到來,先在此等候堵截,諒來大路是不能過去了。」尹成便問旗牌道;「還有別路可往鄒平否?」旗牌用手往東指道:「若由這小路進山谷去,近得十餘里,只是路窄難行。山前大路雖然寬展,卻遠得十餘里,敵軍安營,不得過去,任憑二位老爺主意定奪。」盆成括道:「既有小路可通,就去捷徑罷。」兩關人馬由小路轉入山谷而來。
  且說石秉見齊兵進了山谷,滿心歡喜,果然元帥神機妙算,隨即登高瞭望。只見兩關人馬,一隊隊走進谷中,連忙施放號炮。各軍將擂木大石堆住了哽嗓咽喉,絕了出路。東山口長箭手,一個個搭弓拉弦,吶喊搖旗,往裡追趕。盆成括、尹成二將,帶領軍兵,進了山口,正在谷中行走。只聽炮響連天,差人哨探,回報導:「前途山口塞斷,後面大兵趕來。」心中大驚,四面高山峭壁,並無出路,只得傳令,全軍倒退,掉轉干戈,將尾作頭,回轉原路。行至狹窄之處,聽得一聲鑼響,箭如飛蝗,無處躲避,雖有武藝不能施展。盆、尹二將,被箭身亡。四千軍馬,射死一半,餘者扒山越嶺而逃。石秉大獲全勝。
  姜豹威正在鄒平關盼望救兵,這一日聽見東南上炮火振天,喊聲不絕。遠探來報,有章鄒、歷城兩路人馬前來助戰,在法馬嶺與燕兵大戰,特來報知。姜帥聞報,心中大喜。「既然兩關救兵已到,在法馬嶺拌住燕兵,我何不暗暗下關,出其不意,劫取燕營,兩下夾攻,定獲全勝。」定了主意,連忙點集三千人馬,悄悄出關,來至燕營。一馬當先,軍兵發聲喊,一齊搬開鹿角,砍斷寨柵,殺入營中,原來兵將俱無,是座空營。姜帥大驚:「不好了,中他計了,快快退出營去。」軍兵驚慌,尚未出到轅門,忽聽炮響連夭,城聲振天,四面八方,燕邦人馬圍裹前來,將齊兵困在核心。姜豹威大怒,抖摟精神,東衝西撞,並無出路。暴跳如雷,忙念真言咒語,將聚獸旗連展三展,只見黑風一起,虎豹獅象,隨風聚群,張牙舞爪,飛奔而來。樂毅一見,放響號炮,李勇忙領三千軍兵,備拿竹筒,把那些雞犬血、蒜蔥汁污穢等物,噴將出來。須臾惡獸無蹤無影,黑風消散。姜豹威大怒;「好反齊賊,怎敢破我的聚獸旗。」旋回戰馬,奮勇當先,向前直衝。只聽見一聲炮響,繡旗高飄,樂毅立馬橫刀,攔住去路。厲聲高喝:「丑賊還不下馬受縛,等待幾時。」豹威一見,無名火起:「好村夫,怎敢破我神術,我和你勢不兩立。」言罷,催馬掄刀便砍,樂毅舞刀相迎。刀來刀去,只見火星亂冒,塵垢飛揚,大戰二十餘合。樂毅旋馬敗走,姜豹威大怒:「好村夫,你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擒拿,一抖絲韁,趕將下來。樂毅聽得鈴聲響,丑賊來近,心中暗喜,打懷中取出象鼻葫蘆,托在掌上,拔去了蓋。只見一陣神砂,遮天映日,蒙頭掩眼,二目難睜。姜豹威大驚,旋馬拖刀,引著殘兵敗走。樂元帥追趕不及,被他逃回鄒平。樂毅只得收兵進營,升帳坐下。石秉將盒成括、尹成二人首級獻功。樂元帥大喜,記下石秉頭功。其餘眾將,按功升賞。殺馬宰牛,犒賞三軍,營中排筵,慶功賀喜。這話不講。
  且說姜豹威敗進高關,查點兵將,傷殘太多,心中懊惱,低首沉吟;「指望劫營大勝燕兵一陣,誰知反墜奸計,破了神旗,損兵折將,此恨難消。」思想末完,忽報「章邱、歷城兩關人馬前來救應,都被燕將石秉誆進法馬嶺山谷,埋伏箭手槍手箭射,止存四百餘騎,四散逃生。兩關主將首級,現在燕營號令,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姜豹威聞報,大驚失色。「可惱樂賊,欺我太甚,絕我救兵。如今兵微將寡,獨力難持,焉能泄得胸中之恨。我何不往請真人下山,幫助一臂之力,有何不可。」想定主意,一面修表回朝請救,一面吩咐快排香案,轉身離坐,淨手拈香,雙膝脆下,眼望仙山,口稱:「祖師,弟子姜豹威被樂毅欺人太甚,損兵折將,孤掌難雞,懇乞師尊大發慈悲,下山相助,感恩不盡。」祝告已畢,站將超來。只見一縷香煙起在空中,競奔瑯玡山瑯玡洞。
  那洞中有一個妖仙,修煉千年,得了道果,遂成妖仙玉面真人。五年前姜豹威酷好神仙,愛習異術,被玉面真人度上高山,習藝三年。妖仙傳授他聚獸旗一面,打發他下山求名。閔王見他人物魁偉,武藝超群,封為總兵之職,御守鄒平。妖仙常常下來看看姜豹威。這日妖仙正在洞中閒坐,偶聞一陣信香到來,妖仙讓過香頭,攔住香尾,一把抓住,往鼻上一聞,便知其情。站將起來,忙喚童兒;「好生看守洞門,我往東齊走走。」童子回說:「弟子知道。」妖仙往後洞取了一件法寶,藏在身邊,出離古湖,使一陣黑風,滾滾騰空而起,不用三個時辰,早到了鄒平關內。收雲攬霧,落將下來,竟至帥府,令門軍通報姜豹威聞知,不亞如斗大明珠落在掌中,吩咐大開正門,率領一班將士,接出府前,雙膝跪下稟道:「弟子接駕來遲,望乞恕罪。」妖仙伸手相扶:「賢徒請起。」師徒二人,攜手進了帥府,至豹沙廳讓妖仙秉正坐下,復又叩頭。參見已畢,茶罷,妖仙開言道:「你在此間鎮守,連日與樂毅對敵,勝負如何?」姜豹威欠身離坐,尊一聲師父:「弟子蒙師父傳授的聚獸旗,大勝燕兵一陣。後來章邱、歷城兩關人馬前來相助,在中途法馬嶺與燕兵接戰,彼時弟子滿望劫他大營,殺他片甲不回。誰知反中了樂毅空城之計,神術又被他破了,殺得大敗虧輸,二關救兵,全軍盡設。如今兵微將寡,伏乞祖師拯救,不但弟子沾恩,即關內良民,亦感生全之德。」妖仙道:「賢徒不必害怕,既然貧道下山,定要擒拿樂毅,助你成功,只管放心。」姜帥望上叩頭:「全仗真人慈悲。」吩咐擺齋。師徒二人飽餐一頓,夭色已晚,一夜無詞。天明早起,姜帥升坐,發放軍情已畢,伺候妖仙出來,至豹沙廳坐下。姜帥請過早安,妖仙開言道:「貧道此次下山,也不用與樂毅動手廝殺,略顯奇妙,擺一座小小的陣勢,那怕他雄兵百萬,千員勇將,管教他一個個三魂脫體,七魄全消,不用動手,三日之內,盡喪無常,不知賢徒心下如何?」姜帥叩頭道:「全仗真人妙用。」
  妖仙道:「你在北門之外,揀一塊淨地,按東西南北四門,挖四個大坑,坑深一丈二尺,寬六尺四寸,坑裡頭埋伏乾柴硫磷燄硝發火之物,上鋪一層狼糞,四門俱是一般。東門坑沿上插四面藍旗,用二十四名壯健軍兵鎮守,青盔青甲,用十六名挽弓搭箭,用八名手執信火,等樂毅進陣,先放狼煙,煙迷住他,他不出來便罷,若他闖出來,把藍旗揮動,十六名長箭手一齊放箭,八名信火手一齊在坑中發火,攔住去路。南門坑沿上插四面紅旗,也用二十四名壯健軍卒鎮守,金盔金甲。西門坑沿上插四面白旗,也用二十四名壯健軍士鎮守,鐵盔鐵甲。三門上俱照東門一樣行事,放起狼煙,攔住樂毅的去路。坑左邊坑右邊按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處空地,把土刨鬆,用黃柏草填上,灑一層硫磺燄硝,每方用健漢五十名鎮守,各執信火,等樂毅進陣,坑中起煙,地下發火,阻住去路,不許違誤。正中間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豎一桿落魂黑旗,台上用黑豆一斗,狗血一桶,黑婉一個,篆字金牌書寫『攝魂台』三字,懸在中間,旁寫一行小字: 『樂毅到此,化為飛灰。』這樂毅見了,定然動怒,刀劈此牌,台上作法,將他制於馬下。攝魂台前,挖一個大坑,深三丈六尺,方圓二丈四尺,坑沿上用桃木樁一十二個,周圍釘住,選年少美容風流女人十二位,送進陣中,綁在桃木樁上,將小衣服脫了,寸絲不留,小便處顯露出來,上身罩上五彩顏色衣服,手中各拿招魂扇一把,一個個綁在樁上,甩弓弦勒死,聽貧道調遣。死屍背後,各立招魂旗一面,各寫女子名姓,下寫著『樂毅殺生在此坑內』,將貧道的聚魂寶瓶放在中間,以便收他的魂魄。此為一心迷魂胭脂陣,你去勾引樂毅打陣,他若跟進陣來,你可棄馬登台伺候,收他的刀馬,這是汝的執掌,不可違誤。速去辦來,準備貧道作法,去罷。」
  姜帥領了師命,轉將下來,吩咐眾軍執掌事務人等;「都與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此是祖師爺之令,某樣某件,作速備來,但若遲誤,軍法梟首。」眾人遵依調度,備辦已畢,進帥府繳令。姜帥就到妖仙跟前,說:「陣已擺完,請祖師發令施行。」妖仙吩咐;「備腳力來,隨我進陣,三更天行事。」師徒二人進了胭脂陣,來至中央戊己土攝魂台前,妖仙下了梅花鹿,姜帥棄蹬下馬。妖仙道:「你可在法台之下打坐,緊閉雙眼,等我呼喚,方准開目。」姜帥道;「弟子知道。」妖仙縱身上台,至落魂幡下,守至三更,脫去雲履,打散青絲,手提寶劍,踏罡步鬥,口念咒語。只聽得西北干天起了一陣怪風,吹得飛沙走石,播土揚塵。風過處,聞得一股血腥,只見一位凶星,身高二丈,黑毛遍體,口似血盆,四齒獠牙,兩目如燈,晃晃蕩蕩來至台下,叉手恭身,高叫:「真人喚吾神,那方使用?」妖仙道:「無事不敢冒讀尊神,今貧道擺下一座一心迷魂胭脂陣,要困樂毅,借仗尊神鎮守陷魂坑,不許放走樂毅,這坑沿上有十二名女子的冤魂,任憑拘遣,去勾引燕將的真魂,違者聽貶,山後頂水。」妖仙發遣了飛天魍魎,伸手將黑豆抓起一把,口念真言,往陣內亂撒一遍,用黑碗打起狗血,望東西南北四路八方連灑幾遍,霎時間黑霧籠罩陣中,陰風慘慘,哭聲淒淒。十二名女魂,穿紅著綠,下體無衣,手中拿住招魂旗,齊齊來至台下站立。妖仙道:「眾冤瑰聽吾吩咐,你等都是青春年少美貌裙衩,門戶中偷寒送暖,平日裡送舊迎新,正享人間之美樂,忽遭樂毅之摧殘,貧道心中嗟歎,指引你一條去路,索命報仇,永離苦海,身到天堂。」眾鬼魂齊齊叩頭:「聽真人調遣。」妖仙挽發著履,飛身下台,來至坑前,見那十二女子捆綁在桃木樁上,背上寫著各人的名姓,妖仙把旗扯將起來,噴了一口妖氣,旗腳下就生動起來,都是些粉面油頭,蘭麝香味。調遣已畢,來至台下,叫一聲姜豹威,豹威把二目睜開,站將起來,往四下一看,只見陰風慘慘,黑霧騰騰,有一群穿紅著綠的美女往往來來,招手搖扇。姜豹威嚇得魂不附體,口稱;「師父,果然好利害的陣勢,莫說樂毅,就是神仙也進得來出不去。」妖仙道:「不必多言,隨我出去。」說畢,已上了梅花鹿。姜帥提刀上馬,打乾地闖出來,進了高關,至帥府廳坐下。聽譙樓鼓已打四更,姜帥升坐,發放軍情,吩咐傳鼓聚將,只見眾將全身甲冑,手執兵器,都進帥府,控背躬身,叉手聽令。姜帥吩咐四哨偏將,各領部下軍兵五百,在北門陣外,四下埋伏,等樂毅進陣,一齊截住去路,不許放走一人,也不許縱放燕將進陣接應,違者定按軍法。眾將領令,各領軍兵埋伏去了。姜帥發放已畢,欠身離坐。披掛整齊,提刀上馬,帶領偏將四員,精兵三百,放炮出城,吶喊搖旗,飛奔燕營討戰。燕軍不敢怠慢,去到中軍帳跪下:「啟稟元帥,有齊兵姜豹威在營外要戰,坐名只請老爺出馬,不敢不報,乞令定奪。」未知樂毅進陣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樂毅被困胭脂陣 叔陽演法迷魂坑

  詩曰:
  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
  漢王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弔豈知。
  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
  話說樂毅聞得姜豹威指名要戰,心中大怒。即時披掛,帶領八員偏將,五百精兵,著石秉軍前掠陣。三聲炮響,齊出營門。樂元帥一馬當先,飛到陣前。姜豹威催馬上前,用刀一指,高聲大喝:「樂毅村夫慢來,我在此久等多時了。」樂毅一見豹威,大笑道:「殺不盡的丑賊,你本是敗軍之將,還敢來耀武揚威。聽我良言,早早開關投順,不失一官半職,保全你家室良賤,免得項下食刀。但若不從,打破高關,玉石俱焚,那時悔之晚矣。」姜帥聞言,微微冷笑道;「好村夫,休誇海口,慢發大言,本帥在此北門之外,擺下一坐小小的陣勢,若是你打開,本帥下馬歸降。如若進了陣,闖不出來,要你目下頃生眼前。」樂毅聞言大笑道:「不是本帥誇口,我也曾在高山學習黃石公三略、呂望六韜,兵書戰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有鬼神不測之機,無般不曉,那陣不知。諒你井底之蛙,所見者小,籠中之鳥,飛也不得高。既然擺下陣圖,我豈有不識之理。你且退兵,待我看來。」姜豹成聞言,轉馬到了陣前。樂毅催馬,緊行數里。抬頭觀看,只見旗幡招展,煙霧騰騰,心中暗想;「這北門之外,一片荒郊,那裡有什麼陣勢,不過是五方插五根認軍旗,按青黃赤白黑,東西南北中四下埋伏些人馬,誆將進去,四下伏兵齊起,將我困在垓心,首尾不能相顧,這就是陣了麼?」想罷,哈哈大笑道:「好醜賊,料你這等陣圖,只好哄別人,怎能哄得過我。此陣勢縱有千百,吾何懼哉。」言罷,催馬掄刀,殺衝過來。姜帥舉刀相迎,戰殺未上三合,回馬往下敗走。樂毅心中自思;「我若不趕,反被他人恥笑,如趕去,又怕誤中牢籠。罷了,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這賊定是四下埋伏些人馬。不入虎亢,焉得成功。」想罷,一拍馬,高聲大喝道:「你這丑賊,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擒拿,一催馬追入陣來。看見一隊軍漢,張弓搭箭,手執火繩,樂毅想道:「料必是埋伏之兵,那個坑就是陷馬坑,必然還有絆馬索。」遠望姜豹威還在前邊走,「他走得,難道我就走不得,我順著他馬蹄跟著走,怕甚麼絆馬索陷人坑。」復又加鞭催馬往前,闖進陣中。不言樂毅入了迷魂陣。
  且說石秉觀看元帥追趕齊將,並不見下落,就驚起來:「萬一身入重地,為害不小。」把槍往後一招:「大小偏將,五百軍兵,都隨我進來,接濟元帥要緊。」方要伸馬,只聽得大炮連天響亮,四下喊聲如雷,旌旗蔽目,甲冑如林,一擁圍裹上來。此時石秉被齊兵圍困,他也顧不得元帥了。抖擻精神,指東殺西,指南殺北,收了敗殘人馬,回營查點軍兵,八員偏將死了一半,五百精兵剩了九十三騎。石秉悶悶不樂,命中軍打聽元帥消息,存亡下落,這話不講。
  說得是樂毅,催馬追下,轉眼之間不見了姜豹威。但見馬前陰風陣陣,冷霧森森,黑風迷慢,難分路徑。忙把徵駒勒住,左右觀看。耳朵中聽得炮響連天,叫聲不絕,心中暗想:「不好了,炮響定有埋伏之兵。」守候半刻,並無一人一騎上來。狐疑不定:「不知匹夫逃在何處?我在此無為,不如回營再作道理。」正想兜馬轉身,只見黑煙滾滾,四面八方都是火燄沖天,不能上前進退後,只得緊緊困在當心。不覺仰天長歎:「想我樂毅逞能,誤中丑賊之計,必然死於此地矣。」正在悔恨之時,忽聽得背後有人大笑,「好村夫,你也怎麼怕死,悔也無益,難道你悔恨就不燒死了。」樂毅正然傷感,一聞此言,扭頸回頭,看見豹威在馬後恥笑於他,不覺心中發怒,竅內生煙:「呵唷,好醜賊,怎敢恥笑本帥。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料我此時不能出去,務要與你見個高下。」說罷,圈轉陣前,掄刀追趕姜帥。見他一抖絲韁,拖刀敗走。樂毅看見四面八方,都是煙火,正中間無火,是一塊清涼之處,且避一避火也好。一催馬趕將上來,到了中央戊己土,那姜帥倏忽又不見了。樂毅四面觀看,只見當中有一座土台,台上豎一面皂旗。遠觀不審,近看分明。催馬來至台前,只見台上頭懸一面篆字金牌,中間有「攝魂幡」三個大字,牌旁邊有一行小字,上寫著「樂毅到此,化作飛灰。」看罷言詞,心中大怒,便欲提刀縱身劈牌。妖仙在台上看得明白,念動真言咒語,撤一把黑豆,打了一碗狗血下來,樂毅把頭一低,說聲:「不好。」一陣昏迷,栽於馬下。覺得眼前發黑,腥風陣陣,忙睜虎目,看見一班美女,個個著綠穿紅,齊整不過,手裡拿著一把扇子,叫著自己的名字,回一聲,搧一下,下面個個都露出白鬆鬆的兩塊肉,黑叢叢的一撮毛,紅亮亮的一道線兒,消魂喪魄的一件東西。樂毅見了,遍體酥麻,渾身發軟,卻被眾女人一擁,齊來纏到陷魂坑邊。心迷意亂,七情無主,真魂就出了竅。飛天魍魎看見,把兩脅下肉翅騰開,身上黑毛亂乍,張開血盆大口,鋼牙利爪,一雙怪眼比銅鈴還大,竟奔樂毅。樂毅一看,嚇得三魂飄蕩,站立不住,咕咚跌下陷魂坑,昏迷在地,被這怪物趕上去,把真魂抓住,打在胭脂陣中。三日之後,就要化為輕灰而散,這且不提。
  且說樂藍山四明洞真人黃伯陽老祖,在洞中打坐,正唪黃庭經,偶然一陣心血來潮,就把經本合上,瞑目定神自思:「我出家人萬慮皆空,一塵不染,為何忽然心血來潮,六神不定?必有緣故。」連忙袖占一課,早知其情,心中嗟歎,原來樂毅困在胭脂陣中。師徒一場,焉能見死不救。吩咐童兒:「快請二爺。」童兒領命,就將黃叔陽請上三清殿,見了老祖,挨次坐下。叔陽問道:「不知兄長呼喚,有何見諭?」伯陽道:「賢弟有所不知,只因樂毅兵伐東齊,在鄒平關大戰,卻被玉面真人困在胭脂陣,三日之後,性命難保。我念師徒之情,豈忍見死不救。賢弟即宜下山,代我一行如何?」黃叔陽站將起來,說道:「兄長放心,既然師姪有難,愚弟下山走走。」伯陽道:「他那陣有個陷魂坑,坑裡頭有個聚魂瓶,瓶裡裝著樂毅的真魂,我與你一件法寶,帶進陣去,打破妖瓶,方救得這孽障真魂入竅。再與你煉魂丹一粒,與孽障吃了,精神復舊,不損元陽。」說畢,將法寶與仙丹取出,交與叔陽收下。叔陽告辭起身,入後洞帶了隨身法寶,轉上三清殿,拜別兄長,出了洞門。持杖跨鹿,一縷金光先起在空中。雲行迅速,已到了鄒平關南門之外,推雲散霧,落將下來,步至燕營,令軍校傳報:「就說樂藍山四明洞黃叔陽到此。」軍校聞言,飛報中軍。石秉聞知,喜從天降:「原來二祖師到了。」吩咐大開營門,同著一班戰將迎接出來。石秉當先,搶行幾步,到老祖跟前雙膝跪倒:「徒孫接駕來遲,在此請罪。」老祖把仙腕一擺,說聲起來。石秉同眾將叩頭,站將起來。老道下了梅花鹿,來至中軍大帳,秉正坐下。石秉同眾將參見已畢,侍立兩旁。老祖開言道:「樂毅進陣幾時了?」石秉道:「昨日午時進陣,至今午時准了一日了,不知師傅下落存亡。」老祖道:「你這孽障在睡夢裡,還不知道你師父的下落,我說與你知道罷。你師父已困在胭脂陣中,三魂無主,七魄悠悠,命在頃刻了。」石秉道:「這胭脂陣有多少人馬,困得我師父魄散魂飛。」老祖笑道:「你不知道這胭脂陣利害。此陣並無兵馬,止用數名美女眼睛,光手持青絲,無論英雄好漢,入他陣中,不知不覺被他勾魂攝魄,自然真魂出竅,遂落迷魂坑中。過了三日,性命難保。」石秉聞言,叩頭痛哭:「懇乞老祖搭救徒孫的師父一命。」
  叔陽道;「起來,不必悲傷,雖然你師父失陷在陣中,還未曾損軀,還好解救。如今是第二日了,還虧我來得快,你去營外正東向南之處,搭一座法台,台高二丈六尺,按週天之數,寬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氣,台上按東南西北豎一面杏黃旗,旗腳下擺設香案,預備白芨、硃砂、新筆、黃紙伺候。外用水缸四支,安放四門,旗下缸內滿貯清水,插柳枝一根,待三更天行事,你可點齊大小偏將,各領精兵一千,聽雷響為號,只見陣內八方煙滅火消,各按方向殺進陣中接應。你可帶領雄兵三千,只取他中央戊己土。那法台前有陷魂坑,坑裡頭有你師父的肉體,恐妖仙著急下了毒手,你可用心在意,搶出陣來,不可違誤。」石秉答應,謹遵法旨,退將下去。吩咐旗牌築台預備,鎮物伺候,分派正副偏將大小將官,各領精兵,前往陣前左右埋伏,只等五更行事。石秉調遣已畢,復至中軍繳令。
  天色已晚,擺上素齋用過。只見明月當空,天交三鼓,老祖道:「是時候了,你可跟我上法台行事。」石秉答應,將梅花鹿帶到,老祖上騎,石秉上馬,提槍同出大營,至法台前下了腳力,吩咐:「賢徒孫在此靜候,不可仰視。」言罷縱身上台,披髮仗劍,念動真言咒語,七字靈文,將令牌連敲四下。只見烏雲滾滾,四海龍王齊集台前,控背躬身,口尊:「法官在上,令小龍那方使用?」老祖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今有妖仙擺下胭脂陣,陣內四門皆有火坑,借仗眾位龍王,按四方行雨,澆滅凡火,以便兵馬進陣,不許違命。」四海龍王尊令去了,老祖將旗角下的水缸,用柳技攪了三攪,化一道靈符,放在水中。柳技沾水,望四面八方連灑三次,念動驅雷咒,將令牌敲動,只見隱隱雷聲,陰雲四起,閃電交加,來了一位雷神。手執金鞭,金面三目,率領一班部下,手舉錘鑿,腳踏金鼓,齊站台前,口尊「道祖呼喚雷神,何處差使?」叔陽道:「無事不敢奉請尊神,今有玉面妖仙,殺害陰魂,擺下胭脂陣,將樂毅迷困。借仗尊神,至他陣中央,先施雷鞭閃電,震攝一遍,使陰魂妖霧消除洗滅,後使神威擊散冤魂,轟倒法台,以便搭救樂毅出陣,不得遲誤。」雷神謹遵法旨,率領部下去了。老祖請神已畢,挽發簪冠,下了法台。石秉連忙帶了梅花鹿,同歸大帳。
  天交四鼓,老祖同石秉帶了人馬,到鄒平關北門之外觀看,只見四面八方,黑煙滾滾,烈火騰騰,老祖掐訣迭印,仰面朝天,用手一指:「四海龍王還不行雨,更待何時。」言未盡,只見東海龍王探爪,西海龍王噴水,北海龍王眨眼,南海龍王抖鱗,四海龍王各逞手段,霎時間烏雲密布,滔滔大雨,尤如傾盆,即時煙消火滅。那雷祖率領部下,大逞威風,雷鞭晃動,霹靂交加,嚇得冤魂星散,魍魍潛蹤。石秉一見大喜,忙施信炮,先時埋伏大小燕將,一個個帶領部下,齊撒龍駒,殺進胭脂陣來。石秉一馬當先,黃叔陽催鹿,忙奔陣中,且按不表。
  且說玉面妖仙,同著姜豹威正在關中議論軍情,只聽見胭脂陣中煙消火滅,不覺衝衝大怒:「誰人膽大,破我玄機,定要和他見個高下。」連忙催開梅花鹿,闖入陣來。頂頭就看見黃叔陽在陣中驅遣五雷,把陰魂台推倒。妖仙心中大怒,高聲大喝:「那裡來的潑道,怎敢膽大欺心,擅破吾陣,快通名來。」叔陽答道:「我非別人,乃是樂藍山四明洞黃伯陽老祖之弟,黃叔陽便是,你不知樂毅乃吾兄長的門徒,你擅便動手,將他打入陣中。吾兄在山那有不知的,他知道豈有不惱的,一惱之間,差我下山破陣。你知我的利害,只該遠避藏形,還保全本來面目,反敢耀武揚威,寧不枉送性命。」妖仙聞言大怒:「好野道,怎敢擅發大言,氣殺我也。」掄開寶劍,照頭就劈。叔陽用茶條杖架開,搭上手就戰了十餘合,不分勝負。不言二仙大戰,且說姜豹威見玉面真人催鹿進陣,他也催開腳力跟進陣中來,只見四面八方,燕將亂撒徵駒,臨淄的人馬不能抵擋,殺得大敗虧輸。姜帥著了忙,復身出陣,止望上四關調取救兵。石秉當先攔住,大喝;「丑賊休走!」一槍對正心窩刺來。姜帥提刀急還,二人大戰,各懷怒氣,死命相持,有二十回合,四十個照面。只因姜豹威見陣圖已破,無心戀戰,虛砍一刀,往下敗走。石秉不捨,緊緊追來。
  玉面真人正和老祖動手,只見姜豹威敗入陣來,燕邦勢大,人馬一齊擁來。玉面真人著急,將手中蛟龍劍連晃了三晃,口中唸唸有詞,喝一聲疾,只見劍尖上捲起一道紅光,飛繞十條火燄,競奔了叔陽老祖。老祖大怒道:「好妖仙,敢用這妖術傷我。」就將茶條杖也擺了一擺,吹口仙氣,杖頭上捲起一陣狂風,把妖仙劍上火燄倒轉回去。妖仙一聲怪叫:「好野道,你怎敢破吾法寶。」心中惱怒,仗劍催鹿迎頭就砍。老祖執杖相迎,一面招架,一面口念真言,用茶條杖空中一指,大喝「妖仙休得逞強,我已經請得五雷神來了。」言猶來了,只聽見四方雷聲亂響,震動天地,風婆忙抖風袋,雷母執鏡在後,一擁齊奔妖仙。玉面真人見五雷響動,膽喪魂飛,虛砍一劍,催鹿要走。只聽見空中霹靂一聲,把個玉面真人轟死在地,他現了原形,是一個玉面狐狸。姜豹威被石秉追來,仍然接戰。忽聽得一聲雷響,嚇得他撞下馬來,被石秉一槍刺死。胭脂陣中,一陣雷聲,陰氣全消,叔陽老祖同石秉來至陷魂坑,將樂毅扶將起來。只見他面目焦黃,雙睛緊閉。叔陽道;「這陷魂坑中有個聚瑰瓶,是你師傅的真魂在內,你可取上來,我好收魂入竅。」石秉即到陷魂坑中,果然看見小小的一個瓶兒,提將起來,送至老祖的面前。叔陽將伯陽與他的一粒煉魂丹拿在手中,令人撬開樂毅牙關,用無根水灌下,把破魂神針托在掌上,念動真言,對準聚魂瓶打去,噹啷一聲,打得粉碎。那樂毅的真魂往上就起,老祖用仙袍卷住,送入竅中。樂毅真魂復體,又吃了煉魂丹,復舊如初。一睜眼見了老祖,便倒身下拜,尊一聲;「師叔打那裡來?」老祖就把伯陽老祖打發下山,大破胭脂陣的話說了一遍。樂毅道:「弟子當時進陣也不知這等利害,只聞到一陣腥氣,來了無數的佳人,穿紅著綠,搽脂抹粉,把弟子纏住了,如醉如癡一般。若非師父相救,弟子決死無疑。」叔陽道:「此乃妖仙擺下的一心迷魂胭脂陣,莫說是你,古今的豪傑進了此陣,那個不怕。不是我遣五雷轟散冤魂,焉能得脫。」樂毅叩頭,謝過老祖救命之恩。叔陽道:「如今妖仙巳除,姜豹威已死,高關垂手可得,臨淄破在目前。你且回營歇息,貧道就此歸山。」樂毅道:「請師叔在營中寬住幾日,以盡弟手之情。」叔陽道:「有你的師父在山盼望,不便久停。」吩咐帶腳力過來,飛身上了梅花鹿,一道金光,起在空中,冉冉而去。
  樂毅叩頭送畢,回轉大營,升帳坐下,眾將俱來問安。樂毅對石秉道:「兵貴神速,今姜豹威已死,關內無主,可連夜攻關,不可遲誤。」傳令大小三軍,遵了號令,結束停當。石秉一馬當先,樂毅大喜,催動大隊進了高關,來至帥府坐下,惱恨姜豹威擺陣之仇,將他舉家良賤大小三百餘口盡行抄滅,打開府庫,犒賞三軍,出榜安民,殺牛宰馬,大排筵宴賀功。至次日升座,眾將上帳參見,分列兩旁。樂毅開言道:「東齊五關,今破其三,尚有章邱、歷城未服,兩關主將前在法馬嶺已誅。事不宜遲,若得了這兩關,就相離臨淄不遠了。傳令排開大隊,就此啟行。」三軍領命,撥寨起行,一路浩浩蕩蕩,已經過了法馬嶺,前哨飛報:「今有章邱,歷城兩關文職,帶有冊籍,協同百姓特來迎接,乞令定奪。」樂毅傳令,紮下行營,令兩關文官進見。不一刻只見文官捧戶口民冊,百姓拈香,俯伏帳前。樂毅大喜道:「你等官民起來,既知天命,來降本帥,官復原職。傳令偏將二員,各領精兵三千,協同文武鎮守二關,出榜安民,不許侵擾百姓。」樂元帥囑畢,吩咐大兵不須停留,直往臨淄。
  兵行迅速,軍士來報,離臨淄不過十里,請令定奪。樂毅傳下令來;「臨淄乃齊國都城,比不得其他外府,選高阜處安營,多栽鹿門。」眾軍領令而去,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勇樂毅連誅二將 昏閔王誤用雙奸

  詩曰:
  天仗宵嚴建羽旌,春雲送色曉鳥啼。
  金爐香薰螭頭暗,玉佩聲來雉尾高。
  戎服上趨承北極,儒冠列侍映東曹。
  太平時節身難遇,郎署何須歎二毛。
  卻說樂毅大兵在臨淄西門外十里安營,城上門官看得明白,飛報帥府。鄒剛聞報,嚇得魂不附體,連忙穿上朝服,扳鞍上馬。急奔朝門而來。這且不表。
  單講閔王,自從納了鄒妃,火燒南郡王府,日貶三賢,終日昏迷酒色,常在玩花台遊賞作樂。不理國政,寵用齊東專權用事。樂毅興兵伐齊,在界牌關把他兒子齊仲都殺了,那個不知道的。齊東這班奸黨,同國丈鄒文柬兩個執掌朝綱,把那些忠臣陷害,貶的貶,殺的殺,只哄那個昏君同鄒妃取樂,由你邊報緊急,只不奏聞。文武離心,萬民含怨,以致樂毅連下七十餘城,毫不費力。這一日,大國舅來至朝門,進三傳殿請駕,內侍便問:「國舅有何緊急事,請明白啟奏。今日王爺同娘娘在玩花台飲宴,不便去奏。」鄒剛道:「有緊急軍情,必須面奏,快快去請駕,休得遲誤了。」宮人見國舅言語倉惶,也是不教違拗,竟至玩花台奏聞。閔王道:「國舅乃椒房至戚,非係別人,可宣進來。」宮人遵旨,頃刻間將鄒剛宣至玩花台,叩頭見駕。閔王道:「國舅少到玩花台,孤當賜你一杯。」鄒剛叩頭有聲:「臣有緊急軍情,不敢領飲。」閔王道:「就有甚麼緊急事情,且吃了這杯酒,再奏未遲。」吩咐宮人斟酒過來。宮人斟上一杯,遞與鄒剛。鄒剛接酒,一飲而盡。鄒妃道:「國舅,你也不容易進得宮裡,我為妹的也敬你一杯。」鄒剛道:「臣有急切之事,待臣啟奏過了,再領娘娘的恩賜。」鄒妃道:「不必推辭,縱有急切,吃了再說。」叫宮人斟酒過來,鄒剛沒奈何又吃了一杯。鄒剛連飲二杯,俯伏在地。閔王道:「國舅平身,你有甚麼事快快說來,孤好同御妻飲酒。」鄒剛叩頭道:「吾主在上,今有燕昭王差遣樂毅,領兵伐齊,連破五關,下齊七十餘城,現今在臨淄城外安營,事在危急,伏乞吾主早定大計,社稷有幸。」閔王聞言,只嚇得膽裂魂飛,沉吟半晌,對鄒剛道:「燕昭是小國之君,樂毅乃無才之輩,他怎麼這等猖獗?說不得,全仗於你,你是掌軍元帥,又是國舅皇親,不論御林人馬,任你調遣。若是殺退燕兵,孤當官上加官,職上加職。」鄒剛叩頭在地;「臣今出去挑選人馬,與樂毅對敵,吾主還當臨朝,與文武商議退兵之計。」閔王道;「孤家知道。」鄒剛辭王別駕,出了宮門,急歸帥府不提。
  且說閔王,在玩花台聽見樂毅臨城,自覺心中著急,叫一聲;「愛妃,燕兵勢重,來困都城,到也利害。」鄒妃道:「龍意萬安,料著樂毅有何本領,諒來邊上將帥不肯盡心,以致他僥倖成功,破了五關,猖獗至此。小妃的兄長,文武全才,此去自能破敵,何足為慮。」閔王道;「愛妃雖然言之有理,孤心中到底不安。」傳旨宣國丈鄒文柬、太師齊東進宮計議。宮人領旨,即時把鄒文柬、齊東宣進玩花台。三呼見駕己畢,閔王就問道:「燕昭金台拜將,命樂毅領兵占了五關,連下七十餘城,怎麼孤家一字也不知道?」兩個奸黨,叩頭在地,尊一聲:「吾王在上,堂堂大國,何懼樂毅,不過矇雞啄粟,誤撞了幾口,不知份量,來至都門。正所謂飛蛾赴火,自尋其死。吾主龍心萬安,臣等自然調度。」閔王道:「全仗二位愛卿料理,孤當高忱無憂。擺酒過來,我君臣歡飲一番,以暢心事。」宮人不敢怠慢,即時擺上筵宴,兩個奸黨叩頭謝過了恩,就在玩花台陪宴,這且不提。
  且說樂毅升帳,發放軍情,披掛停當,結束整齊,帶領八員偏將,一千軍士。石秉當先開路,放炮出營,來至海河吊橋,用刀一擺,八員偏將雁翅排開,傳先鋒上前討戰。石秉催開腳力,用槍一指:「巡城的小軍聽著,易州天兵到此,快叫你家昏君早獻降書降表,如若推遲,攻破臨淄,寸草也是不留。」城中旗牌聽得,不敢怠慢,忙報帥府。鄒剛聞報,嚇得大驚失色,把手一擺,那旗牌歸了汛地。鄒剛忙問眾將:「那位將軍出城退敵,建立大功。」只見一將挺身而出,應聲願往。鄒剛望下觀看,認得他是胞弟鄒諫。鄒剛道:「賢弟你要臨陣,卻要小心著意,本帥與你掠陣。」鄒諫道;「不勞賢兄吩咐,愚弟知道。」言罷轉將下來,披掛停當,結束齊整,提斧上馬。鄒剛帶領八員偏將,五百軍兵,展一桿飛虎帥字旗,放三聲動地驚天大炮,兄弟二人,一轡頭闖出城,來至海河吊橋。鄒剛收住坐騎,叫一聲「賢弟小心仔細。」鄒諫應諾,一馬撞過吊橋。樂毅正在觀望,聽見炮響搖旗,舉目一看,見一員大將,頭帶金盔,身披龍鱗甲,手執鋼斧,飛馬而來。就催騎迎將出去,高聲大喝:「齊將慢來,通名受死。」
  鄒諫正然催馬,忽見一將,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看罷,用斧一指;「燕將向我的威名麼,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祖居東齊鄆海臨淄,閔王駕下稱臣,官拜總兵之職,國舅二皇親便是。」樂毅聞言,大喝一聲;「原來你就是奸黨之子,想你這奸黨父子,專權誤國。我初次投齊,你這班奸黨誆奏昏君,將我打了四十棍,至今此恨難消。今日本帥特來報仇,你知我的利害,應該早獻城池,將功贖罪。怎敢膽大包天,還敢出來迎敵。」鄒諫大怒道:「你就是反齊的樂毅麼,量你有多大的本領,妄自逞強。」樂毅大叫道:「好奸黨,休得大言,看本帥取你狗命。」一抖絲韁,舞動鋼刀,比閃電還疾,看準鄒諫的頂粱骨,一刀揮來。鄒諫舉斧,急架相還,掄開斧照著樂毅的頂粱就劈。二馬盤旋,刀斧並舉,一場大戰,捨死忘生。戰有十餘回合,樂毅虛砍一刀,往下敗走。鄒諫不知是計,催開坐騎,隨後趕來。樂毅回頭一看,滿心歡喜,就把雁翎刀拖著,顛著馬飛跑。鄒諫怪叫如雷,大叫:「反賊往那裡走。」加鞭催馬,趕將下來。趕得二馬嘴尾相連,正欲舉刀,樂毅旋過馬來,一聲大喝;「好小輩,看我兵器到了。」把刀往上一舉,使一個泰山壓頂的架勢,砍將下來,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將鄒諫劈於馬下。
  鄒剛一見,大驚失色。一馬當先,大罵:「反賊休得猖狂,看本師取你的首級,與我胞弟報仇。」樂毅聞言,用刀一指:「來者何人,刀下不死無名之鬼,通你的名來。」鄒剛大怒道:「原來反賊不認得我,我乃東齊閔王駕下官封正總兵國舅大皇親,你老爺姓鄒名剛。」樂毅聞言大怒;「原來狗黨狐群,都是一類,我和你仇人相見,份外相著。你往那裡走。」掄動雁翎刀就砍,鄒剛用刀架過,火速相攻。一個心懷憤怒,一個與弟報仇。戀戰盤旋,不分勝負。鄒剛虛砍一刀詐敗而走,樂毅大喝:「好奸黨,你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活捉。」一催馬,跟將下來。鄒剛回頭一看,這反賊趕來了,心中暗喜,就把手中的大桿刀倒拖在馬後,刀尖朝上,那馬就跑得遲了,假意的盔斜甲歪,裝出匆忙光景。樂毅看見,心中自思;「這奸賊明明的要使拖刀計害我,我方才計用回馬刀斬了他兄弟,他如今止望一報還一報,我如今將計就計,把他斬於馬下,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在鞍轎上摘下竹節鋼鞭,並在刀上,名為葉裡藏刀,催馬追趕上來。那鄒剛的馬故意走得慢些,只一趕就趕個二馬嘴尾相連。鄒剛滿心歡喜,旋轉回馬,一聲大喝:「反賊看我刀來砍你。」把刀一舉,反攻下來。樂毅是有心防備,左手的刀叮噹一聲架開,右手的鞭跟將進去,明晃晃一根竹節鋼鞭,竟奔頂門而來。響亮一聲,打破了頭盔,碎了天靈,栽於馬下。石秉招動軍將,大殺一陣,齊兵不能抵擋,敗回臨淄。樂毅梟了二將首級,回營號令,大排筵宴慶賀不提。
  卻說鄒文柬,正在府中盼望他兩個兒子上陣的消息,只見藍旗來報:「二位國舅戰死沙場,俱喪樂毅之手。」國丈聞言,嚇得身不搖自顫,體不熱汗流。大罵:「樂毅狠毒之徒,絕我鄒門後代,此恨難消。」正在痛哭傷心,悲哀慘切,藍旗來報:「城中兵無主帥,三軍生變,眾將離心,城上無人把守,又有燕將在外討戰。若是無人拒敵,就要攻破城了,乞太師爺早早定奪。」文柬聞報,嚇得魂不附體,醒定多時,慌忙勒馬入朝,至金門之外,雙膝跪下,俯伏塵埃。守金門的內侍忙問:「老皇親有甚麼緊急事情,在此跪門?」文柬道:「借仗中貴轉達聖上,就說我鄒文柬有緊急軍情特來跪門請駕。」內監聞言,不敢延遲,急至昭陽院跪奏:「國丈在金門請駕,乞旨定奪。」閔王道:「他有何緊急,特來跪門?」鄒妃道:「想必為樂毅之事。」閔王道:「傳旨宣太師進宮。」內監領旨,不一時把文柬宣進昭陽。三呼見駕。閔王看見國丈面帶驚疑,舉止失措,便問;「太師有甚緊急之事,這等倉惶?」文柬叩頭,流淚滿面奏道;「只因樂毅兵困臨淄,臣二子出敵,俱喪於反賊之手,現今又來討戰。軍無主帥,兵變將離,都城破在旦夕,乞吾主早定大計。」奏罷,痛哭不已。
  閔王大驚道;「太師請出殿,聽候孤臨朝,集眾臣公議。」言罷,出宮升殿。淨鞭三響,丹墀之下,不見一人上朝。閔王著急,眼望太師道:「孤今升殿,文武都不來朝,卻是為何?」文柬奏道:「想不是臨朝的時候,文武不知駕登九五。」閔王傳旨,再擂龍鳳鼓,大敲景陽鍾。鐘鳴鼓響之後,不過齊東這一班奸黨十餘人,跪下三呼見駕。閔王大驚,口稱太傅:「齊東先生,滿朝文武都往那裡去了,為何只有你們這幾個見孤?」齊東奏道:「只因樂毅兵困臨淄,我國兵敗將亡,三軍無主,眾將離心,滿朝文武逃亡殆盡,故此只剩下臣等數人。」閔王大怒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日兵臨城下,將至濠邊,這便如何?」君臣正然議論,忽聽炮響驚天,聲震殿廷。嚇得閔王戰戰兢兢,口稱:「眾卿,那裡炮響,這等猛烈?」齊東道:「此乃樂毅攻城,軍威兇猛。」閔王惶恐道:「這事緊急,可有甚麼妙計良策,退得燕兵?」文柬奏道:「如今文武們也走了,三軍也散了,要退燕兵,除非吾主親自上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將內庫錢糧,抬至城上,招募民壯守城,然後求救他邦,庶為上策。」閔王點頭:「國丈太師此言說得有理。孤當傳旨,開了內庫,抬銀十萬上城,命太傅料理。如有壯丁情願出力守禦都城者,每名賞給元寶一個,務宜盡心辦理,不可克減。」齊東叩頭領旨,押著銀子招兵去了。那閔王心中害怕,叫一聲:「國丈皇親,可陪孤家上城去,一來招兵,二來看看賊的勢燄如何。」文柬道:「吾主上城,臣當保駕。」內侍扶閔王上了逍遙馬,文柬出朝上騎,君王勒馬,內侍擁簇著來至城上,下騎。齊東跪迎奏道:「軍情緊急,文武三軍盡皆逃散,眼見得招兵有限,都城傾刻難保。依臣愚見,吾主親自與樂毅講和,他若依允便罷,若不依允,把免戰牌掛將出去,回朝掛榜招賢,再議退兵之策。」閔王道:「太傅言之有理。」閔王領文武來至敵樓,支起懸空板,掛起避箭牌,伏在垛口,閃目往下觀看。只見易州人馬推山塞海,密密騰騰,把一座臨淄城困得水洩不通。閔王在城上止望要與樂毅講和,不料樂毅揮動三軍,望著城上炮打箭射,嚇得不敢出頭。那八個守城的老弱殘兵,漸漸也要退了。
  閔王見事不諧,傳旨將免戰牌掛將出去。樂毅看見,心中大怒;「好昏君,死在旦夕,怎敢用免戰牌為緩兵之計!」一伸手打獸壺中拔箭,飛魚袋內取弓,箭搭上弦,一撒手把個免戰牌射得粉碎。旗牌轉上啟奏;「樂毅不依,將免戰牌射碎了。」閔王大驚,吩咐再掛。軍校又將免戰牌掛出。樂毅見了,又是一箭射破。話不多贅,樂毅連箭射五道免戰牌,嚇得閔王心膽俱裂,魂魄飛揚,慌出敵樓上馬,文武保駕,下城回朝升殿,眼中揮淚,口稱:「太傅,樂毅攻城至急,戰又不能,守又不可,算將起來還得太傅退敵方好。」齊東忙著叩頭有聲:「自幼未習弓馬,焉能臨敵,求吾主另遣能人出去,或者可以退得。「閔王道:「滿朝文武已經走散,那裡還有盡忠報國之人。你乃孤之心腹,官居太傅,想當初驅逐樂毅,也是聽信你等讒言,方有令日之禍。你若不去,再有何人。」齊東叩頭道:「臣委實騎不慣馬,拉不開弓,去也無益。」閔王道:「孤也不差你去上陣,只煩你出去同樂毅講和,他若肯退兵,孤當裂土分疆,報答太傅之功。」
  齊東見閔王主意差他講和,不敢推辭,只得叩頭領旨,辭了出朝,回歸府第。閔王袍袖一展,駕退回宮,按下不提。
  且和齊東回府,心中暗想:「樂毅兵強將勇,連下我國七十餘城,現今臨淄亡在旦夕。我在朝上沒有甚麼美名,料然忠臣數不著我。如今樂毅攻城緊急,昏君叫我出城去講和,我想都城目下雄兵也沒有了,文武也走了,朝不保暮,何不做個人情,暗暗獻城,為進身之計,還保得自家性命,免得破城之日玉石俱焚。」想定主意,扳鞍上馬,帶領從人,竟出西門,往前伸馬。這話不講。
  樂毅連碎免戰牌五道,就知城內空虛,差遣石秉攻城。這石秉率領人馬,豎雲梯,架火炮,擂鼓搖旗,正然攻城。只見臨淄西門大開,石秉心中思想:「必有敵將當先。」看看不見展旗放炮,只見一位文職頭戴烏紗帽,身穿大紅袍,騎著一匹白馬出來。石秉看罷,用手中銀槍一指,高聲大喝;「甚麼人膽大包天,你此來想要死還是要活。」齊東聞言,只嚇得馬上打戰,連忙控背躬身,尊一聲:「將軍息怒,小官係臨淄閔王駕下稱臣,居太傅並侍講之職,小官姓齊名東,今奉閔王差遣,要請昌國君講話,敢煩將軍轉達。」石秉道:「你家昏君有甚麼言詞,只管說來,我家元帥也不易與你相見。」齊東道:「煩將軍轉達元帥,就說齊東要見,有機密相投。」石秉道:「你且少待,等我去與你通稟。」言畢圈回腳力,至轅門下馬,上大帳參見元帥,備述齊東求見之意。樂毅聞言大怒;「傳令與我把奸黨拿來,報泄仇恨。」
  石秉諫道:「元帥暫且息怒,來將有一言告稟。自古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方今臨淄亡在旦夕,閔王出於無奈,才遣奸黨出來,他此來定然與元帥講和,元帥何不將就計,耍破臨淄只在此人身上。等事成之日,拿了閔王,一並報仇,未知此計可行否?」樂毅聞言,心中大喜:「賢徒此言有理,既然如此,你今出去把奸黨請進來,看他有何話說。」石秉領命,出離營門,那齊東見石秉回報,心中疑慮,未知是吉是凶,戰戰兢兢,在軍前等候。不多時,只見石秉出營,滿面陪笑道:「將軍可曾與小官回稟?」石秉道:「我已說過,元帥有令,不便與你陣上相見,請進營。」齊東道:「莫非你元帥有詐?」石秉道:「我家元帥忠義待人,不必猜疑。隨我來。」奸黨無奈何,跟隨石秉進了燕營。棄蹬離鞍,至大帳倒身大拜,口稱:「昌國君在上,小官齊東參見。」樂元帥連忙站將起來,說道:「太傅請起,看坐。」齊東道:「昌國君在上,下官不敢坐。」樂毅笑道:「太傅是臨淄大臣,我乃易州一將,當為賓主,但坐何妨。」齊東告坐,茶罷,元帥開言道;「燕齊兩國為仇,太傅到來,有何見教?」齊東打恭道:「只為閔王無道,惹動干戈。元帥興義師弔民伐罪,下齊七十二城,人力不至於此。一來元帥虎威,二來齊國福盡。吾主今日悔過,特差小官到軍前,情願割地求和,休兵罷戰。特求昌國君允准,實生民之幸也。」元帥聞言,笑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太傅堂堂大臣,豈不知時務乎?我樂毅提一旅之師,下齊城七十二座,天時可知。閔王酒色昏迷,民心離散,人事如此,尚有何詞。」未知齊東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破臨淄樂毅洗宮 就杏林鄒妃碎剮

  炎精四百欲凋殘,痛恨當年卻帝垣。
  禁宮經營請婦寺,團扇忙扇半衣冠。
  禍執倚仗蒼冥酷,持事艱危野老看。
  為笑滿輪初下日,分明草澤正惟肝。
  卻說齊東到燕營求和,樂毅大笑道:「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今閔王酒色昏迷,民心離異,人事如此,尚有何詞。」齊東就地一恭道:「承元帥抬愛,雖然如此,下官還有一計。」樂毅道;「太傅有何計議?」齊東道:「下官奉旨出城,原為與元帥講和而來。求元帥暫撤人馬,到數里之外安營,待下官進城復旨,只說元帥允和,下官誆些金銀財寶出來,三更天之時,只看西門火起為號,元帥領兵進城,將財寶獻與元帥,表下官一點孝敬之心,未知台意如何?」樂毅道:「如此足見太傅的真心,就此退兵十里。」兩家商議已畢,齊東告辭出營。樂毅即時傳下號令,退兵十里安營。此言不表。
  且說閔王,散朝回營,鄒妃接駕閔王昭陽坐下。閔王長歎道:「當日樂毅投齊,孤因聽信你的言詞,將他凌辱,逐出境外。孰知樂毅今日提兵前來報仇,目下社稷不保,孤有何面目見先王於地下。」鄒妃連忙跪下奏道:「兵臨城下,寇至濠邊,抱怨小妃也是無益。想當初雖然是小妃挑唆,也是吾主的主意,如今事已不保,或者招兵,或者遣將,商議國事要緊。」
  閔王搖手道:「不中用了,孤家將十萬金銀上城招兵,每個垛口放個元寶,並無一個上前。無奈才遣齊東出城,與樂毅講和去。」正然議論,有官來報:「齊東太傅在宮門候旨。」閔王連聲「快宣進來」。齊東跟旨至寢宮,龍鳳簾外跪下:「吾主在上,臣齊東復旨。」閔王道;「先生請起,講和之事何如?」
  齊東叩頭道:「托吾主的洪福,臣出去與他講和,起初他不允,被臣甜言蜜語,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他回心轉意,現今退兵十里安營,聽候我主定奪。」閔王大喜:「難得太傅盡心報國,事平之後,即當官上加官,以旌有功。」吩咐宮官開庫,打點黃金五萬,白銀十萬,彩緞二千,錦緞五千匹,與太傅送至燕營。閔王見齊東領了財寶去,龍心欣悅。鄒妃叩頭賀喜,吩咐擺宴:「在玩花台與吾主吃個長夜之歡,以消從前之悶。」不言君妃樂飲。
  且說齊東,將金銀抬到府中,暗傳號令,點起家將二百名,各備火繩硫磺燄硝,三更時分,西門放火,準備接應燕兵入城。時當日落西山,金烏西墜,樂毅到了三更時候,暗傳號令,人盡含枚,馬皆勒口。掩旗息鼓,東奔臨淄城下,專等西門火起,裡應外合,準備攻城。齊東此時,早已來到敵樓,看見樂毅的兵馬到了,就時放起火來。大開西門,樂毅領著軍將一擁而入。那閔王同鄒妃尚在玩花台開懷暢飲,正然歡笑之時,忽聽得大炮連天,驚得面如土色。忙問左右,「那裡放炮?」鄒妃道;「想必燕營撤兵,吾主不必驚慌。」連忙取酒,雙手高擎,尊一聲「吾主,小妃敬酒。」閔王道:「孤這會心神不安,懶得飲酒。夜已三更,梓童陪孤安寢,明日盡歡罷。」鄒妃滿面陪笑道:「吾主既不耐煩多飲,看小妃薄面,只用此杯。」閔王強不過,接酒在手,正當杯到唇邊,咕咚一聲,大炮驚天,把個昏君嚇得渾身打戰,手一撒,金杯落地。
  閔王道:「這時候那裡來的炮響?好不利害,莫非其中有變?」鄒妃未及回言,宮人慌慌張張跑來奏道;「了不得了,正西上火起。」閔王同鄒妃連忙離坐,宮人推開隔扇,君妃二人憑著欄杆觀望。只見騰騰烈燄,隱隱聞有喊殺之聲。閔王著驚道:「這火來得蹺蹊,不像民間失火,好似攻城放火的光景。」言尤未了,聽得宮人亂喊:「不好了,燕兵攻進城來,殺到朝門,我們快逃命罷。」閔王聞言大驚,嚇得週身是汗。
  只見鄒文柬飛奔前來,跑得氣喘喘,闖至玩花台連呼主公。閔王一見,忙問;「老皇親為何這等慌張,為甚麼西邊失火了?」文柬道:「王爺還不知道麼,燕兵已經入城,殺到午朝門來了。」閔王道:「齊東拿著金銀財寶,已經講和,怎麼又有燕兵進城?孤家就不明白了。」文柬道:「吾主還不知,齊東是個奸佞之徒,假以講和為名,實為賣主求榮,私開西門,招引燕兵。如今大勢已去,快快定奪主意要緊。」君妃二人著忙說道:「這事怎了,國丈有何妙計退得燕兵,孤不敢忘恩。」文柬道;「兵到午門,還有何計可施,依臣愚見,三十六著,走為上著。」閔王道;「往那走?」文柬道:「燕兵初到臨淄,不過在民間劫掠,吾主急速出了後宰門,混亂出城,逃至他邦外國,借兵報仇,再圖恢復。只有此計為便。」閔王道:「事已至此,孤家也出於無奈,只是這些三宮六院三千粉黛八百嬌娥能帶著走才好。」文柬道:「主上說的是什麼,逃難的勾當,只好一君一後,老臣保駕,改換衣裝,悄悄出城還怕有人識破,若帶了這些宮娥采女,拉拉扯扯,莫說要走天涯,就是都門也出不去。」閔王道:「把這些宮女安頓在那裡?」文柬道:「由他各自逃生,那裡還顧得許多。」
  閔王聞言,心中慘切。忙下了玩花台,回轉寢宮。只聽得金鼓喧天,喊聲不止。看看逼近內廷,大小宮娥妃嬪,個個驚慌,都到閔王的駕前,失聲痛哭,跪倒塵埃,尊一聲:「王爺,賊兵進內廷來了,求吾主早定大計,救奴婢等性命。」閔王含淚道:「孤一時不明,誤用了奸黨,賣主求榮,如今兵到宮廷,孤亦自顧不暇,你等各尋生路走罷。」言罷,淚流滿面,傷感多時。文柬催促道:「吾主快換行裝,作速逃難要緊。」閔王道:「換甚麼行裝?」文柬道;「吾主把沖天冠袞龍袍脫下,換上雁翎大帽,紫衣號衫,充做軍人橫樣,混出東門就無事了。」閔王道;「王妃甚麼打扮?」文柬道;「說不得也是如此。」閔王無可奈何,只得把衣冠換了,君妃裝扮一樣,宮人備快馬三匹,君臣上馬,暗暗偷出後宰門,悄悄出城,要到衛國河南去。
  不言君臣偷走出城,且說樂毅破了臨淄,率領大隊人馬,如山擁,似潮奔,進了都城。常道「兵如烈火」,這一破城,俱各動手,不分貴賤,也就玉石俱焚。可憐黎庶遭殃,生民塗炭。這樂毅領一枝人馬,殺至五鳳樓前,點起火炮,連聲響亮,地動天搖,嚇得這些宮女彩娥,東藏西躲。樂毅領兵殺至寢宮,把太監內侍槍挑刀劈,殺得可憐。抄洗了宮院,出榜安民,救滅了餘火,就把三傳大殿改做帥府,將內庫錢糧,犒賞三軍,宮娥采女也有殺的,也有自盡的,只不見閔王與鄒妃二人。到了夭明早旦,樂毅發放軍情,旗牌來報:「有臨淄舊臣太傅齊東,在轅門候見。」樂毅聞言,微微冷笑道:「 呼喚進來。」旗牌領令,轉回轅門,高叫「齊東,元帥喚你。」奸黨聞言太怒:「我是有功之人,你家元帥難道請字也不說一個。」
  旗牌道:「你這官兒好不達事物,你是個亡國之臣,我家元帥動不動就是繩捆索綁,如今喚字還是抬舉你三分呢。」奸黨暗暗點頭:「且見了再做定奪。」那齊東忍氣吞聲,只得往裡便走。看見三傳殿上鬧龍交椅撤了,珠簾捲了,正中間一張虎皮交椅上坐著樂毅,兩旁分班站立大小將官,整整齊齊,雁翅排開。奸黨無奈,跪行半步,尊一聲:「元帥在上,卑職齊東叩見。」樂毅冷笑道:「易州燕山並無姓齊的官兒,你敢是奸細麼?」齊東大吃一大驚,又跪爬半步,尊一聲:「帥爺,怎麼忘了,卑職是東齊駕下的大臣,官居太傅之職,昨晚三更放火獻城,接元辨進關,就是卑職。」樂毅聞言,劍眉倒豎,虎目圓睜,一聲大喝,叫道:「賣國的奸黨,你還敢來見我麼。刀斧手,拿下綁了。」左右答應一聲,將齊東綁下,奸黨高聲大叫冤枉。樂毅道:「你這奸黨,罪不容誅,有甚麼冤枉之處。」
  齊東望上叩頭道:「卑職並無罪過。」樂毅大怒道:「你還說無罪過麼,你這奸黨專權秉政,屈害忠良,裡勾外連,迷惑昏君貪戀酒色,你的罪怨滔天,死有餘辜。速速推出,斬首示眾。」刀斧手將齊東推出朝門,一聲炮響,即時施刑,把奸黨一刀斬了,獻上首級。樂毅吩咐懸掛在西門示眾。樂毅就在宮中歇息一宿,晚景無詞。
  到了次日,樂毅差人搜查閔王下落,挨門逐戶,並無蹤影,心中疑惑。命排香案,請出神書,虔占一課,已知其情。對石秉道:「你說昏君那裡去了?」石秉道:「弟子不知。」樂毅笑道:「原來昏王同著鄒妃,並奸臣文柬,偷出東門,往衛國河南逃命。此去不遠,你可帶領三千人馬,跟隨本帥出城追趕。」石秉領命,點齊三千人馬,展旗放炮。樂毅一馬當先,竟出了東門。人馬滔滔,急奔東南大路,尤如星飛電閃,晝夜兼程,追趕閔王,今且不講。
  且說閔王、鄒妃、文柬君臣三人,改裝逃出臨淄,恐有追兵,急急如漏網之魚,忙忙似喪家之犬,不顧高低,勒馬奔馳。一路上鞍馬勞頓,披星戴月。君妃思前想後,十分傷感。文柬寬慰道:「吾主同貴人不須煩惱,龍到處有水,雖然目下失了臨淄,且喜逃出都門,前去各國借兵,那時報仇泄恨,再整山河,還有個中興之望。」閔王聞言,滿眼垂淚道:「孤料來不中用了。」文柬道:「何以見得不中用呢?」閔王歎氣道:「孤自恨當日糊塗,火燒南郡王府,日貶三賢,把安邦定國之臣盡皆散去。如今週遊列國,孤今年老,諒來難望興復之日了。」君妃路上閒談,金烏西墜,天色將晚。文柬勸道:「吾主悲傷無益,事已至此,日色已沉,快些趕往前途,尋個安歇之處,暫過一宵。」閔王道:「孤今出來幾日了?」文柬道:「已經三日。」閔王道:「三日走過多少路?」文柬說;「不滿百里,還在臨淄界內。」閔王道:「既然如此,快些趕路要緊。」言罷,君臣催馬,急奔前途。
  行未數里,星光之下,忽聞金鼓喧天,喊聲不絕,趕將上來。閔王道:「不好了,追兵已到。」文柬道:「快走。」把個鄒妃嚇得叫苦連聲。文柬在前開路,閔王居中,鄒妃在後,偏遇黑雲滿天,看不出路徑,追兵又緊,只顧催馬加鞭逃命。
  不提防路側有個水坑,倒運的鄒妃只顧催馬,撲通一聲,連人帶馬,跌落水裡去了。閔王說聲;「不好,太傅快來救你令嬡。」文柬圈馬回來問道;「怎麼了?」閔王頓足道:「跌在水裡,快快去救。」文柬道:「黑洞洞的看不見,打那裡去救。」說聲未完,只見那匹馬跳上岸來。閔王道;「好了,馬上來了。」文柬道;「是一匹空馬。」閔王道:「罷了,想必御妻淹死了。」言罷,悲傷不止,雙淚交流。忽聞人嚷馬嘶,火把通紅,照耀如同白日。文柬道:「不好了,追兵到了,顧不得娘娘,快些逃命要緊。」閔王大驚,只得割愛,君臣加鞭催騎,朝前飛跑,暫且按下。
  且表鄒妃,在黑暗之中,連人帶馬栽在水中,且喜他的腳小,掛不住蹬,咕咚一聲跌在水裡。那馬就跳起上岸。還虧得水淺,止有四五尺深淺,那鄒妃倒栽下去,喝了幾口濁水,一翻身站將起來,露出頭面,吐了兩口濁水,心裡明白,回過氣來,舉目四顧,不見君臣二人聲息,心中好惱:「既然昏王心狠,不肯救我,難道我父親也捨得我去了。」急得鄒妃在水裡嗟歎,往前掙扎,到水邊他就往上爬起來,渾身是水,腳又很小,怎麼爬得上去。才舉步往上,咕咚一聲又掉下水裡去了。
  一連幾次,不能上岸。正在水裡著急,忽聽見金鼓發喊之聲,油鬆亮子,燈球火把,看看來至水邊。鄒妃著了忙,說聲:「不好,這實是追兵了。」把身子一低,伸手拔些浮萍亂草,將面遮蓋,露出秋波往上觀看。只見盔明甲亮,刀槍似雪,劍戟如霜,有數千人馬滔滔而來,嚇得魂驚千里。見人馬去了,才探出頭來,心中暗想:「雖然追兵未曾看見,只是身上凍得慌,被水泡得難當。」正想爬到水邊,不想又有軍士到了水坑邊,說道;「大伙歇歇再趕罷,不知那昏君躲在那裡去,累我們瞎費力。」有一個說道;「我們走罷,恐防將官到來,看見不便。」眾人站將起來,才待要走,忽聽嘶鳴之聲。有一個用隻手指道;「這不是有一匹馬,是那裡來的?」又一個說;「待我拿火把去照照。」那馬在黑影裡吃草,見了燈火,連叫三聲。軍士上前帶住了嚼環,見是一匹好馬,潔白似霜,不像營裡頭的。又有一個道:「你看這副鞍轡,分外不同,這不是玉轡金鞍麼。為什麼此馬渾身是水,想必是這匹馬是閔王騎的,見我們追趕得緊,黑暗之中掉在水裡頭了,我們打影去看看,拿住齊王,也算有功。」眾人拉住馬,打著火把,順著馬蹄印,找到溪邊。著忙的鄒妃,往水裡一蹲,動了水聲。渾身抖動,那些浮萍在水面上亂動。有個軍士看見,說道;「在這裡了。」一撓鉤搭住了鄒妃的袍服,盡力拖上來,遍身淋漓。
  嚇得鄒妃魂飛魄散,戰戰兢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軍士喝道:「你是什麼人?」把雁翎帽揭去,忽聞一陣脂粉油膩之氣撲來,眾軍道:「有趣,想必是個女人。」忙把火球剔亮仔細看,只見杏臉桃腮,花容月貌。眾軍個個顛狂起來,近身囉嗦。鄒妃驚得不堪,高聲喝道:「你等軍士不得無禮,吾非別人,乃閔王之後,鄒娘娘是也。」眾軍聞言,大喜道;「弟兄們,不許囉嗦,也是我們的造化,拿著正宮娘娘,我們送去營中請功受賞。」言罷,把鄒妃挾上馬,簇擁至石秉的行營,先著一名軍校進帳通報。石秉大喜,吩咐帶進來。軍兵領命,將鄒妃推推擁擁,帶至營中。石秉舉目觀看,只見芙蓉臉帶愁容,秋波滿含痛淚。石秉高聲道;「你這女子,果是何人,從直說來。」娘娘低頭,戰戰兢兢,尊一聲:「將軍在上,我乃鄒太師之女,齊閔王昭陽正宮。只因齊東賣國求榮,連夜奔出東門,昏黑之間,馬跌水中,今被將軍拿來,望饒性命。」言罷,連忙跪下,痛哭叩頭。石秉道:「既是昭陽國母,請起,待末將進營稟知了元帥,看個方便,搭救於你。」說著,東方發曉,天色已明,吩咐家將:「好生看守鄒妃,等我進營回話。」說罷,扳鞍上馬,來至元帥大營,稟知拿獲鄒妃之事。
  樂毅聞聽,怒氣沖沖,鬚眉山半壁通紅,吩咐;「把狗賤綁進來。」捆綁手遵令,奔至先鋒行營。鄒妃正在那裡盼望石秉救他,不想捆綁手一擁前來,把鄒妃掩翻在地,繩纏索綁,綁個結實。鄒妃那裡還有魂魄在身,一向話也說不出來,倒在地上。捆綁手把他抬將起來,抬進大營,至大帳前,撩在地下。鄒妃雙膝跪倒,只是叩頭討饒。樂毅大喝道:「你這狗賤一般也有今日,落在我手裡。你可抬頭認認本帥麼。」娘娘叩頭道:「小妃不認得。」樂毅道:「我就是前者投齊的樂毅,你這狗賤,當日迷惑昏君,威權在手,任意唆縱昏王,將我痛打四十棍。今日仇人相見,豈肯輕饒。」鄒妃跪下叩頭如搗蒜,哀求道:「元帥,大人不記小之過,當時小妃得罪了元帥,還請元帥寬赦小妃之罪。」樂毅聞言,一聲大喝;「好狗賤人,豈不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你這狗賤,害我打了四十棍,我焉能饒你。刀斧手,把這狗賤衣服剝了。」刀斧手上前,按住了鄒妃,把衣服扯碎,露出一身白玉。樂毅狠毒不過,一聲傳令:「把小衣扯了。」鄒妃羞愧難當,只是等死。
  樂毅傳令:「把狗婦推至杏葉林,綁在杏樹上,大小三軍每人在前走過,剮他一刀,不許空過。」說罷,刀斧手把鄒妃推至杏林,綁在樹上。忽聽一聲炮響,眾軍各持利刃。頭一個當先跑到鄒妃跟前,笑道:「待我取寶貝。」說罷,一刀刺過來,鄒妃呵唷一聲。接著第二個,又是一刀。這三千軍士,每人一刀,有深剮,有淺剮,赤條條鮮血淋淋,止剩骨頭。三千剮過,就剩樂毅未剮,就問石秉道;「可曾剮完否?」石秉道:「剮過了。」元帥道;「如此帶馬過來,待本帥去看驗。」言罷,提刀上馬,率領八員偏將,到了杏葉林。只見一身無肉,只剩骨頭。怒尚未息,吩咐;「與我碎剮其屍。」八員偏將一齊舉刀亂砍,只見骸骨尤如紅葉落水一般。
  樂毅在杏林剮了鄒妃,對眾將道:「剮了鄒妃,述有閔王未擒。」傳令分兵五路追趕,按下不提。
  且說閔王,聽見鄒妃落水,後面追兵來得甚急,他也顧不得愛妃了,只要自家性命,同著文柬催馬忘命的往前飛跑。走有十多里,不見追兵,心才放下。想念鄒妃,不覺放聲大哭,十分淒涼。

走马春秋》 - 简介
作者:白佩玉,1938年生於河南开封市。1951年沈阳拜师李庆海先生学唱西河大鼓,多年在沈阳献艺。《走马春秋》又名《乐毅伐齐》

河南省鶴壁市淇縣雲夢山

台灣鶯歌宏德宮孫臏廟雲夢山謁祖
鬼谷子三月二十六日聖誕。八月四日得道

只雲入山修道、少有入世度人
鬼谷子春秋時代人。姓王。名詡。嘗入雲夢山採藥。合服得道。其顏如少童。居住清溪之鬼谷。因以為號。曰鬼谷子。其所修為學貫天人之法。且精占卜。授徒百餘人。多皆名士。例如。蘇秦。張儀。同往問道。鬼谷子曰。聞道易。學道難。二子世心未泯。可學游說。以適時代之宜。必得相其國矣。必不得相其死矣。若不懼。當相傳。二子請學之。三年辭去。鬼谷子曾遺之書曰。二足下功名赫赫。但春華至秋。不得久茂。而二子好朝露之榮。忽長久之功。輕喬松之永延。貴一旦之浮爵。夫女愛不極席。男歡不畢輪。痛哉。 鬼谷子在人間享幾百歲。最後無人見其所至。也自然消息其蹤。其實自疊身羽化昇天。著有陰符與鬼谷子二書行於世。後道家。縱橫家。兵家。及陰陽五行諸家之流。多師於其術。而祀奉為祖師。稱為鬼谷子仙師。

河南省鶴壁市淇縣雲夢山,宏德宮1996年雲夢山謁祖,相傳這是古軍校王禪老祖的道場,
王禪老祖隱居雲夢山並在此教徒授藝,傳說孫臏、龐涓、蘇秦、張儀、毛遂、尉繚、茅蒙、徐福等名家皆出其門下。雲夢山自然景觀優美,文化遺蹟豐厚。現在鬼谷洞、太陽洞、孫臏洞、龐涓洞、孫臏墓、舍 身台、鬼谷墟、演兵嶺、天書崖、玉帝殿、三清殿、南北桃園等主要景點五十多處,有全國字數最多規模最大的摩崖題記"鬼谷子"兵書。


王禪老祖

鬼谷祠


河南淇縣雲夢山風景區全景

鬼谷子,姓王名詡,春秋時代衛國(今河南鶴壁市淇縣)人。其長 于持身養性和縱橫術、精通兵法、武術、奇門八卦,著有《鬼谷子》兵書十四篇傳世。民間稱其為王禪老祖,中國春秋戰國史上一代顯赫人物,是“諸子百家”之一,縱橫家的鼻祖,也是位卓有成就的教家。經常進入雲夢山採藥修道。因隱居清溪鬼谷,所以稱鬼谷子先生。鬼谷子為縱橫家鼻祖。鬼谷子招收徒弟從不挑剔。他的學問不是每個人都能學會的,只要學會一門便可縱橫天下!!“鬼谷”之名,由其出生地或隱居地(今河南登封縣內的歸谷山)而得,因“鬼”、“歸”二字同音相近,一音之傳,兼之“鬼”字更富傳奇色彩,故將“歸谷”習稱為“鬼谷”。

最早記載鬼谷子的是司馬遷的《史記》。《史記·蘇秦列傳》中說:“蘇秦者,東週洛陽人也。東事師子齊,而習之于鬼谷先生。”道教認為鬼谷先生為“古之真仙”,曾在人間活了百餘歲,而後不知去向。《鬼谷子》一書完整地保留在道家的經典《道藏》中。鬼谷子先師被喻為縱橫家之鼻祖的原因是其下有蘇秦與張儀兩個叱吒戰國時代的傑出弟子〔見《戰國策》〕。另有孫臏與龐涓亦為其弟子之說〔見《孫龐演義》〕。
鬼谷子先師既有政治家的六韜三略,又擅長于外交家的縱橫之術,更兼有陰陽家的祖宗衣缽,預言家的江湖神算,所以世人稱鬼谷子是一位奇才、全才。他著有《鬼谷子》一書,又叫做《捭闔策》。民間亦有傳說鬼谷子是命理師的祖師爺。

青牛偷吞靈芝草

雲夢山北桃園北坡百丈懸崖上,均勻地並排著三道大深溝。 從崖頂直通到崖底,很像是耩地耬鑊出來的溝。 人們都叫它“耬腿溝”。 說起耬腿溝,還有一段有趣的傳說呢。
 
當年,孫臏在雲夢山學藝時,勤奮好學,不僅深得師傅鬼穀子的寵愛,而且也受到王母娘娘的賞識,因此委派他看守桃園北山崖上的靈芝草。
孫臏在學藝之暇,每天帶著道童來山崖巡視,同時牽上青牛,在北桃園耩一種叫隨耬秀的穀子。 所謂隨耬秀,就是前面耩下種子,後面的穀子隨時就秀出穀穗成熟了。 小道童跟在耬後收打著成熟的穀子。

日子長啦,小道童覺得耩穀子、使喚青牛也沒啥巧藝,自己也想試一試。 一天又到桃園耩穀子,小道童對孫臏說:“師傅,能讓我扶耬試試嗎?”孫臏指著山崖下說:“這山崖半腰有王母娘娘種的一顆千年靈芝草,讓我來看護。這青牛脾氣很犟,怕你管不住它,一不小心,讓它吞吃了靈芝草,王母娘娘怪罪下來:我可怎麼交待!”從此小道童再不同師傅說學耩地的事啦。

一天,孫臏有事外出,臨行前,再三囑咐小道童要好好看門,不准亂跑亂動。 小道童看著師傅駕著祥雲走遠了,心裡癢癢地光想去試試自己耩地的技巧。 可又想起師傅的話,也不敢擅自行動。

那青牛好像猜透了小道童的心思,忽然開口說道:“道童小弟,師傅不在家,今天可是你試試耩地的好時機。”小道童一聽,高興地問:“青牛伙計,你願意陪我前去嗎?”青牛立即回答:“當然願意。”遲疑了一會,又說:“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道童問:“哪兩個條件?”青牛說:“第一,耩地時你不能施展法術。”小道童說: “這容易,我還不會施法術哩。”“第二件,你不能扯我的鼻索。”這兩個條件小道童統統答應了。 那青牛高興得朝天哞哞直叫。

就這樣,小道童扛著耬、牽著牛,沿著青龍背,直奔北桃園。 學著師傅的樣子,把青牛套上,順著壟溝自南往北耩起來。

那青牛原是天上一頭神牛,因它在天庭裡不守規矩,玉皇大帝罰它到雲夢山為孫臏耕田抵罪。 它早就知道王母娘娘在雲夢山種有靈芝草,一想起這顆靈芝草,就饞得直流口水,怎奈孫臏耩地時,一邊緊緊牽著它的鼻索。 一邊還施展法術,所以他一點也不敢胡來。 今天耩地之前,小道童就許諾了兩個條件,它決心要把這顆千年靈芝吃掉。 一到北崖邊,那青牛將頭一梗,脖子一伸,舌頭往崖半腰一探,正好舔住那棵靈芝草。 一使勁,連根吞下,咽進肚裡。

這一咽不要緊,青牛頓覺渾身上下又熱又燥,乾渴難忍,犄角不停的搖擺,燥得哞哞亂叫。 忽然想起山下斷王湖里的泉水來。 它不顧小道童的再三勸阻,帶著耩地耬,順著北崖“呼”地一聲就奔下去啦。 三條耬腿上的鐵耬鏵,鑊住山崖,竟然鑊出三道深溝。

青牛一口氣跑到斷王湖邊,一氣把湖水喝了個精光。 但是還不能解渴,一時又想不起什麼地方有水,乾渴難耐,漸漸地渴得癱臥在斷王湖邊站不起來了。

青牛被活活渴死啦,化作一個山包,就是今天的金牛嶺。

宏德宮1996年雲夢山謁祖王禪老祖古軍校遺址

故前護法:黃文瑞、前財務長:曾廖翠英


龍嶺 雲夢山


王禪的(腳力)


信眾虔誠禮拜


雲夢山王禪老祖神像、設計一張海報、送給宏德宮的文宣。


雲夢山之孫臏真人神像,孫臏洞也叫洗塵洞

雲夢山在河南省淇縣西部,為國家4A級景區。是以戰國軍事文化為特色的歷史文化類人文風景旅遊區。雲夢山由主景區-戰國古軍庠、上聖古廟及雲夢五里鬼谷大峽谷遊覽區、雲夢大草原遊覽區三部分組成,面積約26平方公里。景區以景色壯美、文化內涵豐富著稱,被稱為“青岩仙境”。


雲遮霧繞三千年鬼谷名播天下;峰迴路轉八百里太行雄居中原。

因是戰國古軍庠縱橫家鼻祖鬼穀子王詡隱居授徒之地, “中國古代軍事思想研究基地”,像孫臏、龐涓、蘇秦、張儀、毛遂等古人名人誌士,皆由此出山,叱吒中華大地的風雲,演繹了一部春秋戰國史。

這一尊高3.5 米的塑像,就是鬼穀子王禪,他一手握竹簡,一手放背後,好像在為弟子授書講課,兩側的對聯“心向鬼谷,通臆測、權謀,解世上情故,身居雲夢,精揣摩、術數,曉天下事緣”說的是鬼谷先生雖身居深山,由於他精通揣摩 、術數、臆測、權謀之道,所以能夠通曉天下大事,了解世上情緣,這幅對聯是鬼穀子才智的高度讚譽。

來到雲夢山,就不能不說山魂的主角王禪,至於我為什麼說我的鄰居呢,因為,他是我的老鄉,也可以說我是他的故鄉人。王禪河北省臨漳縣鹽食村人,而該村隸屬於香菜營鄉政府管轄,很多人說他是穀子村的人,其實這裡面有個久遠的傳說,在當年的鹽食村,原叫做王家大院,王員外是當地很有名的鄉紳,而王員外只有一個女兒的,一天王員外的女兒王霞瑞在自家的後花園 裡玩耍,發現在花園的牆角處長有一棵谷苗,長相很奇特,所以就每次來的時候就多多的留意,等到了季節,她就把這個穀子給吃了,再後來,就突然懷孕了,這可讓王員外大為的生氣,自家的門風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作為呢,但問女兒女兒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好面子的王員外就一怒一下把女兒趕出了家門,可憐冤枉的王大小姐一個人無依靠的只好來到村南邊的一個草垛上暫時安身,不時受到一些好心村民的接濟才得以生活下來,眼看著生產來臨,卻不知道該如何想辦,一天夜裡忽然觀音菩薩降臨,派一個仙人幫助她生育下了孩子,隨手把生育時的血水潑在外邊,所以直到現在,當年感染血水的哪片地方長出的草還是紅色的呢,現在在鹽食村的南頭鄉民們自發集資蓋起來一座祠堂呢。聽說那片草地還在呀!

後來王大小姐自己帶著孩子來到了臨村的穀子村(鹽食村離穀子村只有一華里的)生活了下來,(現在的穀子村建立有規模宏大的鬼穀子祠堂的)因為孩子沒有爹,所以就跟著姓了娘家姓:王名禪,王禪小的時候很是好學,年紀輕輕就在姥姥的幫助下偷偷的回王家大院讀了好多的書,到了年輕的時候,立志的王禪就告別母親外出雲游去了, 再後來到了雲夢山這個地方安置下來,因學問有詭辯之術又來自穀子村,所以就號:鬼穀子,開始收學門徒,後來大家都知道的:孫臏、龐涓、蘇秦、張儀、毛遂等慕名來拜師求學。

我們拾台階而上,整個雲夢山分兩部分,大體來說就是南人北神,南邊的山體坡上,主要是供奉人,而北面的山坡山,供奉的是道教的神和一座佛家寺院。 本文說的是南邊的人。


鬼谷祠

“鬼谷祠”三個字是我河南省書法協會主席、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張海先 生書寫的。“鬼谷三卷隱匡天下,兵家七國才出一門”是我國著名的書畫家張重梅先生書寫的。講述了鬼穀子及其弟子在七國爭雄的年代裡所起的作用。中間的對聯“志匡天下,創序育人,功垂萬世,心懷國是,著立說名,播千秋“是由河南省文化廳副廳長周鴻俊先生書寫的。我們再到背面看看,中間這副對聯“數學、兵學、遊學、出世學、學之不盡,軍戰、心戰、謀戰、縱橫戰、戰之必勝”,也是由張海先 生書寫的。是對鬼穀子學術思想的高度概括和讚揚。石門悠悠,能記載多少歲月,台階長長,能漫寫幾多時空,我走過的只是腳印,而邁不進你的心門呀。

聽導遊講這幾個房間就是當年蘇秦、張儀等幾個學生的宿舍。第一個是蘇秦洞,此洞為一天然洞窟。進深10 餘米,蘇秦當年隨鬼穀子學習縱橫術時住在這裡。相當於現在大學生的單身宿舍。蘇秦,戰國時洛陽人,曾拜鬼谷先生為師,倡導合縱之術,聯合六國抗秦,身偑六國相印,顯赫一時,“頭懸樑,錐刺骨”,說的是蘇秦苦讀鬼穀子著作《陰符》的情景;第二個是蘇秦的鄰居茅濛,據史料記載,茅濛生於戰國一個非常富裕的家庭,因為當時諸候爭霸,戰禍連綿,出於對世道的不滿,所以隱居雲夢山隨鬼穀子學習養生之術(也就是長生不老)。所以在歷史上關於茅濛的記載,比較少。第三個洞就是蘇秦的老對手張儀。張儀,戰國時魏人,曾為秦相數年,他雖和蘇秦一道拜鬼穀子為師,但他專攻連橫術,蘇秦是把六國聯合起來對付秦國,而張儀主張秦國聯合楚、韓等國對付六國,為秦國統一六國奠定了基礎。而前面遠一的“戰國軍校”四個是原國防部部長張愛萍上將題寫的,


毛遂君住在這裡監視著龐涓洞的行踪,所以我們看到的這兩個山洞是遙遙相對。

這個就是鬼谷先生的關門弟子毛遂,這就是毛遂洞,是一天然洞窟,約20 平方米,洞頂由鍾乳石構成,洞前的建築為明初所建。毛遂,河南原陽人,有膽略,善言辯,是我國歷史上有名的外交家,看到門口這幅對聯是明代留下來的“活人妙術千秋重,濟世良丹萬古揚”,就是後人讚揚毛遂濟世救人的功德,從這幅對聯上可以看出毛遂還是一位醫學家。毛遂自薦,趙孝成王九年,秦攻趙都邯鄲,平原君受命向楚國求援,約文武兼備者二十人同往。已經有十九人,還有一個人未定,毛遂自己推薦自己,願於平原君一道同往,平原君與楚王談論半日不決,毛遂按劍而上,直陳利害,終於說服楚王出兵救趙。後來平原君說毛遂:“毛先生以三寸不爛之舌,強於百萬雄師。”毛遂他為什麼會住在這兒?



龐涓洞


龐涓洞
毛遂君住南山監視著龐涓洞他的行踪,所以我們看到的這兩個山洞是遙遙相對。
我們轉過身來看對面的山洞,那是龐涓洞,(手勢),說到這兒,各位可能會想,為什麼鬼穀子幾個弟子都住在南山,唯獨龐涓住在北山,而且又是一個不顯眼的地方呢?各位都知道龐涓心胸狹窄,嫉妒孫臏的才能,處以臏刑加害孫臏,後被孫臏用計射死在馬陵道。傳說龐涓死後陰魂不散,跑回 雲夢山,鬼穀子惡其為人,不讓他進住南山,礙於他苦苦哀求,就說你到北山去和眾神仙一起享受人間煙火吧。於是龐涓就選擇在這里居住,鬼穀子這樣還是不放心,就讓毛遂君住在這裡監視著他的行踪,所以我們看到的這兩個山洞是遙遙相對。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龐涓也會修成正果,我們把路給他修了,像也為他塑了,但是在他洞前還是雜草叢生,可見人們的愛憎分明呀。


仙牛洞
王禪老祖的腳力(座騎之意)
鬼谷祠旁邊,有一仙牛洞,而洞穴裡的這頭牛,自然就是老師出行的腳力了, 2000 多年前鬼谷先生就是騎著青牛出入這裡的。所以這個洞穴是當年鬼穀子的青牛餵養的地方,另個還一層意思,如果弟子犯了錯誤,讓他們蹲牛棚,在這裡反醒、思過。蹲牛棚”的說法就來源於此。

這是孫臏洞,也叫洗塵洞,該洞是此處最豪華的石頭房子,方正的石頭門,裡面的很大,共有六根石柱子支撐,每一根柱子上都寫有一幅對聯,都是讚揚鬼穀子的學問的,洞也為一天然洞窟,而石門、石柱、楹聯都是明代留下的。“道講刑名勳垂渤海,胸羅兵甲氣鎮風雲”和里邊的對聯“會眾英勘亂天下,掃群魔旋轉乾坤”這幅對聯都是對孫臏功勳和學術的高度贊述。室內的牆上還有石刻共41 幅畫, 19 個劇目。經省戲劇研究所有關專家和淇縣戲曲老藝人鑑定、辨認、考證,均為明代中期所刻。

上面還有三幅畫(手勢)上刻“白猿偷桃獻天書”第一幅。傳說,當年孫臏隨鬼谷先生學藝期間,在山上開闢了一片荒地,種植了很多桃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桃園,孫臏種植的桃樹,是按鬼谷先生教他的陣方法種植的,孫臏種的桃果大、肉厚、味鮮。在雲夢山腳下,住著一戶人家,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因孩子長得滿身白毛,又像猴子,人稱“小白猿”。母親常年臥病不起,偶而一次做夢夢見仙人指點,“吃了雲夢山上的仙桃,你的病就會痊癒。”白猿是個孝子,知道後,就到桃園偷桃,結果進入桃園還沒來得及摘桃,迷失了方向,被孫臏抓住了。孫臏問他為何偷桃,白猿便把原因告訴了孫臏,孫臏聽過之後,知道白猿是個孝子,就摘下了桃子送給了白猿。白猿母親吃過桃之後,果然病好了,為了感謝孫臏,就把祖傳的兵書送給了孫臏,以謝救命之恩。這就是“白猿偷桃獻天書”。

第二幅是“孫臏拜壽”,畫的是中秋佳節,孫臏回家為母親祝壽的情景。



孫龐對弈

第三幅是“孫龐對弈”,孫臏、龐涓在雲夢山隨鬼谷先生學藝時,每天到小峰門處打柴,休息時,在那裡下棋鬥智,現在還留有棋盤。

看過洗塵洞之後,大家可能會問,為什麼老師站在外邊,而學生卻坐在屋裡。這兒有一個“調師離位”的故事。鬼穀子為了測試孫臏、龐涓的智力,出了這樣一道題:“從今天開始,我坐在屋里三天不動,誰能把我從屋裡請出來,就把這個位置讓給誰。龐涓脫口而出:”這還不好辦,我先來。“於是,三天內龐涓用了“山上來強盜了,”“廚房失火了”“師爺去世了”等很多計策,都沒有成功。到了第三天黃昏的時候,孫臏對鬼谷先生說:“老師,請你出屋難,但把你請進屋卻不難。”鬼穀子說:“一樣難。”孫臏搖著頭說:“我不信。”鬼穀子說:“走,試試。”說著師徒二人就邁出了屋門,鬼穀子剛跨出了門檻,孫臏倒頭便拜,說:“師父,我終於把您請出來了。”鬼穀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是鬼穀子站外邊,學生坐屋裡。老師站著講課,學生坐著聽課,據說也不源於此。有意思吧。



水簾洞王禪老祖

這就是當年鬼穀子講學洞府,水簾洞,又名鬼谷洞,深80 米,寬 6 米,是一自然溶洞,冬暖夏涼,是大型的自然空調。在洞穴的門口處有一處石刻,全國有很多地方叫雲夢山,都說是鬼穀子的講學之地,但據可以考證的歷史,這個地方是最早的,因為這個時刻記寫的年代是明朝的,而別的地方都是清朝刻寫的碑記,我想的是鬼穀子先生成名之後,不可能一輩子只呆在一個地方,可能會到很多地方雲遊講學的,所以很多地方的雲夢山講學地也不是毫無查據的。在洞口的一個石碑下,有一隻龍王的兒子:贔屃(音畢喜),最喜歡背負重物,所以經常作為碑座背上馱一塊石碑,在扭著頭往洞裡朝望,這就是當年的偷聽者吧,聽導遊說,這個現象,也是全國祇有此一處呀。向裡走三、四十米深,有一塊石頭擋住了,叫試心石。如果有誠心的話,再胖的人也可進去,如果沒有誠心,再瘦也是進不去的。當年鬼穀子是在裡邊住的。學生在外邊,誰要有問題,想請教都是就要彎著腰過去,所以,現在學生們見老師都是要鞠躬,就是從這裡留傳下來的。



瑞聚霞迎(霞瑞門,說是為了紀念他的母親而建)


映瑞池

游完後走下山來,山門(霞瑞門,說是為了紀念他的母親而建)處有一池輕波,叫映瑞池,又叫“水底洞天”。相傳,此井是鬼穀子為懷念其母而鑿,所以叫鬼谷井。鬼穀子的母親死的時候,讓他在此挖井,說井水中可映出她的容顏。鬼穀子遵照母親遺囑,率弟子挖了九九八十一天,挖成了這口井。每天每天來打水時,井水中果然映出母親容顏,朝觀母親十八九,暮觀老母鬢如霜。天長日久,鬼穀子發現了另一個奧秘,根據井水的升降,可以洞察天氣的變化。井水上長,天陰有雨,井水下降,無雨天晴,因此這口井又叫“水底洞天”。後人又稱這口井為“轉運井”。說如果運氣不好,可以繞著此井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把運氣轉過來,運氣好的越轉越好。呵呵,我去轉了呀。你去的時候轉了嗎



上聖廟供奉三清道祖香火鼎盛

2011年宏德宮雲夢山謁祖團
博文於2011年7月17日


雲夢山入山大門第二排左側第一位宏德宮主任委員:朱煜。第一排左側第三位宏德宮主持 :黃銣銡


臺灣鶯歌宏德宮孫臏廟雲夢山王禪老祖謁祖合影

河南省鶴壁市淇縣雲夢山 孫臏祠(二)

往此山谷鬼谷五里下坡走去便是孫臏祠


五里鬼谷


五里鬼谷


五里鬼谷


五里鬼谷孫臏祠

五里鬼谷西頭有孫臏廟,原來是僅高五尺的石刻小廟,屬雲夢山四個進山口的四座將軍廟之一。2003年由臺灣捐資改建,有山門、正殿、拜殿。宋代石窟在孫臏廟後崖壁20米高處,窟門鑿有門框,門高1.45米,寬1米,迎門鑿一佛龕,四壁雕佛像。


宏德宮雲夢山孫臏祠謁祖合影


孫臏祠天公爐


孫臏真人(道法自然)


毛遂真人(毛叔公)很有名氣的收了許多契子

毛遂戰國時薛(今滕州市張汪鎮)人,趙國平原君的門客。三年无所为,不被人所知。三年無所為,不被人所知。 公元前257年,秦昭王派兵围攻赵国都城邯郸。公元前257年,秦昭王派兵圍攻趙國都城邯鄲。 赵孝成王派平原君去楚国求援,临行前,平原君准备挑选20名门客随同前往,已选中19人,尚缺1人。趙孝成王派平原君去楚國求援,臨行前,平原君準備挑選20名門客隨同前往,已選中19人,尚缺1人。 这时,毛遂自告奋勇,愿与平原君同往。這時,毛遂自告奮勇,願與平原君同往。到楚国后,平原君与楚王会谈,求其出兵援赵。到楚國後,平原君與楚王會談,求其出兵援趙。 半日已过,会谈仍不见成效。半日已過,會談仍不見成效。 毛遂手握宝剑登阶而上,陈其利害,毛遂一席话语说得楚王连连点头称是,遂与平原君歃血为盟,决心楚赵联合共同抗秦。毛遂手握寶劍登階而上,陳其利害,毛遂一席話語說得楚王連連點頭稱是,遂與平原君歃血為盟,決心楚趙聯合共同抗秦。至赵国后,平原君将毛遂视为上客。至趙國後,平原君將毛遂視為上客。 毛遂后卒于薛,葬于薛城北门外(原滕州官桥火车站处),民国初年,修建津浦铁路时,迁葬官桥车站西,现迁葬墓址尚存。毛遂後卒於薛,葬於薛城北門外(原滕州官橋火車站處),民國初年,修建津浦鐵路時,遷葬官橋車站西,現遷葬墓址尚存。 孟尝君姓田名文,田婴之子,战国时期四君子之一。孟嘗君姓田名文,田嬰之子,戰國時期四君子之一。薛国(今滕州市张汪镇)人。薛國(今滕州市張汪鎮)人。 田文继位后,他轻财下士,广招八方志士仁人。田文繼位後,他輕財下士,廣招八方志士仁人。不久,门下食客达3000人,境内百姓达6万余户。不久,門下食客達3000人,境內百姓達6萬餘戶。 公元前298年,秦昭王闻知孟尝君贤能,聘为国相,后听信谗言,将孟尝君囚禁。公元前298年,秦昭王聞知孟嘗君賢能,聘為國相,後聽信讒言,將孟嘗君囚禁。 孟尝君靠门客有狗盗”“鸡鸣之技方才逃出。孟嘗君(田嬰之子)推靠門客有狗盜”“雞鳴之技方才逃出。 后孟尝君又被齐湣王聘为齐相。後孟嘗君又被齊湣王聘為齊相。 在任期间,他主张联合韩、魏,牵制楚、赵,发展合纵抗秦势力,使齐国名声大震。在任期間,他主張聯合韓、魏,牽制楚、趙,發展合縱抗秦勢力,使齊國名聲大震。有一年,门客冯谖替孟尝君到薛地收债,竞窃矫君命,以债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并称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有一年,門客馮諼替孟嘗君到薛地收債,競竊矯君命,以債賜諸民,因燒其券,民稱萬歲。並稱乃臣所以為君市義也 后因同姓田甲劫湣王,遭人诬告。後因同姓田甲劫湣王,遭人誣告。孟尝君谢病归薛时,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卒后,葬于薛城东北隅,现墓址尚存。孟嘗君謝病歸薛時,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孟嘗君卒後,葬於薛城東北隅,現墓址尚存。


毛遂自薦



毛遂墓 古墓碑猶存


毛遂後卒於薛,葬於薛城北門外


白猿真人
白猿偷桃獻天書

傳說,當年孫臏隨鬼谷先生學藝期間,在山上開闢了一片荒地,種植了很多桃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桃園,孫臏種植的桃樹,是按鬼谷先生教他的陣方法種植的,孫臏種的桃果大、肉厚、味鮮。在雲夢山腳下,住著一戶人家,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因孩子長得滿身白毛,又像猴子,人稱“小白猿”。母親常年臥病不起,偶而一次做夢夢見仙人指點,“吃了雲夢山上的仙桃,你的病就會痊癒。”白猿是個孝子,知道後,就到桃園偷桃,結果進入桃園還沒來得及摘桃,迷失了方向,被孫臏抓住了。孫臏問他為何偷桃,白猿便把原因告訴了孫臏,孫臏聽過之後,知道白猿是個孝子,就摘下了桃子送給了白猿。白猿母親吃過桃之後,果然病好了,為了感謝孫臏,就把祖傳的兵書送給了孫臏,以謝救命之恩。這就是“白猿偷桃獻天書”。


孫臏祠附近風景非常的好有空可到雲夢山這靈山風水寶地一遊、相信不虛此行、仙人修練的地方。這兒之前來時有許多人在這修道,尚有人遠道而來聽說是來會靈的,法力會大的…。小弟吾是沒有這慧根,來也空空、去也空空…但相信能給您帶來好運的。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低有龍則名。